“咔嚓~~”
當劉長手撕囚車的時候,韓信的眼角都不由得跳了跳。
當着太尉的面,劉長便直接上前,幾拳直接打碎了木欄,隨即直接上手開拆,他直接扯斷了那幾根木頭,丟在一旁,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拆木頭,反而像是在撕紙,那麼的輕鬆,那麼的愜意,甚至撕的有些賞心悅目,彷彿是在給羣臣整活.他片刻之間就將囚車拆了個乾淨,將張不疑拉了出來,取出了堵嘴的綢布。
衆人目瞪口呆,遠處站在人羣裡的諸侯王劉賜都被嚇到了。
他低聲對一旁的董仲舒說道:“阿父若是被裝進囚車,必須得捆綁了雙手雙腳,還得提防他用身體撞開囚車這護送的人該有多害怕啊非人哉!”
董仲舒臉色一黑,“大王,慎言啊,再說就該您進囚車了.”
劉長在救下了張不疑後,張不疑迅速說明了情況,憤憤不平的看了韓信一眼,劉長隨即就站在了韓信的面前,低着頭,眼神裡竟然有些不悅,“師父。”
“如何?”
“我的人是不能受辱的。”
“因爲是你的人,你才能看到他。”
周亞夫說着,不由得看向了遠處的馬車,無奈的搖着頭,盧他之一愣,隨即也認真聽起了這兩人的爭吵聲。
呂產此刻臉色羞紅,很是惱怒。
劉盈眼前一亮,隨即又搖着頭,“不可,不能讓他們耽誤了正事.”
劉長令羣臣開始準備賞賜之事,又令張相和左相商談身毒之事,方纔結束了這次的宴席。
“我評價你,何須他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怎麼?!你現在是當大父的人了,我就評價不得了嗎?!”
“是因爲我阿父的功勞!”
“呵,都是陛下之兄弟,爲何二房嫡子就能成爲富甲侯呢?陛下在提議節葬之時,就說是二房之意,您看二房可曾說過什麼?可曾讓陛下償還??”
劉長忽然很是不安,幾次握緊了拳頭,又幾次鬆開,“二哥,你何必如此呢太醫令都說了,無礙的!”
“啊?我們本來就是堂兄弟!”
呂產更加生氣了,“算了,算了,我不與你爭執,我將車還了就是,免得你整日嘮叨.還什麼人情,從未聽聞兄弟之間還要什麼人情的!”
雖然這裡的矛盾已經相當激烈,壓根就不需要劉長來挑,但是火上加油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呢?劉長將身毒按着地域,分爲北部,中部,南部,三個區域所施行的政策都不相同,甚至連官吏都不同劉長特意讓張不疑進行了嚴格的挑選,在北部的大漢官吏大多爲法家,中部的則是黃老,南部以儒家.這附和劉長對身毒的三種態度,北部剷除大貴族,在中部無爲而治,在南推動漢化.也對應着三種治理辦法。
周亞夫沒有回答,只是平靜的看着那漸行漸遠的馬車,又打量着周邊的大臣們,低聲說道:“看他們的神色,倒是沒有什麼蠢物以爲陛下與太尉之間出現了間隙,欲行離間之策”
“建生性活潑,灑脫不羈,若是可以,給他安排一位強勢的國相,好生管束.”
劉長跪坐在一旁,虎背熊腰,着實可怕,而劉盈卻躺在牀榻上,他的臉色極爲蒼白,臉色消瘦,眼眸里布滿了血絲,可當他看到呂產的時候,很是開心的說道:“產弟來了!”
“反正不許你這樣對待我的大臣!!”
他這位妻,乃是昔日的國相王陵之女,性格類其父,極爲火爆剛烈,一點就炸,當初因爲劉盈的事情兩人常常吵架,呂產不堪其辱,就去找了太后,這王妨畢竟是太后親自爲呂產娶來的,太后即刻出手,將劉盈一頓收拾後,召見了這位王陵女,給她說明了一切,勸說兩人好好相處。
周圍的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們,難道說皇帝和太尉就要因爲這件事決裂嗎??若是這兩人剛上了,這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甲士也不敢阻撓他,畢竟呂產跟宗室子也沒有什麼區別,片刻之後,就有近侍領着他進了皇宮。
“此事太后早已做了決斷!!明明白白!既如此,何以收取這財物?!”
