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外面再無響動,衆人才俯身查看水精靈,眼見一個個出氣多入氣少,心口都是殷紅一片,眼神渙散,一時半刻便會沒命,不由得相對苦笑。
蕭飛煙扶起一女子,輕聲道:“姐姐,是我,你還記得我麼?”
公子玉想起和蕭飛煙初遇在水精靈的領地,知道她與水精靈有交情,忍不住出手拍拍蕭飛煙肩膀,以示安慰。他知道蕭飛煙心性善良,自己交好之人眼看便死,自是心中難過的很了。
蕭飛煙回頭一笑,卻是滿臉淚痕,竟已無聲哭了。
那女子緩緩張開眼睛,看到蕭飛煙笑了笑,嘴脣蠕動,卻無聲音,她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的鮮血流的更多了,卻已能開口說話,輕聲道:“是……是你……那太好了,我……我自爆……本是想要……和他同歸於盡。”她說話極爲艱難,說至此處,又喘了口氣,道:“卻不料半神實力太……太也厲害,竟然將我裹在……在能量之中,我……我傷不到他,反而激怒了他……唉,可累了她們了。”說着眼角斜過,似是想要看看一衆水精靈的傷勢。
這一斜眼,並未看到衆女,卻看到了公子玉,眼中忽地閃過一絲喜悅光芒,說話竟也流利起來,道:“他是誰?”
蕭飛煙臉上一紅,不知如何回答,公子玉上前一步,道:“你便是那水靈吧?我們都聽到了,只可惜一來我們修爲低微,二來正在吸收心力,沒有幫上你們,真是對不起。”
那女子悽然一笑,道:“你若是上去,也不過徒然送死而已,唉,他本不能傷我,是我自己傷了自己,卻連累……”淚水橫流,從側臉落下,竟是語不成聲了。
原來就在黑霧中人要起誓的時候,水靈忽然醒轉過來,對之前重重話語她是半分不知,但發現自己受人控制,而八女遠遠站着,似是心有不甘的樣子,料想必是以自己要挾她們,當即便要自爆,卻不料落得這般下場。
公子玉忽然笑道:“煙兒是醫生,而且我煉丹也還過得去,說不定可以治好你們之傷,你又何必太過自責?”
水靈道:“她們傷勢極重,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只是水精靈想來韌性十足,這才得以片刻苟活,本來是萬萬救不回來了。”她頓了頓,望着公子玉,竟然發自內心的喜悅起來,續道:“但只要公子你肯相助,我自有法子救她們,也只有這麼一個法子。”
公子玉大喜,道:“你只管吩咐便是,眼前大家是同仇敵愾,理應相助。”
水靈點了點頭,問道:“你身上是否有一塊天心石?”
公子玉臉色一變,道:“別的事甚麼都行,你要是打天心石的主意,那是絕無可能!”
天心石便是公子玉孃親所化,水靈不知就裡,出口問到,公子玉自然惱怒。
水靈道:“這……這天心石……”她見公子玉臉有怒色,此刻八女性命全系他一人之身,忍不住着急起來,說話頓時又斷續起來。
公子玉也知道自己一時心急,語氣稍重了些,但聽她問起,不禁想起孃親,頓時臉有悽色,梗咽道:“這天心石乃是我孃親死後所化,爹爹言道,只要我能成神,便能讓孃親復生,你不明就裡,我不怪你,但天心石卻萬萬不能給你。”
水靈恍然道:“原來如此,我可沒說要你的天心石啊,你竟然是天心石後代,天不亡我水精靈一族。天心石乃最神奇的玉石,可容納一切能量,只有天心石纔不會被我的水靈損壞。”她歇了一會,又道:“本來是要用天心石爲引,接引我的水靈之力過去,便可救活她們,但既然天心石萬不能用,本是無可挽回了,但你身爲天心石之後,身上自有天心石的靈力,我只要將水靈之力注入你體內,你便可救活她們,只是……”
公子玉聽她言道不用天心石,心中雖然大喜,但不免有些內疚,又聽還有法子,不禁大喜,問道:“只是甚麼?”
