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的高了,已是過了已時,快要到午時的時候,長安城城門外的官道上行來一輛牛車,一個一身粗布三十多歲的紅臉漢子脖子上搭了一條汗巾,**出半邊胸膛坐在車前面揮動着手中的鞭子催促着老青牛快些走,另一手抓着半條汗巾不住的扇風。
車上坐着兩個穿着明顯不是農家孩子打扮的兩個女子,一個頭戴帷帽,身着的是輕紗,像是有些錢的人家的小娘子,而她身邊那位則是一身丫頭打扮,手上握着一片不知從哪兒摘來的大樹葉替那小娘子遮擋着頭上的太陽,還使着手絹不斷的替那小娘子扇風,自家的一張小臉紅了個通透也不管,額頭上密佈着細細的汗水。
兩人身後放了兩個小酒罈,還有些新鮮竹筍和一簍子魚乾以及幾筐農貨。
岑子吟雖然身形是孩子,好歹是成年人的心智,怎捨得讓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照顧自己,不住道,“喜兒,你就別管我了。”
喜兒笑嘻嘻的道,“沒事沒事,婢子不熱呢,三娘快看,都能望見城牆了呢!”
那前方的大漢笑道,“快了,前面便是春明門,過了這門,穿過道政坊,過了東市就該到了。”說着不由得又揮了一鞭,心中有些急切,彷彿已是聞到了岑家酒坊的酒香味兒。
白日裡長安城迎來送往,門禁寬鬆,很快便通過了那春明門,這兒的路便要平坦上許多了,不過街上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倒是讓那牛車行的緩了些。
在鄉下呆了七八天,岑子吟再見長安城的時候不由得覺得十分的親切,唐朝鄉下可不比現代,用的是油燈,吃食也很粗糙,少鹽寡油的,要麼便是大魚大肉,即便是費心調治也不是那麼好吃,而且這年頭沒受過污染,蟲子種類花樣百出,那飛蛾蚊子什麼的,多的讓人糾結,岑子吟身上就沒少被咬,後來塗上了艾草汁纔好一些,只是身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怪味兒,洗澡也是很不方便的,一到晚上的唯一活動就是睡覺,要麼就是在又潮又暗的屋子裡守着一盞昏黃如同黃豆大小的油燈,想出去數星星那純粹幻想——你不怕鋪天蓋地的蚊子的話。
因此一回到長安城,岑子吟便有種痛哭流涕的感受,原來穿越真的不是那麼好玩的呀~她這已經算的上很幸運了,不是那種規矩奇多的大家族,也不是那種窮的掉渣的貧民,而是在一戶就在這最爲繁華的長安城中的中等人家,以及一羣遲鈍的到現在也沒發覺她太多異樣的家人。爲此,岑子吟爲自己曾嫌棄岑家的飯菜而懺悔了三秒鐘。
正當岑子吟神遊天外的時候,周圍突然響起一片驚呼聲,喜兒也尖叫起來,刺激的岑子吟耳膜發疼,擡起頭,就看見人羣迅速的分開,一匹驚馬飛奔而來,眼見着就要撞上這輛牛車。
那大漢猛的一拉繮繩,奈何那牛像是被嚇呆了似的,駐足不前的同時也一動不動,只拿着一雙老大的眼瞪着前面,那大漢只得扭頭大叫一聲,“三娘,下車!”自己已經向下跳去。
此刻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岑子吟與喜兒眼睜睜地看見那馬兒向牛車衝撞過來。牛地體積極大。馬兒必然要避開地。不過牛身後地車卻是比牛身還要寬上許多。那馬兒能避開牛不消說。卻是難以避開牛車。
岑子吟與喜兒到底能不能逃過那馬蹄卻是個問號了。
正在這危急時刻。人羣中突然竄出一身形有些胖地男子。一身華服。那敏捷地模樣與那略顯得笨拙身形明顯地不那麼搭調。偏偏就是那樣一個男子。不知用什麼方法。竟然一把拽住了馬兒身上地繮繩。將那馬頭拉地一偏。馬蹄在岑子吟後腦勺後帶起一陣勁風。啪地一聲不知道踩破了什麼。岑子吟本以爲那男子是有些本事地。卻沒想到那男子竟然被馬兒帶地飛了起來。在半空中轉了一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脆響。必是骨頭摔斷了。
岑子吟顧不上自家。也管不得那驚馬到底奔向何處。微微一愣便從車上跳了下來。向那男子撲了過去。只見那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地男子手上一抹嫣紅。肩膀上一節森森地白骨刺了出來。伴隨着不斷涌出地鮮血。剎那間便溼潤了衣裳。
岑子吟只覺得那人有些面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只叫道。“八叔。八叔。快去請大夫!”
