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悲神君接下來的話,印證了蘇奕的推測。
“那螟蛉血窟,就如一個牢獄,其內充斥無盡血煞氣息,能夠剝奪和吞噬修者身上的血氣、修爲和生機。”
“皇境之下的角色,不出一天,就會化作乾癟的屍骸。”
“而像我這等皇境人物,雖能抵擋那等血煞氣息,可長年累月之下,生機和修爲依舊不斷被蠶食……”1
大悲神君說到這,聲音苦澀低沉,“這感覺,就好像自己成了田地裡生長的莊稼,一身的修爲和生機,被予取予奪,最終註定會落一個身隕道消的下場。”
蘇奕皺眉道:“那獄卒視皇境爲螟蛉,剝奪生機、蠶食修爲……他們這麼做,究竟是什麼目的?”
大悲神君沉默片刻,這才說道:“煉藥!以我輩修士爲大藥,剝奪道行和生機,以煉製丹藥,爲其所用!”
蘇奕眼眸微眯,道:“何以見得?”
“每隔千年,便會有獄卒進入螟蛉血窟,將蓄積千年之久的血煞力量收集帶走。”
大悲神君聲音透着莫大的憤恨,“同時,獄卒也會將新抓到的逃犯囚禁在螟蛉血窟,等待下一個千年之後,再來收割。”
蘇奕眼神微微有些異樣,自語道,“這等手段,和一些魔道流派倒是有些相似……”
前不久的時候,他曾派遣應闕前往血荼妖山佈設“都天化血陣”。
此陣一成,但凡從那一座空間裂縫抵達血荼妖山地下世界的異界修士,皆會被大陣鎮殺。
這些修士的生機和血肉,則會化作一種養料,讓都天化血陣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
這和那獄卒的做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螟蛉血窟就像都天化血陣,大悲神君這等被困在螟蛉血窟的角色,同樣會化作養料,被收集帶走。
而“都天化血陣”,本就是大荒魔門“極樂魔土”所傳承的一座禁陣!
“你可知道,那獄卒究竟有多少個,又是什麼來歷?”
蘇奕問。
“獄卒並不止一個,他們應該來自同一個勢力,至於是何等勢力,我也不清楚。”
大悲神君道,“不過,在我被困的這片區域中,有着一座傳送祭壇,是那些獄卒進入螟蛉血窟的通道之一。這座傳送祭壇上,鐫刻着一行字跡。”
蘇奕露出感興趣之色:“什麼字跡?”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1
大悲神君一字一頓。
蘇奕不由一怔,道:“有點意思,他們這是要替天行道不成?”
所謂“損有餘”,無疑意味着,在那獄卒所在的勢力中,認爲被他們抓捕的“逃犯”屬於“有餘”之輩。
要將“逃犯”的生機和修爲剝奪,去“補不足”!
那麼,這所謂的“不足”又是誰?
蜾蠃抓捕螟蛉,目的是爲他們的後代準備養料。
獄卒抓捕逃犯,是否也意味着,要把剝奪來的生機和修爲,拿來爲他們的後輩所用?
“他們怎可能代表天道?分明就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視我輩修士如大藥,進行收割罷了!”
大悲神君憤然出聲。
蘇奕點了點頭。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句話,本身並非貶義,而是闡述一種天道運轉的規則罷了。
所謂的替天行道,完全是無稽之談。
蘇奕問道:“這句話是以何等文字鐫刻?”
大悲神君不假思索道:“一種古老的人族銘文。”
蘇奕眉毛微挑,難道說,那獄卒所在的勢力,並非是某個魔族勢力,而是由人族修士組成?1
若如此,這個勢力所做的事情,可稱作是損不足而補有餘!
畢竟,一個能輕易擒下大悲神君這等皇境人物的勢力,其自身必然強大無比!
並且,這個勢力還極可能掌控着暗古之禁力量。
這讓蘇奕都不禁懷疑,三萬年前爆發在蒼青大陸上的暗古之禁力量,會否就是出自來自這個勢力的手筆!
“在被困的這數萬年中,我也曾見到一些被抓來的其他修士,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位面,可惜修爲都談不上厲害,在被抓來不久,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和修爲。”
大悲神君再次開口,“不過在和他們交談中,我才知道,他們同樣不知道那獄卒所在的是何等勢力,只聽說對方乃是替天行道,故而以‘天道門’稱呼對方。”2
“天道門?”
蘇奕搖了搖頭,這諸天上下,哪個勢力敢以天道門人自居?
犯忌諱不說,還會被其他勢力所敵視!
畢竟,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行事!
