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岑子吟可沒心情與李珉說笑,勉強壓下心中的難將在主宅生的事兒講了一遍,李靜靜的聽了,也不說話,皺着眉頭道,“你二叔二嬸去了家裡也該有個主事的人,不如這樣,摩加的事兒我去操辦,長安總要留個能做主的人,你留下來也放心些。”
岑子吟知道李珉不好插手她孃家的事,她卻是擔憂摩加,若是讓李去,劫匪畢竟都是把腦袋別在腰上混生活的人,傷了摩加她心中不樂意,傷了李珉她又怎麼肯?
可家裡的事兒如今還沒有處理完,岑家那些人若是乖乖的把人送來了還好,若是沒將人送過來,就休要怪她絕情絕義了。殺人者死,包庇者同罪
正說話間,就聽見有人來報,岑子黎和岑子玉同來了。
岑子黎如今性情收斂了許多,在婆家如今人瞧在岑子吟的面子上倒是沒有多少爲難,可惜身子不頂事,自打那個妾有了孩子,她倒是事事越的謹慎起來,連門都很少出,如今若不是爲了雙親的事兒,也不會登王府的門,只是岑子吟卻是心中好奇,按道理說,這時候該是岑子規親去她婆家報喪,而她則該換了孝服回主宅纔是,爲何竟然跑到王府來了。
進來的時候岑才現兩人都沒有換孝服,說來也是,即便岑子規去報喪,也只能在門外站着,斷然沒有穿着孝衣進別人門的道理。
剛見到岑子吟,岑子黎便倒在地上,喚道,“三姐,你要幫我報仇”哭的梨花帶雨,一張瘦瘦弱弱的臉蛋看着甚是悽慘,岑子玉在一邊勸着拉她起來。
岑子吟也忙上去扶着她道,“你這是做什麼?咱們是一家人”
岑子黎卻死活不起來了,這是犯勁兒,難得也能有這麼一把力氣,哭道,“三姐,你不應我,我便不起來”她心中是知道的,如今在婆家的地位全賴着孃家的支持,如今爹孃盡數去了,還留下個小兄弟,如今事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當年大房有多爲難,只是千般辛酸說不出口,她與岑子吟是一家人,那一羣人何嘗不是?
子吟不知道岑子黎這番執着是爲何而來,不由得擡起頭望着岑子玉,岑子玉冷着臉道,“咱們去準備後事,沒多久就聽見那邊鬧起來了,那二三十個知道他們必死,索性一道供出來了許多的人,這會兒倒是差不多家家口口有牽連,老的小的哭成一片,又是求又是威脅的,這會兒九叔公被氣倒下了,他們便串通一氣,要保下那些個人。”
“大伯母面前子面前都跪倒了一地。倒是沒人來求我。我便偷偷地溜出來了。”頓了頓笑道。“若是不成。怕是還有後招。
”
岑子吟下頭問道。“你欲如何?”
岑子黎抹了一把眼淚。擡起頭望着岑子吟。眼中露出深刻地恨意道。“其他地人我不管。只是殺人和出主意地一定要死”
瞧得出岑子玉對岑子黎如今地情形很是同情。畢竟是多年地姐妹。相處地時日也不少。低聲道。“如今他們在哪兒跪着。喪事也沒辦法辦。三娘。你看該如何?”
若是岑氏族人攔着。岑元漢夫妻兩人地喪事還真辦不成。那些人便是拿着這個跟她叫板。即便把人交過來了。恐怕之後岑元漢夫妻地事兒還要遭到諸多地爲難。人都去了。若是再有些什麼鬧心地事兒也不該將氣撒到死人身上。岑子吟冷笑道。“子黎。你可信我?”
岑子黎點點頭,她性子與她母親一般的懦弱,近些年倒是受了大房不少的恩惠,知道岑子吟不會害她,“三娘你且說,我都聽你的”
岑子吟道,“如今諸事都以先人後事爲主,我讓你忍一時之氣,等我回來再說可好?”
岑子黎不解的擡起頭,岑子吟冷笑道,“讓我娘和大哥他們先敷衍着,只說等我回來再勸,我這會兒避開了,雖對二叔有些不敬,到底能將事情給拖下來,你們安心的辦完喪事便通知我回來。”
岑子玉道,“怕是他們會放人跑。”
岑子吟輕輕一笑,“不怕他們放,就怕他們不放跑的了和尚還跑得了廟麼?”頓了頓又道,“你們回去安心辦事即可,我隨即便出長安,快馬到蜀地也不過三五日功夫,他們見我走了,娘和兩個哥哥都鬆鬆口,勢必會安心一些,也不會過多的阻擾。”
岑子黎雖還有些問,也知道父母的身後事是最要緊的,不敢再多言,岑子玉卻是道,“聽說你把二嫂那兄弟給揍了一頓?”