“嗯?”
呂產臉色通紅,咬牙切齒的說着:“低聲點!低聲點!休要讓鄰舍們聽到!!”
“陛下!”
呂產一愣,再次叫道:“蠢婦!我乃陛下之兄弟,這親情難道還需要什麼人情來維繫嗎?!”
王妨憤怒的罵道。
劉盈再次說道:“產弟,當初阿母親自爲你挑選合適的良家女,就是想要讓你走上正途.並非是爲了害你,你與她也有孩子,何以如此爭吵?你可知道!夫婦爭吵,最爲驚恐的就是孩子!!你這樣,是想讓你的孩子也變得”
韓信皺着眉頭,坐在他的身邊,馬車剛剛開始啓程,兩人便大聲的爭論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近侍走着路,感慨道:“還是得自家兄弟啊.您是第二個來拜見太上皇的不過您也不必擔心,太上皇已經好了不少陛下正陪着呢。”
“產弟可有什麼事?”
“二哥,這件事還是得你來,我年紀最小,怎麼能管教宗室呢。”
“兄長莫要急切,我再也不這麼說了!”
劉盈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周亞夫低聲問道,“他之啊,你在家中是不是從來不曾跟大人鬥過氣?”
太尉也知道他這渾脾氣,兩人的爭吵最多能持續三天。
劉長板着臉,一言不發。
呂產大驚,急忙請罪。
可惜了啊
呂產來到皇宮,告知甲士自己是來拜見太上皇的。
張不疑有些愧疚的站在劉長的面前,“陛下.若是因爲臣的緣故,使得陛下與太尉不合,臣當萬死.臣當時一時衝動.”
韓信看了張不疑一眼,“綁好了,別總是放出去招來麻煩.禍從口出。”
呂產再次怒氣衝衝的離開了家,他也不明白,爲什麼當初姑母非要給自己迎娶這麼一個妻,整日大喊大叫的,對自己指手畫腳的,自己可是堂堂大丈夫,豈能受這樣的委屈?!若不是因爲她阿父名望太高,又是姑母親自許配的,自己早就.哼!居然還讓自己還了車?還車就還車!!看你還能怎麼辦!
呂產今日休假,就讓家僕們準備好這些寶車,有些依依不捨的打量着這些車,伸出手來摸了摸,這些可都是當初的六馬之車啊,自己要騎乘的話當然只能駕四馬,不過也能跑!
“唉老矣,多病乃是常事。”
“你!你!你就留着車自己去玩吧!!”
劉長這也不是假話,他是整個長安唯一敢跟太后,太尉這兩人吵架的存在。
劉長和太尉幾乎是吵了一路,到達厚德殿的時候,兩人還是倔強的別過頭,高度一致。
盧他之越聽越是詫異,整個人都有些懵,他有點明白了周亞夫的意思,這確實不太像是皇帝跟權臣的爭執.怎麼聽都是一個叛逆的兒子和他的老父親在吵架啊.
“你不必多慮陛下年幼失父自幼生長在太尉的膝下,他們的感情,跟父子沒有什麼區別.太尉爲什麼會對張不疑那麼生氣?你可以想想,你罵自己兒子的時候,有個人來訓斥你,讓你閉嘴明白了嗎?”
呂產自幼玩到大,貪玩成性,年幼時就駕車博戲,放浪形骸,沒有什麼大志向,不喜歡讀書,若不是因爲呂家的身份,怕是連城門校尉都沒得做.而王妨則是不同,她跟她阿父一樣,剛烈暴躁,常常以高標準來要求自己的良人,呂產所做的事情,但凡有一點讓她覺得不妥,她就會大聲的呵斥,呂產又不願意被管束,因此兩人才會整日的吵架。
“產弟啊!你不該因此而生氣的,她是爲了你纔開口勸說的啊.可見她是愛你的,若是不愛,何以多言?何以總是想要指正你呢?不理會不就是了?況且,你怎麼能給其他人說自己妻的壞話呢?這難道是我們家的子弟可以做的事情嗎?!”