驚馬狂奔而去。不知道又去禍害誰了。那男子手掌和肩頭地傷卻是不輕。手掌上狠狠地被拉下了一大片皮膚。鮮血不多時便流了滿地。岑子吟急地不行。這模樣也不知道除了手上肩上還會不會有其他地方骨折。唯一能做地便是拿了條幹淨地手絹先將男子地手掌勉強包紮一下。讓血流地不那麼快。肩膀上最大地傷口且是最要命地傷口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方老八聞言驚醒過來,交代喜兒道,“喜兒,你照顧好你家小娘子,我去去就回!”
眼見着那血越來越多,岑子吟卻是無法可施,路人紛紛指指點點,卻是無一人上來幫忙的,喜兒見自家小姐着急,自己也是着急的不行,心中卻是較岑子吟的另外一番心思,眼前這位可是招惹不起的人物呀,可是,如今他卻是救了自家小姐,又與方大娘勉強算得上舊識,今天這件事也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模樣。
但是,如果讓自家小姐不救人的話,以三娘倔強的性子肯定說不通,道義上也說不過去,可這麼一救,怕就是要給岑家救回去一個大麻煩了,想到這裡,喜兒不禁擡頭四顧,心中埋怨,那該死的馬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怎的還不見主人來尋?
“咦……什麼味道?好香!”一箇中年的男聲突然大聲道,那聲音恰好比衆人的竊竊私語高上幾分,因此衆人都聽的真切。
喜兒恰好瞥見說話的人是個中年男子,看那模樣也不知道是貴族還是商人,胖的跟七舅公也能有一拼,大約三十來歲的模樣,滿臉的肉嘟在一起,讓眼睛都眯了起來,像是時刻都在笑一般。身上的穿着華麗無比,就那絲只消一眼,喜兒便能瞧出不是凡品,頭上束髮的帶子也是上等的錦所織,上面還鑲嵌了一個綠的很是通透的玉石,腰間則是佩着一個很是華美的玉佩,那腰帶像是用金絲織就,腳上的絲履用的也是尋常人家捨不得的上好緞子。
那男子一說,旁邊隨即又幾個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便有人叫道,“是酒!是酒香味兒!”
又有婦人叫道,“必是那小壇裡裝的了,剛纔被馬踏破的吧?”衆人聞聲望去,便瞧見那牛車還橫在路中央,車上的貨物亂七八糟的,一個罈子倒在貨物中央,另一個罈子被摔碎在地上,淌了一地的酒。
經衆人一提醒,岑子吟纔想起自家的酒,呀的叫了一聲,想起身,這邊卻瞧見那男子依舊昏迷不醒,不知道如何了,唯有叫道,“喜兒,你快去瞧瞧我的酒!”突然想起高濃度的酒有鎮痛的效果,還可以消毒,自己釀造的這酒完全可以達到要求了。
喜兒連忙去車上瞧了一下,抱着那小罈子走過來道,“三娘,還有一罈是好的呢!不用擔心。”
岑子吟鬆了一口氣,人羣突然一陣涌動,方老八拉着一個四十多歲的跌打師傅走過來,口中嚷嚷着,“麻煩讓讓,麻煩讓讓!”
那跌打師傅一穿過人羣瞧見地上那男人的樣子就吸了一口冷氣,沉聲道,“這人必須馬上接骨,只是有外傷有些麻煩,還要止血才行。”
隨即吩咐身邊的那個徒弟開始準備東西,岑子吟看着他們赤膊就要上陣,卻是一點都沒有要消毒的打算不禁有些擔憂,怕就怕遇上個蒙古大夫,沒把人治好便罷了,還加重了別人的傷情,正要上前去,卻被方老八一把拉住,“三娘,休要上去!”
岑子吟下意識的叫道,“可是,要先消毒呀!”
衆人只是關注着那師傅的動作,倒是沒有注意到岑子吟這邊的響動,方老八搞不懂什麼叫消毒,只道是城裡人的玩意兒,一愣被岑子吟掙脫開去,岑子吟從喜兒手裡拿過那罈子酒對那跌打師傅道,“師傅,先用這個消毒!”
喜兒叫道,“三娘,那不是用來喝的嗎?”
岑子吟隨口道,“這除了喝,還有消毒殺菌的功效,受了外傷最容易感染,如今的條件是沒什麼其他辦法了,用這個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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