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很關鍵。
可斗笠女子卻沒有回答,“等你自己體會到時,自然也就明白了。”
蘇奕心中頓感失望。
“道友此來,又是所爲何事?”
斗笠女子話鋒一轉。
蘇奕實話實說,“我即將前往命河起源,想請教道友一些事情。”
斗笠女子道:“我離開命河起源太久太久,你倘若問詢的是和命河起源有關的人和事,我怕也無法回答。”
蘇奕輕聲道:“這些事宜,待我抵達命河起源時,自然能打探到,我此來是想請教道友一些和命運主宰之路有關的事情。”
斗笠女子一怔,道:“原來如此。”
蘇奕道:“我想知道,通往命運主宰的道途上,爲何天譴者一定要阻撓,而不是自己去嘗試成爲命運主宰。以他們的實力,難道就做不到這一步?”
這是蘇奕心中最大的一個疑雲。
天譴者不願臣服,纔去阻止命官成爲命運主宰,這可以理解。
可他們爲何不自己去謀求命運主宰之位?
斗笠女子道:“你還真問對人了,在命河起源,真正能給予你明確答案的,註定寥寥無幾,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蘇奕精神一振,“還請賜教!”
“這其中的緣由,和那五個天譴者的來歷有關。”
斗笠女子道,“你只需知道,只有殺了這五個天譴者,煉掉他們各自掌握的大道,才能真正完整地掌握命運大道的本質。”
“那些天譴者也清楚這一點,這等情況下,你覺得他們會甘心犧牲自我,爲你鋪路麼?”
蘇奕心中震動。
他想過很多可能,唯獨沒想到,通往命運主宰的道途,需要踏着五位天譴者的屍骸登臨!
斗笠女子道,“他們不是不想成爲命運主宰,而是受制於自身性命本源和大道,被命書所排斥,無法真正地掌握命書。”
“而唯有執掌命書,才能踏上命運主宰之路。”
說到這,斗笠女子眼眸中泛起追憶之色,“我印象中,早在混沌紀元初期的時候,那些天譴者就試圖爭搶命書,佔爲己有,可都以失敗告終。”
“不是他們無法搶到命書,而是當命書被他們搶到那一刻,就會離奇地消失。”
蘇奕一怔,“消失?”
“對。”
斗笠女子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這,他們無法得到命書,就是命運已註定的事情。”
“天譴者之所以能成爲天譴者,本身就是命運的安排,妄想成爲命運主宰,就是在違背本我命運,又怎可能成功?”
說着,斗笠女子解釋了一下,“莫要把天譴者視作修道者,修道者可以與天抗爭,逆天改命,但天譴者不行。”
“他們代表的是命運秩序的天譴之威,若逆天而行,就等於放棄了所擁有的一切!”
聽到這,蘇奕終於明白過來。
不得不說,斗笠女子透露的秘辛,帶給他極大的震動。
就像窺破了一個神秘高遠的謎團。
洞察到了屬於命河起源主宰自身的秘密!
蘇奕喝了一杯茶,道,“那道友可清楚,他們……究竟有多強?”
斗笠女子想了想,道,“對其他修道者而言,唯有彼岸始祖級巨頭才能與之掰一掰手腕,但也僅僅是分庭抗禮。”
“而對你這位執掌命書的命官而言,則不然。”
說到這,斗笠女子罕見地沉默了,似是在思忖什麼難題。
半晌,她這才繼續道,“在命河起源,命官就像一位無冕之主,擁有成爲命運主宰的底蘊,能夠憑藉命書,執掌意想不到的力量。”
“可終究只是無冕之主,就像世俗中流落世間的皇子,想要登基爲帝,則困難重重。”
“據我所知,命官若能把一身命運規則凝練到道祖境地步,才稱得上擁有自保之力。”
蘇奕聽到這,不禁怔然,“僅僅只能自保?”
斗笠女子頷首,“若被五位天譴者一起聯手對付,連自保都難。”
蘇奕:“……”
他這才終於意識到,爲何蕭戩會敗。
爲何通往命運主宰的道途會被視作斷頭路!
按斗笠女子所言,那些天譴者的確太恐怖,連彼岸始祖級巨頭也只能和對方分庭抗禮,分明已立足在最高處!
“不過,這僅僅只是我所知。”
斗笠女子忽地道,“若按以往經驗來看,天譴者近乎不敗,無人能撼動。可道友你不一樣,起碼在你身上,有着一股混沌紀元最初時的氣息。”
蘇奕微微搖頭,“路漫漫其修遠兮,對於以後的事情,我現在無論想再多,也是徒勞。”
成祖之路有三大境。
而他現在還未踏上成祖之路。
若按斗笠女子所言,當真正成爲道祖時,自己才能自保,那又該到何等地步,才能殺了那些天譴者?
