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雲霄聞聲心中一動,驀地站起來,面向着梅影道:“我的劍呢?”

梅影見他這樣緊張,不屑地撇了撤嘴,冷笑道:“好個雲門世家大公子,就這樣小家子氣,你們不是在行禮嗎?等行禮完了,再要劍不遲,誰會搶了你的劍!”

雲霄也不和她辯白,又大聲問了一句:“劍在哪裡!?”

他這又大聲地一問,梅姑娘氣得淚珠兒幾乎淌了出來,沒好氣地道:“呶!不就在你身後地上嗎?有什麼希罕的,也犯得着這樣氣勢凌人!”

林可卿母女,眼見雲霄這種舉動,心中也自納罕,暗忖:“以一個雲門世家的子弟,癲仙凌渾的傳人,怎麼缺少了豪氣,卻這樣的重劍不重人,大事託得了他嗎?……”於是,三人都凝神看着雲霄,但在神色上,已失去方纔那歡愉的氣氛。

就見雲霄彎腰拿起神劍,但並沒有系在腰上,竟然拍劍出鞘,擲鞘在地,仗劍走上石臺來。

薛琴見狀可就急了,以爲雲霄要對她母親不利,倏地橫身攔住,嬌叱道:“你要幹什麼?”

她這一聲喝問,雲霄才意會到室中氣氛有些不對,掃視了三人一眼,不禁失笑道:

“你們這是幹什麼呀?敢是以爲我要行刺……哈哈……哈哈……”接着他又狂笑起來,並且笑得前仰後合,狂態畢露。

這一來,鬧得那梅影和薛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林可卿星日連眨之下,突有所悟,忙道:“雲相公敢莫是要爲我斷此鎖鏈。”

雲霄笑聲稍歇,答道:“想老前輩爲此一根鎖鏈,困在這裡十數年,其中悽苦,自非常人所能忍受,晚輩打算一劍斷之,爲老前輩解除桎梏。”

他這麼一說,梅影和薛琴兩人方知究竟,互視了一眼,靦腆地笑了笑,垂頭退後。

林可卿笑道:“孩子,你這番好意,老身心領了。”

雲霄道:“老前輩莫非不願斷去此鏈嗎?”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此鏈鎖了我十七年,也消磨掉我無限年華,受盡了痛苦淒涼,哪有不願擺脫之理,只是……”雲霄道:“莫非老前輩當年曾對那些賊人,有什麼諾言,規定此鏈的斷去時間不成?”

林可卿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此鏈是何物鑄成?”

雲霄道:“就算是百鍊金鋼,也必有剋制之物。”

林可卿道:“此鏈乃海底磁鐵所鑄,金屬物品近之立被所吸,就是神物利器,也斷不了它,除非能得到西域太陽谷中的三陽鋼,或練有‘三陽神功’的人,以三陽真氣炙之使熔,方能解得。”

雲霄聞言,豪氣頓挫,鬆手噹啷,神劍墮落地上,緩緩地道:“當今之世,不知什麼人練成了三陽神功。”

林可卿道:“數今日武林人物,已練成‘三陽神功’的,只廬山雪屏峰後,峰門觀的主持赤陽子……”雲霄不等對方話完,已搶着道:“那我立刻登程廬山去請他來。”

林可卿忍不住咯咯笑道:“那赤陽子已退出江湖二十年了,豈是隨便可以請出來的?”

雲霄道:“只要心誠,我想他總會一發慈悲心的吧!”

他這句話說得誠發於衷,林可卿不禁十分感動,嘆了口氣道:“傻孩子,就憑你這片俠肝義膽,老身已感激不盡,就是去,也得從長計議,何必又急在一時,你且坐下,我還有話呢。”

雲霄只好壓下胸中激動的情緒,退後數步,又坐在那石磚之上。薛琴卻走前數步,從地上撿起雲霄那太阿神劍,在手中枯了一下,笑道:“雲哥哥,你的劍好長啊?”

雲霄道:“比一般劍要長出一尺八寸……”薛琴道:“那你用着順手嗎?”

雲霄笑道:“初用時,是有點彆扭,常用了也就習慣啦!”

他們在談着劍,林可卿卻瞪大了眼,忽然插口道:“你那劍可是秦皇宮故物太阿神劍嗎?”

雲霄忙道:“老前輩所猜甚對,正是秦皇害故物太阿神劍……”薛琴倏地翻了他一眼,低聲道:“人家都已給你磕了頭啦,還老前輩地亂叫,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雲霄被小姑娘問得木訥了,慌不迭道:“礙…礙…是的,老伯母!”

他這一聲喊出,逗得二女又是一陣咯咯大笑。

林可卿叱道:“傻丫頭!看你瘋的……”“娘!雲哥哥叫我老伯母呢!”