水靈暗道:“只是如此一來,我便要死了。”但這句話卻並不說出,暗道:“水靈,你要想活命,必須要用天心石,但人家答應救水精靈已是大恩,你豈能得寸進尺?既然如此,死便死了,何必說出來讓人家徒增內疚之感?”當即言道:“沒有甚麼,我們這就開始吧,你吸收了水靈之力,當會實力大進,我只希望你代我好好的照顧她們。”
公子玉心中奇怪,正想問:“怎地讓我待你?你難道……”這句話尚未問出,水靈忽地一把抓住他手腕,頓時一股清涼氣息,源源不絕的傳入體內。這股靈力入體,似是一陣清涼,但適應之後卻是一陣溫暖,猶如冬日跳入河中,先冷後暖,端的舒服無比,而且水乃生命之母,勃勃生氣在體內悠然升起,知道這股力量真的可以救水精靈,心中一喜之下,專心吸收靈力,只覺這股力量從奄奄一息的水靈身上傳來,竟似連綿不絕,猶如汪洋大海一般。
公子玉眼見水靈越來越虛弱,忽然間一頭烏髮竟全然發白,不禁叫道:“夠了夠了,你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水靈微微一笑,道:“水靈之力雖是療傷聖品,但幻心破碎,卻也無可奈何,我必須先用水靈之力將你體內洗伐一遍,才能承受水靈。”
公子玉皺了皺眉,想要抽回手,卻是半分力也使不上來,暗道:“這許多能量竟然只是讓我的身體變得能夠承受水靈,那水靈又是甚麼?”
又過了一會,水靈道:“好了,尚幸你體內有天心石靈力,否則你就要爆體而亡了,我這就將水靈導入你體內,從此以後,你便是水精靈一族的水靈了!”
公子玉瞪大了眼睛,道:“這怎麼能夠?你……”忽地全身一顫,只覺全身筋脈猛的幾乎脹大一倍,眼看便要破裂,但隨即被水靈之力包裹,柔和的光芒一閃,頓時無恙,便在此時,一顆圓滾滾的藍色珠子衝進體內,迅速在全身筋脈遊走,似是要找棲身之地。
但公子玉左有丹心,右有劍心,竟是無處可去,晃盪一陣,竟直衝腦際!
水靈“咦”了一聲,道:“你竟然是雙幻心?這可如何是好?這種情景歷代水靈可沒提到過。”一臉惶急,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玉勉強笑道:“這珠子要是不把我腦袋弄破,我真要謝天謝地了。”他這麼一說,衆人才知,他實是遇到了莫大凶險之事。
蕭飛煙一緊張,便想去拉他,但剛接觸他身體周遭一尺,忽覺一陣輕柔波動,頓時被輕輕推開,不禁更是着急。
天心九神也是急得團團亂轉,靈泠雙手抓着頭髮,只是叫道:“這卻如何是好?這卻如何是好?”
水靈見大家緊張,輕聲安慰道:“他本是天心石之體,不會有危險的,最多是吸收不成功,那我水精靈一族也只有聽天由命了。”她本是安慰衆人,說到最後,卻不禁又落下淚來。
便在此時,一顆心形玉石從公子玉懷中滴溜溜轉了出來,散發着柔和光芒,緩緩飄起,直到公子玉額頭才停止,接着光芒大放,將公子玉整個包裹起來。
天心九神等人都不知發生何事,目瞪口呆的看着。
水靈喜道:“想不到這天心石居然還有靈識,真是太好了。”
公子玉本已保定必死之念,那圓珠衝上頭腦,勢道甚急,頭腦之內偏偏是心力難至之處,雖然靈魂強悍,卻並非有形之力,哪裡攔阻的住?幸甚他體質有天心石特性,一時半刻還不會便送了命,只要水靈察覺不對,將那圓珠收回去也就行了。
哪知就在這時候,忽覺眉心一熱,一股柔和熟悉的力量注入,那圓珠頓時安靜下來,被那柔和能量裹住,竟是動彈不得。
公子玉心中一暖,又驚又喜,母親的氣息他自是熟悉的很,這分明便是母親所化的天心石在幫助自己,但念起如此消耗母親的靈識,若是完全磨滅,豈非復原無望?不禁心中驚悸。
那圓珠被天心石光芒罩着,在額頭部位停住,緩緩融入印堂,一股清涼柔和的波動散發出來,遍體舒暢。
水靈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歡喜,一直握着公子玉的手,忽地鬆開,直落地上,只聽“嗤”的輕微一響,摔在地上的手,竟已開始化爲一點點光芒,消散於空中。
再看水靈,只見她雙目已然闔上,嘴角含笑,但卻再無一絲生氣,她的本人便是水靈能力所化,水靈一去,自是必死無疑。
蕭飛煙和她交好,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哭得一會,水靈整個人竟已完全在眼前消失,再無痕跡。
天心九神等人也不禁默然,忽聽一聲嘆息傳來:“人若不成神,終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甚麼分別?她消散於空中,了無痕跡,正如一個人沒有來到世上一般,這或許便是她最好的歸宿了。”
卻是公子玉完全吸收了水靈,眼見這麼一個活生生、嬌滴滴的女子,就這麼消失,不禁心有感慨,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