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破空,刺穿雨幕夜色,撕裂虛空,帶起懾人的寒芒。
密匝匝的弩箭一起朝一個人射去時,就如暴雨傾盆,避無可避!
青年公子沒有閃避。
他衣袂一振,手中摺扇猛地於虛空中連續揮動。
喀嚓!喀嚓!喀嚓!
那一道道足以鑿穿牆壁的弩箭在半空中斷裂,碎屑橫飛。
轉瞬而已,第一輪箭矢雖阻擋了青年公子靠近的速度,可卻很快就被盡數擊碎。
一如摧枯拉朽!
那不可思議的一幕,讓戎裝少女他們無不色變。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如此輕易地擊碎神影弩的密集攻勢!
不過,那些護衛皆訓練有素,心中雖吃驚,動作可不慢,再次以神影弩射出一輪狂暴凌厲的箭雨。
青年公子振衣踏步,其勢如虹,輕而易舉便擊碎這些阻擋。
可他眉頭卻皺了皺。
因爲遭受弩箭攢射,也影響到他前行的速度。
還不等他再靠近,第三輪箭雨就已鋪天蓋地而來。
“哼!”
青年公子驀地冷哼,俊美的臉龐浮現一抹森然殺機,一對猩紅若血月的瞳蒸騰起絲絲縷縷的妖異血光。
一縷嘶啞低沉的嘯音從他脣中發出,擴散夜色雨幕中。
陰風怒卷,天地動盪。
伴隨嘯音,一羣又一羣鬼屍蟲在夜色中呼嘯而來,朝戎裝少女他們衝去。
“不好!”
衆人皆色變。
面對鬼屍蟲這種拇指大小的黑色蟲子,他們只有一種選擇——
捨棄神影弩,換近身兵刃廝殺。
可如此一來,就等於給了那青年公子可趁之機。
進退兩難!
“你們保護小姐,我來對付他!”
猛地,勇叔從遠處暴衝而來。
他氣血如燃,兇悍勇猛,手握銀燦燦的霜天劍,殺意如沸,一身氣息,貫衝雨夜。
青年公子眉頭皺起。
之前被他御用的十八條厲鬼,如今只剩下了六條,損失慘重。
不過,當看清楚勇叔身上的傷勢時,青年公子猩紅的眼神露出不屑。
他哪會看不出,勇叔這是在以命搏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也罷,你要找死,我便送你上路,唯獨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啊……”
青年公子輕聲一嘆。
唰!
他身影倏爾折返,摺扇翻飛之間,一道道陰煞邪祟之氣涌出,如一道道凌厲的鋒刃。
他明顯不再保留,動用殺招。
一時間,陰煞翻騰,若無數利刃織成的洪流,肆虐雨夜中。
勇叔持劍殺伐,悍勇無畏。
可唯獨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處境極兇險!
對手太可怕,擁有的力量比之宗師都不逞多讓!
再加上附近還有四條厲鬼不顧一切地瘋狂衝殺,若不是手中的霜天劍,他根本不可能支撐到現在。
更讓勇叔憂心的是,戎裝少女他們同樣在遭受鬼屍蟲的瘋狂圍攻,哪怕由他牽制住這青年公子,也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
“難道……這次要折在此地不成?”
勇叔心中涌起說不出的苦澀。
歸根到底,還是他太自信了,自以爲聚氣境大圓滿的道行,足可以橫掃鬼母嶺之上的魑魅魍魎。
哪曾想,纔剛進入鬼母嶺,便遇到一個實力恐怖無邊的大敵!
轟隆!
天色陰沉若夜,狂風暴雨肆虐。
鬼母嶺半山腰這破廟之地,儼然化作修羅場般,廝殺震天。
有一衆護衛保護,戎裝少女暫時無憂。
可她俏臉已煞白透明,眉宇間寫滿驚慌和恐懼。
長這麼大,她錦衣玉食,縱享繁華。1
即便身份再尊貴,畢竟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何曾經歷過這般人間血腥事?
更何況,今日之兇險,詭異可怖,牽扯到鬼魅兇魂之物,遠非尋常武者之間的廝殺可比!
戎裝少女腦海空白,不知道怎麼辦。
這時候就是想逃走,都沒有機會!1
“難道這次大家都要死在這裡嗎……”
戎裝少女神色慘然,內心涌起說不出的悔意。
她此次執意前來鬼母嶺,只是想採擷一味靈藥,當做給父親的祝壽禮物而已,哪能想到,會面臨全軍覆沒的危機?
若早知如此……
這時,戎裝少女的眼角忽地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從旁邊走過。
“你要做什麼?”
戎裝少女一呆,下意識問道。
“殺敵。”
蘇奕隨口道。
“你瘋了!不要搗亂了行不行?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自以爲是!就不能不添亂嗎!?”
戎裝少女厲聲大叫,這一路上因爲蘇奕而積攢的怒火,以及此刻內心那驚慌無助的情緒,全都化作滿腔的怒火宣泄而出。
旁邊那些正在和鬼屍蟲激烈廝殺的護衛也臉色難看無比。
有人直接大喝道:“小姐,莫要管他,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他想去送死就讓他去!”