他這一句話,又招來一陣大笑。

雲霄突地也放聲大笑起來,剎時間,這孤悽的石洞,充滿了笑聲,洋溢出無比的活力。

好大一陣,笑聲才歇,林可卿接着問道:“聽說此劍,乃爲聖手摩什雷天化所得,怎麼又會落在你的手中?”

雲霄道:“雷天化已死在天蠍教人手中,晚輩適逢其事,在他彌留之前,將此劍贈予了我!”

林可卿詫異道:“雷天化身爲天蠍教的護法尊者,莫非他們起了內訌。”

雲霄道:“雷天化等八尊者,在十年前殺了天蠍教主寵臣桑銳,十年後他又死在新的護法尊者手中。”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說冥冥中沒有主宰,只可惜那桑銳死得太早了,使我第二個心願難得成全。”

雲霄道:“對了,我正要聽伯母第二個心願哩!”

林可卿道:“我要你陪着琴兒,找到她父仇人,在她父墳前瀝血一祭,另外就是找回我那失去的女兒。”

雲霄道:“伯母可知薛伯父的仇家是誰麼?”

林可卿道:“從前我難明究竟自從你受傷到此,纔算知道誰下的手了。”

雲霄道:“你指的是花仙仇貞?”

林可卿道:“傷你的不是仇貞,她乃是花媚。”

雲霄道:“怎麼她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我明明看到是花仙仇貞嗎?”

林可卿道:“你可見過仇貞嗎?”

雲霄搖了搖頭,林可卿接着又遭:“傻孩子!那是花媚移禍江東之計,她要叫你去天山再碰上一個釘子,仇貞的功力卻比她高得多,也較她狠些,如找上了仇貞,孩子,就是你師父出面,也救不了你,懂嗎?”

雲霄這才豁然大悟,驀地又想起了一事,忙道:“伯母,你失去的那位妹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和琴妹妹生得一模一樣?”

他這一問,林可卿卻心中一震,急道:“她和琴比是一胎所生,今年都是十六歲了,樣兒都是相似得,你……你在何處見到那位姑娘?”

雲霄道:“她現在是天蠍教的貞女,人稱她爲長春公主。”

林可卿道:“她叫什麼名?”

雲霄道:“我曾聽莫師叔說過,她是玉面封狼桑銳之女,名叫桑雪玲,在江湖上卻叫她薛玲,傳說是那天蠍教主和桑銳所生,但又把她送給了花仙仇貞,是女又是徒,詳細的身世是一個謎,誰也鬧不清楚……”他正然暢說不休,忽見林可卿發了呆,雙眼望着洞頂,默然不語,喃喃地道:“是她!一定是她!想不到桑銳還真能遵守諾言,沒有替她改了名字,……對的!她是叫薛玲……”薛琴見狀大驚,忙又偎在林可卿懷中,喊道:“娘!你又怎麼啦?”

林可卿這才被喚醒過來,苦笑了一下道:“琴兒,我已找到你那姊姊了。”

薛琴詫異地道:“娘,你是說被人搶走的那個姊姊?她在哪裡呀?”

林可卿道:“你沒聽你雲哥哥說嗎?她現在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呢!”

薛琴把小嘴一噘,道:“我不要那個姊姊!”

她這麼一說,立使林可卿吃了一驚,急道:“她真是你姊姊呀!怎能不要呢?”

薛琴道:“她事仇敵爲母,她不要娘,我爲什麼要她?”

林可卿失笑道:“傻孩子,你忘了,她是不滿月就被人搶走的呀,怎麼怪得了她呢?……”雲霄道:“對呀!我們得設法去救她,使她明瞭自己的身世,然後咱們再一同去報仇,徹底消滅掉天蠍教,血祭薛伯父在天之靈,也爲武林除去一大害。”

薛琴道:“雲哥哥,憑你的勇耐能打得過那天蠍教主嗎?”

“這個……”雲霄口吃說不下去了。

他沒有想到薛琴有這一問,實在他也真沒法打得過人家天蠍教主,於是呆呆地發起怔來了。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那沒有什麼,我既找你代我報仇,自然有應付之法,因爲我已獲得了武林中一大穩秘。”

雲霄道:“不知是什麼隱秘?”

林可卿道:“你們可知此一山洞有什麼奇怪嗎?當年我們風塵三俠爲何會選中這個地方?”

她說到此,話音一頓,突然住口不言。

這麼一來不但是雲霄,就是梅影和薛琴,也被激起了好奇心,薛琴先忍不住,問道:

“娘,你說嘛!又賣什麼關子呢?”