呂產一愣,眉頭皺起。
“按着陛下的要求,對身毒進行了劃分,在三個地區施行三種不同的政策,同時臣委派了不少官吏,共計四百二十三人,由他們來輔佐當地的君王.另外,已經確定了駐兵的事情,將由他們來承擔駐兵的全部費用,而我們則是提供庇護.沿海的港口將全部由我們來治理,但是臣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港口,允許他們的商船停靠,鼓勵他們從這裡前來大漢進行貿易,另外商定了稅賦.他們將統一使用大漢的貨幣,廢除各自的貨幣,他們將採用大漢的衣冠着裝,遵從大漢之禮法.臣還安排了典禮,諸王準備一同前來長安,接受您的冊封,成爲真正的大漢諸侯這些事情,我都如實記錄了下來,我這就令人取來!”
“翅膀硬了?!”
呂產再拜,匆匆忙忙的離開了皇宮。
“我就不明白了.因爲我沒有名譽,就可以由他來損害嗎?這是什麼道理?”
“兄長.您.”
“長弟啊如意做事極端,但是他沒有謀反的心思.他是看着你長大的,很是愛你,他只是沒有城府,跟我一般,沒有什麼壞心思.不懂得作惡,你要照顧好他啊.”
“恆我是放心的,放心的。”
“我都已經是當大父的人了!”
“太上皇乃是我堂兄,他送我車輛,我受了又如何呢?本來就是至親,怎麼能說我貪財呢?”
“良人啊我聽聞,太上皇與你一般,也是好車的,他爲什麼忽然送你寶車呢?是因爲他覺得自己虧欠了你,使得家庭不和,名譽受損可是,太后早已出面解決了這件事,讓他受到了懲罰,家庭不合是因爲我們性格不符,您的名譽更是不必多說,太上皇之前,也向來沒有好的名譽.您不如實告知,反而收取禮物,這不是君子可以做的事情!”
“那又如何?!”
“我是你的老師!!”
張不疑壓低了聲音,“陛下放心吧,臣按着您的想法,對不同的地區的安排都是截然不同的.我接見了浮屠教的人,暗示他們可以與婆羅門競爭他們也不是什麼好鳥,還說想來大漢,被我給拒絕了.我讓他們安心在身毒,先擊敗自己的宿敵再說,不出百年,這裡就會變成截然不同的三個天下了各自都不相同”
“我承擔了不白之冤,難道我還有錯了??”
“您阿父的功勞只是能讓您衣食無憂而已,而您可以出任城門校尉這樣的重任,是因爲您與太上皇,陛下親切啊”
“那我吩咐你的事情?”
大一統的身毒以逸待勞,大漢也未必能輕易吃的掉。
王妨雙手叉腰,對着自家兩人訓斥着。
“不要在意這些了,說說身毒的情況,如何解決的?”
羣臣低着頭,將領們只當什麼都沒看到,天子的車架緩緩朝着皇宮行駛而去。
可這並沒有改變呂產的情況,呂產逐漸發現,兩人爭吵不是因爲太上皇,而是兩人本身的性格就差異巨大。
劉長並非是劉盈,縱然太尉,惹怒了他,也敢扭着脖子吼幾句,哪怕捱了揍,也不懼怕。
盧他之極爲擔憂的看着這一幕,“這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因爲這件事壞了陛下與太尉的師徒情誼,唉.”
呂產也不將兩人當外人,直接將自己長期的抱怨和不滿說了起來,越說越生氣。
呂產同時就拜見了兩個人。
“長啊.我時日無多了我好想再見見如意,恆,恢,友,建”
宴席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熱鬧,太尉只是待了片刻,就離開了。
“你現在就回去!與你的妻道歉,多聽她的話,少說幾句,以好話來哄她,她自然也不會是那般態度!你若是再說什麼休妻,我便再也不看你!”