岑子吟看了岑子玉一眼,她倒是消息靈通,點點頭苦笑道,“揍倒是不至於,拎着掃帚嚇了他一嚇,他便從牆上掉下來了。二哥還說要和離,你過去若有時間勸勸。”
岑子玉笑道,“大嫂可比咱們這位二嫂會做人,這會兒已是勸過她了,我來的時候在路上前後遇上兩撥,大嫂卻是自己留在家裡守着。聽那管事說,你一走,二嫂便拿着鞭子狠狠了抽了那孩子一頓,也難爲她那軟綿綿的性子能如此的狠,想必也是知道分寸的,這會兒趕過去又有大嫂的指點,豈不比我去勸好上許多?”
岑子吟聞言笑了笑,突然覺得這麼一大家子的處在一起終究不是個長法,家業要興盛,自然少不了要和睦,可是朝夕的相處哪兒能沒點兒磕磕碰碰,並非每個人都那麼會處事,一樣米養出的百樣人會有長短,日子久了雞毛蒜皮也能讓人越的處不來,還不如有點兒距離美來的好,畢竟就算分開了,也一樣是一家子,就如同後來的岑元漢與他們一家一般,若真處在一起,未必能有如今的和睦,分開了反倒親近了。
她之前一直有個誤區,總覺得一直親近的就能一輩子的親近下去。而這時代宗族的劃分又讓同宗同族的人割不斷,實是她看多了這個時代許多人家吃不起飯,想拉一把又找不到理由,唯有將自家的親戚劃
不想許多道理是明白了,做起來卻是困難至極,她非也有缺陷,很多事上的分寸她拿捏的不好,也做不到別人的胸懷若谷,城府萬千,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市民的料。
其實如今的資本已經足夠讓她耀武揚威了,前提是閒事莫管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想到這兒,岑子吟竟然越的渴望離開長安這個地方,想在蘇州的三載,無閒事無紛擾,日子過的極爲滋潤,即便劉家的人古板了些,卻不是會挑事兒的人,她也是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本分,偏生在長安這地方就從來沒有消停過。若是離了這兒,就憑他們的身份,到了哪個藩鎮不會被當爺供着?哪兒需要操心這些事兒。
棄了那個大包袱,只是家中上下也沒幾口人,吃飯什麼的都不用愁,當年在蘇州的作坊能開的那般的好,還不是因爲當地本就沒什麼拖累,而不像岑家和方家的親戚這般,拼了老命都要擠進來。
即便再怎麼賞罰分明,也按耐不住人情,即便是她也忍不住要多給自己舅舅舅媽兩個錢使,拼着臉面進來的自然有好有壞,嚐到了甜頭,即便是犯錯了被攆出去也是不會罷休。
肚子餓了便什事都能做得出來,到最後反而積累了一股怨氣。
仇富啊~
瞧見身邊與自己差不多人突然魚躍龍門,自己卻不能沾光,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嫉妒之心,好的自然想的通泰,想不開的就不知道會幹啥了。而親近的駁不了面子的則以爲自己該能得到更多,她管得住一個燕華,卻是料理不了全族。
岑子吟淚滿面,不知道爲何站到了廣大勞動人民羣衆的對立面。
打走了岑子玉兩個,岑子吟與稍一商議便決定進宮,被劫持的雖然只是岑家的一個管事,到底涉及到民生,李珉無權調兵也不能帶着一幫管家去幹這種事兒,由皇帝派人幫忙是再好不過的,岑子吟可不打算付錢換人,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撕票。
一切犯罪面前,國家機器無是最好用的
運氣像是有些太好,進了宮便聽見小太監說玄宗皇帝正在跟幾個大臣議事,任何人不得打擾,眼見着天色漸晚,一旦城門一關,便要等明日了,何況宮裡到了時辰是要關宮門的。
岑子吟着急,便不由得要掉眼淚水,沒瞧見她離開長安,恐怕那邊的事兒也不會太消停,報信的過來就花了不少時間,這麼一去最少還要好幾天功夫,天知道那些土匪能幹出什麼事來,就這麼出長安的話,也不知道李珉的話到了地方上管用不管用——人即便敬你,也未必肯替你出兵幫忙。
李見狀用手替她抹,勸道,“哭什麼?大不了咱們直接闖進去,他要用你總是要讓你心甘情願,這點兒小事都不幫忙的話,咱們也不求他了,你不是高將軍府上都能炸個坑麼?咱們帶着那玩意兒過去,就不信那些人敢跟咱們真拼命”