林可卿笑道:“我早知道你這丫頭會忍不住,真讓我算準了。”

薛琴立又撒起嬌來,又偎在母親懷中。道:“娘……”林可卿笑道:“這件事要回溯到百年以前,儒道兩家,各出了一位高手,武功已到天人同參的境界,就在這洞中,把絕世武學合錄而成一體秘笈,命名爲化育集,意思是說:能盡物之情,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薛琴道:“娘!我從沒有聽你說過啊!我猜那一定是厚厚的一大本,共分三冊,上集嘛,是劍術或各種兵器的招式,中集是練內功的口訣,下集一定是療傷篇了,實是一部千載難遇的奇書,可對?”

她一邊說着,一雙美眸向上翻起,看着洞頂,如數家珍一般,說得活龍活現,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態,逗得林可卿笑得渾身亂顫,擡頭輕輕拍了薛琴一下,笑罵道:“你這丫頭,在何處學來這樣怪相?”

薛琴美目一眨,笑道:“娘!怎麼我猜得不對嗎?”

林可卿道:“猜得對,只是有些近似幻想了……”薛琴又撒起嬌來道:“那你就快說嘛!”

林可卿道:“化育集雖沒有方纔琴兒說得那樣出奇,但確是千載難遇的奇書,上面所記,盡是絕世武功和十二個圖解,並不是我危言聳聽,如能練成功的話,武林中實難找出敵手了。”

雲霄笑道:“想必伯母你已練成功了吧!”

林可卿苦笑了一下道:“豈奈我殘廢之身,又被這鐵鏈鎖住,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薛琴道:“那麼我呢?娘怎麼不傳給我?”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你這兩年來,不正練的是那化育集上的武功嗎?”

薛琴迷惘地道:“那我怎麼不知道呢?”

林可卿笑道:“豈不聞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如傳到江湖上去,還能有這十多年清靜日子好過,就是霄兒和梅姑娘練成了,在使用時也得謹慎些。”

雲霄道:“不知須得多少日子方能練成?”

林可卿道:“以你的資質和根基,約需百日之功就行,梅姑娘怕只能練到六成。”

薛琴插口道:“娘!我呢?”

林可卿道:“你呀!別看你已早下工夫,和梅姑娘只在伯仲之間,連我也只能練到八成功力。”

薛琴可就感到不解,星目連眨,詫異道:“那是爲了什麼呢?”

林可卿道:“這關係到每個人的體質,誰讓我們都是女人呢?

天癸來時,功力就大打折扣了,還有內功根基,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薛琴氣哼哼地道:“上天最不公平,都是人麼,還分什麼男人女人。”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這也怪得着天,人分男女,物分陰陽,禽獸也有牝牡之別,正是造物的奇妙處……”薛琴忽然又發奇想,問道:“娘!什麼是陰陽呀?”

林可卿倏地一瞪眼,叱道:“越說你瘋就真瘋起來了,看看誰有你那樣野!”

薛琴受了呵責,委屈地掃了雲霄一眼。

雲霄正然微笑,她突然嬌喝道:“你笑什麼?”

雲霄道:“好!我不笑就是啦!”

從這一天起,雲霄和梅影二人,就留在了這青靈谷雲霞洞,苦練那化育十二解。

光陰易逝,日月如梭,百日工夫,轉眼就過去了。

是秋初的光景,從青靈谷出來了三個人,一男二女,男的是個書生打扮,真個是丰神如玉,文雅中透着剛劍那兩個少女,一個是緊衣飄風,一個是淡雅白裝,全都是玉貌珠輝,直疑是洛水神妃,出浴的太真。

這三人正是雲霄同着梅影薛琴二位姑娘,他們這是要去廬山雪屏峰,找赤陽子求那斷鏈之術,以救絳珠仙子林可卿。

他們離了伏牛山,日行夜宿,過了信陽州,近暮時分,到了九里關,算算路程,已然走了三分之一,從這裡翻過雞公山,用不了兩天,就抵達漢口,在漢口搭船也只需一天多的時間,就可到九江了,到了九江也就等於到了廬山。

這是雲霄心中的計算,梅影對於這條路,當然也是輕車熟路了。

只有那薛琴姑娘,她這是第一次見世面,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着什麼都新奇。

九里關是個不算小的鎮甸,街市也還殷實熱鬧,但因他們已在信陽州住過了一天,再見到這小鎮,就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於是三人就投宿在鎮上一客小客棧之中,命店小二開了一個乾淨的上房,一明兩暗,雲霄自住一間,梅薛二女合住一間,安頓下來。

但那薛琴幾日以來,走了不少的州縣市鎮,真沒想到山外有這麼多好去處,每一個地方都好玩,還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物。

再又想到她那母親,被困在荒山石洞之中,真是太可憐。

心中這麼一動念,哪裡還能睡得着,就坐了起來,伏身在窗口上,望着天上朦朧的月色,呆呆地出神。

約莫二更多天的樣子,因爲梆鑼剛敲過了兩下,驀然間,後院中步履雜沓,人聲鼎沸。

就聽有人喝道:“姓韓的,你放明白點,我們找的可不是你,常言道得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卻是奉命行事,找的是姓楊那小子,只要他跟我們去一趟信陽州,我弟兄就算交了差啦!”