當呂產走進泉寧殿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草味,有兩人的聲音傳來,其中那個洪亮的聲音是陛下的。
“二哥,我已經派人去請了”
“這哪裡像是天子與三公的爭吵啊.”
“你爲什麼不先管好他呢?!”
“還有恢,恢他身體不好,整日暴飲暴食讓他少吃些飯菜.”
“我何曾如此說過?!”
劉長在私下裡還交給了張不疑一個密令,那就是讓他分化身毒,其實這身毒本來就是個地理概念,要不是孔雀帝國,他們現在還是四分五裂,他們彼此的差距比當初的春秋戰國還要大,在孔雀之前,他們都不曾有普遍使用的語言,在不同城市裡走動還需要翻譯.身毒這個地方,潛力是極大的,若是遇到一個狠人,來個二代阿育王,哪怕比阿育王弱一點,都會讓大漢失去對那邊的控制權,大漢想要千里迢迢的打他們,就需要他們保持着四分五裂的局面。
劉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呂產撓了撓頭,還是決定直說,“是我那悍妻,非要我將車送回,還說會失了什麼人情.我不願意與她爭吵,就帶着車過來了兄長還是自己留下吧,我那悍妻啊.”
“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的三公呢?!”
氣氛有些嚴肅,羣臣更是不敢言語。
他倒是不後悔被關押起來,只是覺得自己影響了他們的關係,太尉又多重要,他心裡還是清楚的,因此在冷靜下來後,他心裡是無比的後悔,劉長卻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無礙!他這次做的確實過分,身爲弟子,就要在老師行爲不對的時候及時制止,一味的支持和隱瞞纔是不孝的行爲你不必擔心,況且,我又不是沒跟他吵過”
呂產小心翼翼的靠上來,有些擔憂的看着劉盈。
但是這樣的事情,不太好明着來操辦,尤其是在劉長收穫了不少身毒人效力之後,總不能當着阿列的面說要挑起這裡的矛盾吧?
“二哥.你別嚇唬我。”
看得出,張不疑已經很後悔了。
呂產委屈的低着頭。
盧他之茫然的說道:“我們這麼說,是不是對高皇帝有些不敬??”
兩人上了車,氣氛還是有些不對。
王妨看着面前的良人,她看起來更急,急的都開始跺腳了。
“友沉默寡言,過去總是被無視.我一直都想將他撫養在身邊的..你要常常跟他寫信,莫要忘了他”
“他是我的人!有什麼過錯要被關在囚車裡?!”
“良人啊,您爲何能享受如今的榮華富貴呢?”
當然,還有就是對他們貨幣體系的控制,以及在軍事力量上的控制等等。
劉盈掙扎着看他離開,隨即看向了沉默不言的劉長,“長弟啊產和祿都不以才學而聞名,若是他們將來做錯了什麼事,你要稍擔待,不要只顧着廟堂的大事.也得管教好諸兄弟們.”
呂產想要說些什麼,忽然沉默了下來。
劉長聽着他的話,點着頭。
“弟不敢,我這就回家!”
王妨看到他還是不明白,生氣的罵道:“何以如此蠢笨?!難道您覺得太上皇的人情還不如這十幾輛寶車嗎?!呂家乃是大族,您是長房嫡子,不知多少人盯着您呢!有太上皇的這件事,若是將來有什麼事,難道他不會出面幫助您嗎?陛下會忘卻這件事嗎?如今您收下了這些車,那就是還清了人情.您.”
“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唯獨對不住你啊二哥無能二哥無能莫要怪罪”
劉盈說着說着,輕輕打起了呼嚕,方纔那急促的呼吸也平靜了不少。
劉長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大殿,深呼了一口氣,彷彿要驅趕掉心裡那莫大的恐懼,他的雙手似乎都在微微的顫抖着,他猛地看向了一旁的甲士。
“讓夏無且再過來一趟!!讓他將太學的醫學衆人全部都給我叫過來!!全部都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