這些事情,終究有些遙遠了。
斗笠女子道,“道阻且長,行則必至,更何況,當道友抵達命河起源,或許會遇到千難萬險,可未嘗不是一場魚躍龍門,龍歸大海的行程。”
她擡眼凝視蘇奕,“莫要小覷命官的底蘊,當抵達命河起源時,道友自會清楚這一點。”
“道友眼下所缺的,僅僅只是時間罷了。”
蘇奕一怔,笑道:“道友似乎對我很有信心?”
斗笠女子一指身前青玉案,“自我修行至今,能與我對坐飲茶者,唯君一人。”
這等於從側面回答了蘇奕。
蘇奕拎起茶壺,爲斗笠女子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道,“承蒙青睞,多謝!”
說着,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斗笠女子道:“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以後若有機會,要帶你去看一看混沌紀元最初時的景象?”
蘇奕頷首。
斗笠女子道:“等你成爲命運主宰時,我帶你去。”
蘇奕笑道:“好。”
他心中頗爲感慨,根本沒想到,這神秘的斗笠女子竟如此看好自己。
實在出乎意料。
他其實隱約猜出,斗笠女子之所以看好自己,怕是遠不像她所說那般簡單,必然另有隱情。
但,既然斗笠女子不說,他也沒打算刨根問底。
“對了,我曾遇到過一個自稱囚徒的人。”
蘇奕忽地想起一件事,“他曾說,道友乃是命河起源中最神秘的一個存在,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斗笠女子語氣平淡,“所謂神秘,應該和不繫舟有關,也和我那‘引渡者’的身份有關。”
她仰頭看向天穹,望着那一道由無數劫雲所凝聚的門戶,不繫舟就停泊在門戶外。
“擁有不繫舟,等於斬斷了和世間一切的羈絆。”斗笠女子喃喃自語似的說道,“故而,世間不知我是誰,而我作爲引渡者,每隔一段漫長的時光,就會挑選有緣者登船,引渡其前往命河起源,進入‘超然之境’。
”
“若對方能在‘超然之境’頓悟其中的妙諦,便可視作引渡者的傳人。”
“可惜,從來沒有任何人做到過。”
斗笠女子道,“那一扇門戶,就通往‘超然之境’,只有不繫舟才能進入。”
蘇奕順着目光望去,“原來,道友一直在等一個傳人?”
斗笠女子微微搖頭,“是在爲不繫舟選擇傳人,而我若能做到這一步,就等於真正從自身大道上解脫了。”
蘇奕頓感驚詫,一頭霧水。
斗笠女子則沒有再解釋,她收回目光,道,“道友乃是命官,乃是吾之道友,註定不可能成爲引渡者的傳人,也已註定和不繫舟無緣。”
蘇奕揉了揉眉宇,嘆道,“我雖聽不懂,卻感覺道友說的好像的確是那麼回事。”
破天荒地,斗笠女子脣邊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以後道友自會明白。”斗笠女子說着,摘下腰畔懸掛的青皮葫蘆,“這葫蘆是命河起源中誕生的祖靈根之一,自誕生時,就跟隨我身邊,其中器靈名喚青兒,道友若前往命河起源,還請
將此寶攜帶在身上。”
說着,她已遞給蘇奕,“權當幫我一個忙。”
若是相贈,蘇奕必會推辭。
可聽到說是幫忙,蘇奕反倒有些意外,“幫忙?”
斗笠女子頷首,“青兒需要在命河起源中證道,她的道途很特殊,在我看來,這世上能幫到她的,也只有道友一人。”
蘇奕挑眉道:“道友你也幫不到?”
斗笠女子點頭,“道途不同。”
蘇奕隱約明白了,這青兒小姑娘的道途,或許和命官所求之道途有些關聯!
否則,以斗笠女子的手段,怕是根本無須來讓自己幫忙。斗笠女子繼續道,“另外,以後在道友遇到化解不開的難題時,也可以讓青兒幫忙,她人雖小,本事談不上厲害,但在關鍵時刻,倒也能化解一些他人無法化解的
難題。”
蘇奕略一思忖,就答應下來,“我會照顧好青兒姑娘的。”
斗笠女子道:“多謝。”
兩者之間的對談,很尋常和自然。
在斗笠女子眼中,青兒的本事的確談不上多厲害。可在以後,當蘇奕見識到青兒的手段後,才發現自己今日的表現有多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