那姓韓的一陣陣哈哈大笑道:“祝老二,你可也是武當弟子,難道真的忘祖背宗了嗎?天蠍教給了你什麼好處,幹冒武林大忌,欺師滅祖起來了?”

又是那姓祝的聲音道:“姓韓的,你別打算勸我,人各有志,還是一句話,你喝你的酒,走你的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真要不識相,動起手來,兵刃可沒有長着眼睛。”

姓祝的道:“莫非你這老偷兒,和他有什麼親誼?”

姓韓的笑道:“這讓你猜着了,他是我師侄,無論從哪一點上說,除非我韓翊也和你們一樣,數典忘祖,能不管嗎?”

院中人聲吵得這麼大,梅影也早被鬧醒,就挨在薛琴身邊向外看去。

她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就見在後院裡,高矮胖瘦站着十幾個人。

在目光的映照之下,她首先認出來那姓韓的老頭,乃是嵩陽三傑中的老三,巧手方朔韓翊。

對方那十幾個人之中,僧道俗儒全有,她認得的卻不少。

除了那姓祝的乃是武當俗家弟子,人稱金刀無敵祝邦泰之外,其餘的是青城雙鳥撲天鵬杜圭、毒爪鷹魯昂,九華派的鐵臂豺人樑傑、羅浮派的鴛鴦判高浚這些人哪一個在江湖上,都是叫得響字號的角色。

再看站在巧手方朔韓翊一邊的,就有他和施琳兩人人。

那施琳此際仍是男裝打扮,梅影又沒有和她見過面,所以認不出是誰來。

金刀無敵祝邦泰被韓翊連報帶罵,不禁冒火,濃眉一掀,冷冷地道:“老偷兒,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越這渾水了?”

韓翊毫不在意地先拿起他那旱菸袋,猛吸了兩口,跟着就在腳邊大石上,“吧吧!”

敲了兩下,砸出菸斗中的灰,揚面噴出了一口白煙,緩緩地道:“還用着多說,你們劃下道兒來吧!”

說着話,“吧!”地一聲,旱菸袋猛地又砸了一下。

他這麼隨便地敲砸菸灰,誰也沒有注意,但見一片火星亂濺,立時就有幾個人感到手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生疼,禁不住,齊齊驚叫了一聲。

再看那塊大石,竟然被他敲得裂成了好多小塊。

驀的,一股焦燎氣味撲鼻,每人都在身上亂找。

突有一人大叫道:“祝二哥,你身上走火了。”

祝邦泰低頭一看,自己的褲腿上,真地燒起了一個銅錢大的破洞。

祝邦泰這個人,本來性烈如火,這一被人戲弄,哪還能沉得住氣,喝道:“老偷兒,你未免欺人太甚,祝二爺就要在你那臭菸袋上,領教領教高招。”

喝聲中,翻手亮出來金背九環刀,身隨刀起,抖得刀背上鋼環“鏘啷啷”亂響。

他一出手就是狠招,刀走輕靈,一招“毒龍抖鱗”,鋼鋒直向韓翊肩臂上落,招急力沉,寒光眩目。

韓翊在江湖上的名氣,可是比他們這批人高得多,論能耐也真的不含糊。

但見他不慌不忙,覷準來勢,一舉手中旱菸袋,猛地朝對方刀背上砸下,真個的又快又準,“當”地一聲,砸個正着,火花夾着菸斗中的餘燼,激射而起。

祝邦泰立覺對方這一砸,功力強猛已極,震得虎口都有些發熱,更難防的是那菸斗中的餘燼,竟然飛射向面門而來。

哪敢怠慢,慌不迭向後退了六七步,厲聲喝道:“老偷兒,你用邪火灼人,算是什麼招數!”