接下來的時間中,蘇奕和大悲神君又聊了很多。
他這才知道,身爲‘九靈魔鵬’一脈強者的大悲神君,其天生的一門神通,便是和空間有關,名喚“咫尺空印”。
這無垠歲月以來,他就是憑藉這門神通,締結通往蒼青大陸的空間節點,以此收取和召集信徒,開創了螟蛉神教。
而通過這些信徒的獻祭,則讓大悲神君獲得了一些靈材和丹藥,這纔在螟蛉血窟中苦苦支撐到如今。
至於“大悲神君”這個封號,也是他自己所取。
身陷囹圄,久久不得脫困,自然是人生大悲之事。
忽地,懸浮在虛空中的血色漩渦一陣顫抖,登時打斷了蘇奕和大悲神君之間的交談。
“道友,這空間節點就將崩潰,下次要再想開闢,怕就要到數月之後了。”
大悲神君飛快說道。
咫尺空印神通雖神妙,可對大悲神君自身力量的消耗同樣極大。
“這是周虛煉煞訣剩下的內容,以後有空閒,咱們再聊。”
蘇奕將早已準備好的玉簡拿出,丟進了那血色漩渦中。
“多謝道友賜法!”
大悲神君激動出聲。
很快,血色漩渦消失不見。
蘇奕則一個人坐在藤椅中,陷入沉思。
這次交談,讓他獲得了諸多有價值的線索。
比如在那域外星空之下,不止有第九星墟,還有其他星墟。
比如,打着替天行道幌子,視大悲神君這等皇境人物爲逃犯的“天道門”獄卒。
比如在那星空之上,有着一個名叫螟蛉血窟的地方,疑似是“天道門”所開闢的一座巨型牢獄。
這些線索,歸根到底皆和暗古之禁有關!
而暗古之禁,則能夠被“天道門”這個勢力所掌控!
當然,這個神秘勢力的名字,究竟是否叫“天道門”,目前還不好說。
“看來,只有抓住一個看守星墟的獄卒,才能將這一切真相查個一清二白。”
蘇奕暗道。
想到這,他又不禁想起了隕星淵之下,那一個疑似來自星空深處的生靈。
“這傢伙能夠動用暗古之禁力量,定然和這天道門有着分不開的關係,而我手中擁有蒼青之種,當這傢伙脫困時,定然會主動來尋找自己……”
“到時候,將其擒下,足可瞭解到許多事情!”
蘇奕對域外星空的事情很感興趣。
前世巔峰時,他就有機會去橫渡星空,可最終沒有選擇前往,而是選擇了通過輪迴重修的方式,來求索更高的劍途。
而如今,既然有機會去了解星空深處的一些事情,他自然不會錯過。
很快,銀袍青年慶元、虯髯老者刁雲河、朔蒙返回,都很識趣地沒有問詢蘇奕和大悲神君聊了一些什麼。
蘇奕自然不會多談。
“我該走了。”
蘇奕起身,收起藤椅,決定返回羣仙劍樓遺蹟,繼續閉關,等待破境的契機來臨。
銀袍青年慶元等人連忙起身相送。
“大人,就由小的來載您出行吧。”
熔金獅獸恭敬出聲。
蘇奕點頭,邁步來到熔金獅獸龐大的背上,隨意落座。
“金奴,以後跟在蘇前輩身邊,必然少不了你的造化,千萬莫要辜負蘇前輩的栽培之意。”
慶元叮囑道。
“是!”
熔金獅獸鄭重答應。
當即,它載着蘇奕騰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遠處夜空之下。
見此,慶元等人皆長鬆一口氣。
伴君如伴虎!
和蘇奕相處時,他們皆感到極大壓力,唯恐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招惹蘇奕反感。
而現在,他們總算輕鬆了下來。
“不動手的時候,這位蘇大人還是很好說話的。”
朔蒙感慨道。
“你這是還希望和他相見?”
虯髯老者刁雲河問道。
朔蒙連忙搖頭道:“還是不想見爲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
慶元神色複雜,嘆息道,“可憑蘇前輩和師尊的關係,我很懷疑,以後還是會和他相見的……”
朔蒙和刁雲河頓時沉默了。
一天後。
東孚郡城,蘇奕和元恆、蘭娑、雲琅上人匯合,並於當天前朝亂靈海深處掠去。
兩天後。
正月二十二。
蘇奕一行人重返羣仙劍樓遺蹟內。
纔剛把蘭娑和雲琅上人安置妥當,寧姒嫿就找到蘇奕,憂心忡忡道:
“道友,前天傍晚的時候,這羣仙劍樓遺蹟內,出現了一口詭異的枯井,井內有嗆鼻的血腥氣息涌出,我擔心那地方有危險,便讓應闕前往看守。”
蘇奕不由訝然,道:“帶我去看看。”
寧姒嫿當即在前帶路。
很快,在羣仙劍宮後方,一座荒蕪廢棄的道場中,蘇奕見到了那一口枯井。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