郭丙都急眼了,滿臉焦灼道:“姑爺,快回來!快回來啊!”1
“此次前來鬼母嶺,我要找的本就是這頭獵物。”1
蘇奕淡然開口。
說完,在戎裝少女他們憤怒、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邁步向遠處行去。
沒有人注意到,蘇奕前行時,附近的鬼屍蟲皆紛紛退避,不敢靠近,一路沒有遭受任何阻擋!
而此時,勇叔處境已經兇險無比。
僅剩下的那四條厲鬼雖都已被他殺死,可他也爲此付出代價,身上遭受陰煞之氣侵蝕,肌膚泛起青黑之色。
尤其和那青年公子對抗時,被震得連連咳血,一身武道力量已瀕臨油盡燈枯之地。
青年公子攻勢凌厲,其俊美妖異的臉龐殺機冷冽,一把摺扇揮動時,煞氣如刃,將空氣都切割開,可怕之極。 1
他沒有拼命,而是像貓戲老鼠一樣,一雙冰冷的血色瞳孔,帶着戲謔和不屑。
若不是忌憚那一柄霜天劍,以他的力量,對付就這種角色,完全就是易如反掌。
勇叔慘然一嘆。
他縱橫雲河郡數十年,卻不曾想,竟極可能要栽在這鬼母嶺上。
最可笑的是,直到現在,他竟都沒能看出對方的來歷和修爲……
“罷了,就拼了這條老命,爲小姐搏一線生機!”
驀地,勇叔眸子變得堅定起來。
他軀體如若沸騰的火爐似的產生震天轟鳴,罡煞之氣洶涌,威勢竟一下子強大了一截。
可還不等他拼命,對面的青年公子驀地冷笑,“技止此乎?”
轟!
他手中摺扇猛地一抖,一片血色濛濛的煞氣涌出,天地仿似一下子陷入寒冬,刺骨般的陰煞寒流擴散,將附近雨幕、煙塵和地面都凍結。
這是他青年公子所養的一口六絕陰煞,極寒極冷,瞬息可冰封千丈之河流,凍殺一切活物。
凡人若靠近,必會化作冰雕,生機流逝!
勇叔此時早已是強弩之末,猝不及防之下,縱然拼命揮劍,依舊被那血色陰冷煞氣沾染軀體。
只覺渾身如墜萬丈冰窟,整個人身影一滯,如若被凍結在冰層的魚兒,再無法動彈絲毫。
遠遠一看,只見勇叔體外被血色煞氣凍結,隱隱只能看到其體內有着微弱的氣血力量涌動。
“勇叔!”
遠處的戎裝少女驚慌尖叫。
一衆護衛見到勇叔遭難,也都如遭雷擊,勇叔是他們中最強大的存在,若是就此隕落,他們誰還能是那青年公子的對手?
“完了……”
勇叔還未真正死去,可卻已強烈感受到自己了死亡的氣息。
他心如死灰,就要放棄抵抗,可就在此時,卻驀地察覺到一道身影走來。
等等!
蘇奕這小子怎會衝了過來?
勇叔對蘇奕的印象談不上好,認爲這少年眼高於頂,極其自大。
他卻沒想到,此等時刻,這少年會豁出性命出手,雖然看起來像飛蛾撲火,可那等無懼生死的血勇之氣,卻無法不讓勇叔動容。
這小子……倒也不壞!
只可惜,現在這局勢,只有勇氣是不行的……
這時,蘇奕已走來,看着不遠處的青年公子,淡然出聲:
“我倒是沒想到,小小六絕陰屍,卻竟能開啓靈智,借屍囊修煉,可惜,兇性猶在,還沒有真正煉化自身陰毒煞氣,也不過如此了。”
青年公子渾身微微一僵,霍然轉身,猩紅的眸看向蘇奕,似很驚訝,“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蘇奕搖頭道:“我可沒有和一個孽障解釋這些的心思,給你一個機會,現在跪地求饒,我讓你死得痛快一些。”6
“你……讓我跪地求饒?”
青年公子一臉怪異,似難以想象,這話是從一個小小少年口中說出。
蘇奕搖頭微微輕嘆。
果然,如這等孽畜,也終究是個有眼無珠之輩。1
他不再猶豫,袖袍一揮。
十八道青色光影乍現,於虛空中滴溜溜旋轉,仔細看,那赫然是一塊塊竹牌,燦然若青玉,其上鐫刻一幅幅符籙雲紋。
每一道竹牌,皆噴薄出一縷刺目耀眼的劍影,在虛空中交錯匯聚後,最終凝聚成一道青碧劍光。
青色劍光燦如青色大日,懸浮虛空,足有三尺長,其上浮動着若蚯蚓似的扭曲雲紋,散發出高遠縹緲如青冥般的氣息。
甫一出現,照亮黑暗雨幕,十方之地,皆光明耀眼,一如一輪太陽自九幽黑暗中升起。
蘇奕探手一抓,青色劍光落入右手中。
那一瞬,直似一尊神人手握大日。
其光之盛,照亮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