韓詡笑道:“我這一招嘛,就叫‘邪火驅鬼’,有種你就別退。”

祝邦泰氣得悶哼了一聲,抽刀換招,腳下倒踩七星步,身形盤揉而進,又是一招“金雞振翎”,以潑風八打的路子,卷掃上來。

這一招算得上狠,也正是刀法中的殺招。

金刀無敵祝邦泰在武當門下,算得上是位高手,他在這柄金背九環刀上,也有過二十多年的琢磨,功夫着實有相當的造詣。

但那巧手方朔韓翊的一身功夫,卻要比他高上一籌。

就見他舞起來一根旱菸袋,呼呼生風,時而施展出小花槍。

長劍、豹尾鞭等招式,時而又用作判官筆、打穴钁,簡直是長短隨心,剛柔盡意,隨手變來,自成妙着。

祝邦泰一看到人家這很旱菸袋上的功夫,心頭不禁大涼,趕忙地招變“倒掛金鈴”,斜削韓翊左脅。

韓翊冷笑了一聲,旱菸倏地化爲了豹尾鞭,一招“金龍擺尾”,斜砸下去。

“當”地一聲,刀被盪開,但他那菸斗卻壓在刀背上伸了過來,跟着又變招“神龍擾海”,一壓一彈之下,那菸斗竟飛起來直打祝邦泰胸前的“神封穴”。

這一招說起來是尋常得很,用的乃是拳經上“橋來橋上過”的法式,毫無出奇之處。

但在巧手方朔韓翊手中變化運用出來,卻就巧捷得不可再巧了。

金刀無敵祝邦泰見狀,心頭一震,嚇得冷汗都冒了出來,“神封穴”乃人身大穴,點上就得完,哪敢怠慢,慌不迭蹲身卸馬,招化“孟德獻刀”的解數,拚命往上一架一封。

兵刃相觸,“當”地一聲金鐵交鳴,迸出一片火花。

韓翊趁勢倏地又招化“移山填海”,暗運真力,把一支旱菸袋壓在那金背九環刀上。

祝邦泰覺着對方那支旱菸袋壓在自己刀上,沉重得真像是壓下了一座小山,逼得他渾身大汗淋漓的,準知道再要僵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他哪敢久持,急忙腳尖向地上一墊,用了式“龍形飛步”的身法,向後倒竄出去丈許,再低頭看時,熱汗就變成了冷汗了。

原來他那金背九環刀的刀背上,竟被砸下了個酒杯大的一個缺口,由不得又倒抽一口冷氣。

站在一邊觀戰的鐵臂豺人樑傑,早就看出來祝邦泰不是人家對手,此際一見祝邦泰真的吃了虧,趕忙一頓手中鑌鐵棍,叫道:“祝二哥,你已經跟老偷兒拉了個平手,該歇一歇了,讓兄弟也領教人家幾下高招。”

話聲中,一提手中鐵棍,就縱了上去,接着巧手方朔韓翊,兩人又打在了一起。

須知那鐵臂豺人樑傑乃是九華派的頂尖的高手,武功是要較祝邦泰高上一籌,和韓翊打在一起,正好是棋逢敵手,旗鼓相當。

轉眼之間,但見那一根旱菸袋和一根鑌鐵棍絞在一起,翻翻滾滾,彷彿怒龍毒蟒,翻江倒海地在惡鬥一樣,滿院子沙飛石走。

鴛鴦判高俊的爲人,是出了名的狡詐狠毒,他見巧手方朔韓翊被樑傑纏住,打得難分難解,無暇分神他顧,就存心要上去撿個便宜。

心念轉動處,當下悄悄地溜向韓翊背後耍點對方的“志堂”、“大羽”二穴。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邊待勢的蓮花仙子施琳,早看在眼內,睹狀大怒,一聲嬌叱,長劍出鞘,縱了上去。

但見寒光一閃,呼地一招“分花拂柳”,從旁截了過去,劍鋒左卷右掃,將高俊那一雙判官筆,同時蕩了開去。

施姑娘性和烈火,最恨偷襲暗算下流手段,一劍盪開雙筆,手下更不留情,倏地將劍尖順勢下指,招演“寒萼吐蕊”,一縷精芒,分刺對方雙膝“承扶”、“懸鐘”二穴。

鴛鴦判高俊方纔被小姑娘劍上的內力一蕩,已然雙臂痠麻,手中雙筆也幾乎脫手。

正當他身形還沒有站穩,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手下竟有這麼快,劍尖已然刺到,逼得他只有向後倒縱。

哪知,施琳的劍,如影附形,不即不離,跟着也到。

他退無可退,只好冒險拚命用出一式“旱地拔蔥”。硬生生強將身形平空拔起一丈多高,打算一躍避過。

須知武家對招如非避人殺手,最忌全身懸空,因爲身在空中無法着力變動,全身都在對方算計之中。

施琳就是逼他行此險着,他還是瞪眼上當。

就在高俊身方縱起,施琳劍招倏變,化爲“玉女盤籃”,劍尖指向高俊的“巨闕穴”