岑子吟一琢磨,自己本就是愣頭愣腦的愣頭青,啥都不會,熱血還是有一把的,摩加只當做是自己的親哥哥在看待,本來的打算是做好萬全準備付錢閃人,隨即讓官兵剿匪,自己人財兩不空。
這邊既然不能想辦法,那鋌而走險其實也不算大錯,反正她也不信那些人明知道是死會不選擇要錢,而不放他們走,大不了就損失些錢罷了,換回了人再秋後算賬就是,有**,就不信還夷不平那塊兒小地方。擦屁股的事兒就讓皇帝去做好了,誰讓他關鍵時刻竟然沒空的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岑子吟要是性子裡沒點兒瘋狂的因子,也不能瞧上李這個胡作非爲的,拉着李珉的手便飛快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道,“走,現在就去買那些東西,再去拿了馬車,咱們一邊走一邊做”
旁邊一直偷聽的小太監聞言嚇了一跳,連忙叫道,“別呀十五爺,十五夫人你們……”
看見岑子吟與李珉兩個跑的飛快,他被嚇的不輕,大唐境內私動刀兵還要夷平一個地方,天知道是哪路倒黴鬼得罪了這兩位神仙,高將軍府上那個坑……小太監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一個哆嗦,聽說那東西的威力極大,連石頭都能炸碎了,人碰了連屍骨怕是都找不回來。
不由得跺了跺腳,往大殿奔去,不論如何,十五爺就是個夠能闖禍的主兒了,加上那位破壞力極大的十五夫人,天知道能折騰出什麼事兒來不及時把這事兒上報,指不準大家會不會拿他開刀。
出了宮門,兩人兵分兩路,一路去找人買材料,一路則是回王府尋馬車,順便找幾個善武的弟兄來幫忙。
東西都是極好買的,吩咐好人買東西岑子吟便去那相熟的商號取了錢,李竟是連個車伕也不帶自己駕車過來了,身上倒是換了件衣裳,指着車上道,“你上去也換件,出門在外的這打扮不太合適。”
岑子吟讓人將東西搬上車,倒是不着急制,先換了身衣裳,再用買好的稱按照比例稱起來,分門別類的一包包包好,需要的時候臨時再混合起來,否則在這將近夏日,長安天氣又比較乾燥的情況下很容易出事。
到了城門,果然有幾個一瞧就該是貴族的男子騎着馬候着,雖然已是換上了普通的衣衫,可神氣間的倨傲卻是一目瞭然,不過這幾個都是岑子吟沒見過的,兩人到的時候幾個人正說說笑笑,像是要去郊遊一般。
瞧見李珉架着馬車過來,衆人皆是一愣,李珉掀開身後的簾子對岑子吟低聲道,“他們都是被我忽悠出來的,呆會兒別漏了我的底。”
岑子吟聞言腳尖都抓緊了,低聲問道,“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李珉道,“保命用的。”
“你怎麼跟他們說的?”
“去看炸彈的威力”
聞言岑子吟越的肯定那些傢伙身份不簡單,低叫道,
少告訴我他們是誰?”
李珉嘿嘿笑着扭過頭去,“我老婆說了,她懶得騎馬,殿下就委屈點兒了,咱們得先找個合適的地方纔行,趕緊出城。”
岑子吟腦子裡轟的一聲,撩起一絲縫隙透過簾子望了出去,果然是跟李珉有幾分像的,而身邊餘下兩個則是跟在一邊雖然瞧着不經意,卻是時刻都關注着周圍的情形。
這傢伙,竟然把皇子給拐出來了
李說完又扭過頭對岑子吟道,“我也是在路上遇上的,你休要聲張,他只是想去瞧瞧咱們實驗的威力而已。軍器監那幫人老是說危險不讓他靠近,放心他也只是瞧瞧,不會告訴別人咱們又有新的東西的。”
狗屁新的
呆會兒看他怎繼續忽悠下去,岑子吟自覺沒臉見人,隔着簾子嗯了一聲催促道,“快走”
就聽見李嘿嘿笑道,“殿休要見怪,她便是這性子。
”說着又跳車,跑到李瑛面前壓低聲音道,“殿下,呆會兒我哄哄,她總是會肯的,您先彆着急,咱們先尋到合適的地方了再說,長安附近總是不方便的”
這邊岑子吟幾個剛出城門,那邊有宮內的太監詢問四門,得到兩人出城又買了一大堆製造火藥的東西以後,不由得齊齊的抽了一口涼氣,趕緊回宮稟報——要出大事了
回到宮裡不久,就聽說不止李珉夫妻兩個出了城,同行的竟然還有李潭,這位可是如今的安西大都護兼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蕃大使,一向受皇上器重的,沒想到竟然也跟着那兩位神仙胡鬧。