扎去。

這時,那高俊正好力竭,身形下落,竟然自動迎着劍光撞來,兩下里這一湊上,高俊生得腹破腸流。

一旁可急壞了撲天鵬杜圭和那毒爪鷹魯昂。

這師兄弟同是一樣心腸,全都慌不迭記了亮兵刃去架開對方長劍,一樣的行動,都是往前一撲,可就熱鬧了,高俊身形方落,眼看小腹就要撞上劍尖,嚇得他把眼一閉,失聲驚叫了一聲“哎呀!”叫聲方出口,杜圭已一肩撞到,立時把他撞了開去,本來可以免去一劫。哪知,毒爪鷹魯昂卻正巧趕上,也是一肩撞來。

那剛撞開的鴛鴦判高俊,又受此一撞,身形跟着倒跌回來,無巧不巧,又跌撞在撲天鵬杜圭身上。

在這時,施琳剛好劍招演化“春雲乍展”,寒光閃閃,罩向了杜圭的左肩。

杜圭知道對方劍法厲害,自己因方纔心急救人,忘了撤出兵刃,此際打算亮傢伙卻已來不及了,只好向右閃避。哪知,他身方移動,鴛鴦判高俊那被撞開的身軀,又撞了回來,正又砸在他的肩頭上。

杜圭一個立腳不穩,方移開了腳步,立又迎着對方劍尖,撞了回去。

就聽悽慘一叫,撲天鵬杜圭替高俊擋了災,被施琳一劍紮了個前心通後心。

毒爪鷹魯昂一見,可就急紅了眼,翻手亮出來“如意鷹爪”,疾撲而上。

這是一宗獨門兵刃,爪末端銳勾箕張,宛如蒼鷹利爪,鋼柄可長可短,最長之時,可以遠達五尺,短時可縮成兩尺,因此稱爲“如意鷹爪”。

那鴛鴦判高俊,眼見杜圭替自己劍下喪生,恨得咬牙切齒,顧不得渾身筋骨痠痛,翻身起來,雙手一揚判官筆,再度撲了上來。

雙方都在怒火頭上,一交上了手,全都是奇招互出。

蓮花仙子施琳的一身功夫,乃是得自神尼慧清的傳授,尤其她那一手十二式“蓮府秘劍”,稱得上是武林絕學。

但見她一口長劍施展開來,捲起一團森寒光華,宛如神龍騰霄,鷹矯翔舞,一式“蓮臺極品”,演化出兩招,左一招“風擺荷葉”,右一式“長虹飛雨”。

剎時間,幻化出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卷至,密如螢聚星流,快似電光石火,任是高俊和魯昂兩人,雙攻夾擊如何的凌厲,始終佔不到半點上風。

在這時,院中忽然現身出來兩個怪人,是一個和尚,一個道士。

那道士頭戴九樑道冠,灰佈道袍,身材生得又高又瘦,站在那裡,適像一根竹竿。

那位和尚,卻是生得又矮又胖,身披紅色袈裟。

兩人站在一處,十分的不調和,乍看去,要不暗中發笑纔怪。

兩人掃目打量了院中戰況,那道士顯出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道:“怎麼一上陣,全都現了形,連個怯小子都制服不了。”

那個矮胖和尚笑道:“實際上怯小子也硬得很,不如讓我上去,先將他打發了吧!”

他說着,也不等那道土答應,徑自走了過去,邊走邊在身上解下了一條軟鞭來。

他這條軟鞭抖開來,有七尺二寸長,八環九節,每一節都有八寸餘,乃應“九宮八卦”之制,稱爲“天罡地煞鞭”。

和尚一亮出這件奇形兵刃就足知功夫不含糊。

因爲像這樣的一條又長又軟的柔門兵刃,如果手勁差一點,輕易也不敢使用。

就見他甫一解下長鞭,振胞一抖,一股勁風颯颯,“鏘”地一聲,隨手抖成筆直。

跟着就逼近上來,冷冷地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酣戰中的三人,都正鬥到緊處。

蓮花仙子施琳是將對方恨到極點,劍劍都是煞招,雖聽到了和尚的招呼,但小姑娘心高氣做,又知對方是敵人一覺,哪聽他的,手中一緊,劍招越發的凌厲了。

鴛鴦判高俊和毒爪鷹魯昂兩人,心裡有數,見人家一支劍力戰兩人,不但沒有敗象,而且招式神出鬼沒,變化無窮。

而他們雙戰人家一人,竟然相形見絀,窮於應付,準知道戀戰下去,決難討好。

他們也聽到了那矮和尚的話,也打算撤招後退,無奈,被對方劍招裹得緊了,成了欲退無路之勢。

矮胖和尚打了招呼,見人家不睬不瞅置之不理,一招“長蚊鬧海”,長鞭卷向三人手中的兵刃。“鏘啷啷”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立把三人蕩得東倒西歪。

施琳還沒有什麼,只是被震退了兩三步,最慘的卻是那鴛鴦判高俊了。

他被矮和尚強勁的內力一震,兩支判官筆有一支已脫手飛去,另一支也幾乎拿不穩,勉強用力一抓,好!竟然砸向自己的頭頂。還幸他多年功夫沒有白練,緊挫腕仰身,就這樣也還是砸上了,立時頭破血流,咬牙悶哼出來一聲。

另一邊那蓮花仙子施琳,卻氣得粉面通紅,嬌叱一聲,掄劍疾撲而上,就和那矮和尚打在了一起。施姑娘的一手蓮府秘劍,雖然稱得上是武林絕學,無奈她的功力稍差,怎會是矮和尚的對手。不到幾招,已是險象叢生,危機迭見了。

在這時,那和鐵臂豺人樑傑戰在一起的巧手方朔韓翊也有點應付不來,額頭上已見了汗水。

因爲單是那樑傑一人,韓翊還真沒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斜刺裡又撲上來了毒爪鷹魯昂。原來魯昂被矮和尚一鞭震開,雖然感到半個身子發木,他可不甘心站在一旁觀戰,於是一搶“如意鷹爪”,就撲向了韓翊。

韓翊以一敵二,可就感到難以應付了,不過,他還能支持下來。

就在此時,北廂房忽然現身一人,是個俊秀的書生,他正是那楊海平,站在房脊上冷眼打量院中情形。

此際剛好那矮胖和尚長鞭一招“白虹貫日”,鞭梢打下,小姑娘立時就得香消玉殞。

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情勢險絕已極。

楊海平睹狀,他連想也不想,足下一墊,用了一式“燕子穿簾”的身法,就人房頂上飛掠而下。

人沒落地,先就高喊了一聲,道:“楊海平來也!”

他這一聲頗具威力,並不是他的聲名大,而且他楊海平這三個字,卻使那些人一怔。

立有一人叫道:“姓楊的既然來了,那就好辦了……”他一聲未了,韓翊着急道:

“平兒,你怎麼回來了,東西收藏好了嗎?”

楊海平道:“你放心吧,我找那地方,就是神仙也摸不到!”

他在話聲中,長劍一招“金絲纏腕”,劍鋒斜削矮胖和尚的右腕。

他這一招,逼得那矮胖和尚,不得不撤招換式,先救自己的右腕。但是,楊海平倏地一側身,左手探掌,用了一式“擒龍手”,已抓住了鞭梢,雙臂一貫勁,竟打算要把長鞭奪過來。

這麼一來,一個要抽,一個要奪,僵持在當地。

就在這時,那長身道士卻斜刺搶了過來,手中吳鉤劍起處,就打算斷去楊海平一條臂膊。

眼看着吳鈞劍只要落下,楊海平立時就得變成獨臂書生。

說也奇怪,正當那長身道士吳鉤劍堪堪下落的時候,突然悶哼了一聲,人卻呆呆地凝立當地,手臂向下一垂,“鏘啷啷”吳鉤劍墜地。

這一來,在場的人全都吃了一驚,不知那長身道人中了什麼邪。

矮和尚和楊海平,兩人抓着一條長鞭,鬥上了內勁,無暇旁顧,還不知場中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他們也不敢分心。

須知這種較量內力,絕無取巧之處,斗的是真功夫,如果哪一方分了心,對方真力立刻可以乘虛而入,將對方內臟完全震碎。

論內力造詣,楊海平怎會是矮胖和尚的對手?形勢越來越險惡了,他腳下已陷入地面兩寸多深,而那矮胖和尚仍然是神色自若。

這分明顯示出來,楊海平的造詣比人家差得多。

最關心楊海平安危的,就是蓮花仙子施琳,她咬着牙,淚珠兒都已滾了下來。

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功夫,楊海平氣力一竭,就得屍橫就地。

就在這危機一發的瞬間,那矮胖和尚突然間哼了一聲,身前捲起一股強風旋刮。

等到風勁稍停,再看二人時:

卻見那矮胖和尚,滿臉脹紫,目射滯光,仰面躺在地上。

而那楊海平,卻是半蹲半跪,伏首向地,在大口喘着氣。

施琳見狀,由不得芳心欲碎,哀哀叫了一聲:“平哥!”

她一聲喊出口來,正待要上前攙扶楊海平。

“施姑娘!不可妄動!”