無奈之下也唯將這個消息報給玄宗皇帝,玄宗皇帝聞言勃然大怒,“潭郎是個實在孩子,必是被王十五子給哄了去,你們去尋他們,他們既然買了那麼多東西,你們需小心些,哥這十五子一向鬼主意多,這次求見而不得便哄了潭郎一道走,定是有什麼盤算,一切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回來我再罰他們”
此令一,便有牛千衛領兵去尋,不想,尋了三五日竟然除了尋到在長安城外十里僻靜處一輛有岑家旗號的馬車與幾匹馬以外,竟然一無所獲,同行五人,竟然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消息傳回長安,玄宗皇帝更是怒不可遏,只是郯王微服出行一事又不可聲張,只得暗中派人搜索。
而此刻,惹的長安城雞飛狗跳的幾個罪魁禍正輕裝簡行的騎着買來的馬兒換了近道一路奔往蜀地。
馬車終究太慢,岑子吟分好東西以後,便將換下來的衣服扯來一包,扔給那兩個看起來就武功不弱的侍衛,又恰好遇上了幾個岑家商號的人,討了馬兒卻不敢將東西交給他們,只扔在城外,匆匆的奔小路而行,不過三天工夫,便尋到了傳信來的地頭。
這小城瞧着很是眼熟,岑子吟瞧了許久總覺得與上次被劫的那個地方相似,在客棧吃飯的時候一打聽,才知道這兒離巴東官渡不過二十餘里,便在官渡下方,回來的時候還沒到虎爺的地盤便糟了災。
自來長江水匪就不少,不過區區二十里就有最少兩家,岑子吟還真有點兒吃驚,好在這兒四周過往客商不少,多了他們五個生面孔也不算啥。
沒日沒夜的趕路,五人都是神情憔悴,除了那兩個侍衛,餘下三個都還沒騎過這麼久的馬,包括岑子吟在內,大腿內側都是一片狼藉,只不過岑子吟心中焦急自然不會叫苦,李珉一向又是在女人面前要強的,而李潭身爲皇子,身份在那兒,也沒臉說自己吃不下這苦頭來,只是臉色難看無比。
瞧着岑子吟與人搭話,這才了悟已經到了長江邊上,遠離長安城千里,雖然心中早有明悟,聽見這個答案的時候李潭依舊惱了,“你們把我騙到這兒來到底想做什麼?”
李珉嬉皮笑臉的夾了一個菜到李潭碗裡,“我可沒騙你,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岑子吟面無表情的道,“你自己要來看大炮仗,若是不想看現在掉頭回去也來得及。”
李潭聞言臉扭曲了一下,旁邊兩個侍衛卻是不動聲色,眼前這兩位到底不同於其他的人,荒唐了些,只要不涉及到李潭的危險,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李沒想到一路沒給他好臉色看的岑子吟這會兒竟然站在他這邊,嘿嘿笑道,“是呀我家娘子壓根兒就不想帶你來的”
李潭恨不得一拳揍掉李珉臉上惹人厭惡的笑容,岑子吟則是嫁了個無賴老公也只有跟着不要臉皮了,既然把人給忽悠出來了,自然要派上用場,岑子吟本以爲這位在現自己有可能被騙了以後就該打道回府的,畢竟李珉這孩子的人品實在不過關。
真沒想到這位皇長子竟然這麼——實誠,一路跟了過來,受苦受累不說,還不帶吭聲的,這樣的人才不欺負一下岑子吟都覺得過意不去,當然,最重要的是,把這個人變成己方的朋友,免得回長安城的時候李被罰沒個難兄難弟。
眼看着李潭握緊了拳頭,臉色也從蒼白變的漆黑,岑子吟緩緩的道,“他的性子你該是知道的,你信了就該有這個覺悟,我在路上也不止提醒過你一次。”
李潭聞言一下子就泄了氣,是他太實誠,總想着也許下一刻就到了,李珉又挑剔着這兒地方不好,那兒風水不好,要不就是人太多,總是找不到個合適的實驗地點,他琢磨着也是有道理的,也就忽略了岑子吟善意的提醒——李說那是岑子吟不待見他
李潭抹了一把臉認命的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既來之,則安之,李珉既然把他給忽悠來了,肯定是有所求,不把事情辦好了,他恐怕還會被這個堂兄弟給忽悠,索性自覺一些,好早日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