倏地響起一聲高喊,跟着就見從上房窗口中,燕兒似的飛出來三個人,輕飄飄地飛落在楊海平身側。

施琳聞聲一怔,三人已到跟前,她認出來其中一人,乃是他們正在尋找的武林狂生雲霄,慌不迭忙叫道:“是雲大哥呀!我們……”雲霄搖手止住了她的話道:“有話等一陣再說,先救海平兄要緊。”

他在說話之間,駢指連點楊海平胸前“璇璣”、“紫宮”、“中庭”、“巨關”及左右“神封”六處大穴,方始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就不妨事了。”

楊海平本是用力過度,加以對方突然地鬆勁,致使他真氣難馭逼使六腑移動了位置,如果妄自動了他軀體,可就勤了不治之症啦!就是死不了,但得癱瘓一生,那比死還痛苦得多呢。

在經過雲霄駢指連點之下,他那指風銳烈已極,宛如有形之物,擊在楊海平六大穴上,楊海平立覺胸中一陣舒暢。

楊海平的功力,本極深厚,六大穴道一通,五腑也全歸位,便立即由渾入虛,靈臺清澈突明,身形向後一坐,就在原地運行起調和氣機的功夫了。

這本來是一剎那間的事,就在楊海平已方向後坐下,羣賊忽然一聲吶喊,各揮兵器,齊涌而上,撲了過來。薛琴姑娘倏地一聲清叱,一揚手中長劍,就迎撲上去。

雲霄見狀,叫喊道:“琴妹,千萬不可傷人,那樣會給店家留下無窮禍患。”

薛琴笑道:“我不殺他們就是了,要全把他們定在這裡,可行?”

雲霄道:“好!就那樣吧!”

梅影姑娘也是見獵心喜,笑吟吟地把巨闕劍還鞘,一挽袖子,揮起兩隻纖纖玉掌,也跟蹤撲了上去。

就見一紫一白兩條人影,宛如穿花蝴蝶樣的,輕靈矯捷已極,穿行在人叢之中,簡直無法捉摸。

不到一盞熱茶,對方十幾個人,直個地全被定在了當地。

就見那些人,一個個都像泥塑木雕般,姿態各異,有的舉臂正向前撲,有的擡腿欲往後溜,或半蹲,或半跪,總之怪狀百出。

薛琴總還是小孩兒家心性,她看着那些奇形怪狀忍不住咭咭咯咯大笑起來。

巧手方朔也早看出來來人是雲霄了,等到把賊人制住以後,哈哈笑道:“雲哥兒!

你小子一向躲到哪裡去了,害得我老偷兒跑遍了大江南北,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出海去了。”

雲霄笑道:“我的遭遇,可說是一言難經…”施琳橫瞟了雲霄一眼,插口道:“我們的遭遇呀,千言萬語都說不盡呢!”

雲霄詫異地道:“怎麼?又出了什麼事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回頭再細說吧,這兩位姑娘,你還沒有向我們介紹呢!”

雲霄笑了笑,一指梅影道:“這位是梅嶺綠萼莊的梅二姑娘梅影……”韓翊雙目一揚,驚愕地道:“啊!梅隱君的二千金,失敬!失敬!”

梅影冉冉福了一福,輕輕叫了一聲:“韓老前輩!”

韓翊搖手道:“算了吧!別那樣恭維我,地王瓜上不去高架子,姑娘乾脆叫我老偷兒還受用些!”

雲霄又一指薛琴笑道:“韓老伯!你可認識此人嗎?”

韓翊聞言凝目注視了薛琴一陣,驚異地叫道:“咦!這位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呀?……”施琳接口道:“她可是天蠍教中的長春公主嗎?”

雲霄笑道:“我這妹妹和她長得很像,但並不是長春公主,她叫薛琴,是我的義妹,如果論起家世來……”薛琴突然插口道:“哥哥!你要違背諾言嗎?”

雲霄笑道:“我不說就是啦!你又着的什麼急!”

韓翊怔怔地翻了一陣子眼,忙改變話題道:“雲哥兒,你的歪主意多,這些小鬼小判,不能就立在人家這院中呀,你給想個法兒!”

雲霄俊目一眨,笑道:“那好辦,把他們隔牆丟出去不就得啦!”

韓翊突地一拍巴掌,道:“好,這法兒絕,在地上一砸,穴道立解!保險跑得比火燒尾巴還快!”

他這一句話,立時又引起一陣大笑,就在笑聲中,五人一齊動手,滿空中人影亂飛,店牆外哼叫之聲連天,真個的誰不怕死?

一個個抱頭鼠竄而逃。

但也有兩個人走不了,那是矮胖和尚,他已被楊海平內力震死,還有一個是撲天鵬杜圭,他是被施琳一劍扎死的。

轉眼間,這個小客棧的後院,又回覆了清靜。

雲霄方始問道:“韓老伯,你可探出來歐陽姑娘的消息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她呀!慘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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