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竹的態度，和曾經一樣，依然敵視着周衍。
這種敵視，性質雖然不同，但有着相同的軌跡。
相同的軌跡之下，不同的命運依然會產生交叉性的重合，而周衍每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都會對於天機、氣運乃至於命格之力有着更深刻的認知，如可以從相同和不同的命運軌跡裡看到本質。
周衍微微沉吟，他看着風凌竹，面色平靜的道：“我說的話，你能信嗎？”
周衍平靜的回覆，讓風凌竹那一股殺氣頓時定格了剎那，很顯然，她自己都沒有想過周衍會這麼問。
她遲疑了剎那，卻收斂了部分殺意，努力的鎮定了下來，聲音冰冷的道：“我妹妹在離家的魂牌碎了，說明她遭遇了不幸，而這之前，我瞭解過你的事情，你最初是個廢物，但後來忽然覺醒了未知的傳承，因而變得極爲強大，但爲人也變得異常兇殘和狠辣。我現在，只想要一個結果，之後，我再盡力勸說你去離家。至於你怎麼決定，關係不大，我盡力了，就已經足夠。”
風凌竹的態度很冷，拒人千里之外，她瞭解到了周衍很兇殘，卻依然面不改色的說這些話，沒有半點懼意。
這，終究是因爲風凌清的遭遇而使得她對於其餘一切並不再有恐懼之心。
周衍很能理解這種心情。
周衍目光凝視着風凌竹，她的容貌和風凌清幾乎一模一樣，甚至於她的確要比風凌竹更加出色一些。
而風凌竹，也完全不避諱周衍的目光，對於他近乎於熾烈的目光也沒有半點在意。
她就像是一座萬年的冰山，如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一樣。
“風凌清的確是和我在一起，甚至於我們在銀雪劍的劍之空間裡舉行了婚禮，她一顫是我的妻子了，像是宿命與輪迴，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只是，原本她應該在銀雪劍的劍之空間裡，但自我從劍元池的空間出來之後，風凌清和銀雪劍乃至於劍之空間都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偏見，或者瞧不上眼，或者看不起，抑或者覺得我母親離雲錦跟着周忘塵而沒有跟着姬太虛是一種背叛的行爲，因而連帶着並不喜歡我。但這些都沒有關係。因爲你是風凌清的姐姐，所以我和你說這些話，解釋這些，讓你知道，我同樣很在乎、在意她。
但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如今很強大。只是，若連我這樣的能力都保不住自己的女人的話，她們發生了任何事情，那就都完全無能爲力了。”
周衍露出一分蕭索之意。
隨即，他目光沒有太大的變化，繼續道：“至於你的任務，我也知道，是回到離家。
如今天下大亂，我也的確該回去看看。如果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的話，我隨時和你一起走。”
周衍態度平靜，在說完這些話之後，便沉默了下來。
風凌竹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周衍，她沒有表現出相信周衍的意思來，但也同樣沒有表現出懷疑之意，只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後，微微點頭道：“那稍後就走吧。我妹妹的事情，暫時就這樣好了，之後我會查明真相的。”
風凌竹說完，反而轉身離開了這個院子。
周衍看着她離去，忽然也覺得，她的身影是那麼的孤獨。
同時，她的內心裡，似乎也絕不像是外表這麼冷。
只是，周衍也沒有去感應她的心思，也不想去這麼做。
目送風凌竹離去，周衍再次走到了院子裡的古松樹下，他在這裡端坐了下來，目光平靜的看着樹下的清泉流淌，整個人有些怔然。
周衍已經預料過劍元池必定會有些大事發生，卻沒有想過這些事情的變化甚至於逆轉了天命，改變了時空。
所有的一切如都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一切也已經變得不盡相同。
今後的路，即便是正確的路，只怕是也相當難走。
只不過，如今既然已經什麼都可以放下，那麼心中的坦蕩，也可以持續而存在，也可以沒有任何桎梏可言。
風凌清若真的離去了，那麼至少他們歡好過，幸福過，至少如她所說，留下了存在的記憶與價值。
於不朽的歲月而言，可以腐朽的生命歷經，不論多麼長，也不過滄海一粟而已；同樣的，這份歷程不論多麼短，同樣也只是滄海一粟而已。
既然如此，該放下的，時時刻刻都可以放下。
因爲即便放不下，也只能放下。
這便是上善若水，這也是太上忘情。
這種道中，周衍更加的沉澱了下來。
……
風凌竹離去的時間不長，就再次的來到了周衍的院子。
周衍盤坐在古松樹下，感應到風凌竹到來之後，便收斂心神站了起來。
“你不與那些人道別嗎？”
風凌竹淡然詢問道，她的仇恨之意，如今反而一絲都沒有呈現出來，整個人很安靜，也並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麼冰冷。
但這種態度，反而更讓周衍覺得與她的距離遙遠了起來。
儘管，周衍其實也並未與她有過很近的距離。
這種如陌路一般的態度，若是在一般女子身上，周衍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可正因爲風凌竹與風凌清各種神似，風凌竹如此，周衍反而心靈深處略有一絲空寂與失落之意。
或許，這也僅僅只是心中本能對於風凌清的在意與執念。
周衍正視這份感情，倒是也沒有掩飾這一絲的失落之意。
他目光凝視着嘩嘩流淌着的清泉，身邊挺拔而充滿古老氣息的古鬆依然是那麼蒼鬱。
“不用了，道別了，終究也是要離開的。走吧。”
周衍說道。
風凌竹目光深深的看了周衍一眼，輕輕頷首道：“嗯，那好，我們走吧。”
她說完，直接祭出精巧而修長的飛劍，化作虹光，先一步飛上了虛空。
同一時刻，周衍也祭出了軒轅劍，跟在了風凌竹的身後。
風凌竹的速度並不快，但非常穩。
周衍默默的跟在她身邊，御劍飛行，卻也沒有主動交流。
天空之中，只有風聲和一層層的雲霧不時呈現。
風凌竹御劍，衣袂飄飄，如舉霞飛昇的仙子一樣飄逸出塵，再加上那種冷和安靜，讓她似乎忽然從曾經那種輕浮和動盪之中變得成熟了起來。
她的身形非常的窈窕優美，也非常的誘人，特別是她幾乎所有輪廓與風凌清近乎於一模一樣的情況下，這種誘惑力其實更大。
只是，周衍心情平靜，他的目光只是從風凌竹的身上掃過之後，就看向了遠方的雲海。
雲海飄逸，天地清明，道光不時在這片天空呈現。
獨特的雲霧和規則之力混合在一起，變幻莫測，不可捉摸。
天的軌跡已經變得不同，命運的軌跡更加繁雜，而氣運也更加虛無縹緲。
……
祖龍域之外，無盡的星河發生着如天地初開之時的神秘變化，古老的域外戰場已經變得不再穩定，時時刻刻發生着無法想象的蛻變。
無盡冰冷與空寂的虛空深處，古老的戰船呈現出了那巨無霸的身影。
斑駁的歲月痕跡氣息，古老而沉重的獨特不朽之力，壓迫着所有擁有規則存在的地方。
古老的戰船上，躺下了許多粉碎的屍骨，這些屍骨連水晶色都已經喪失，完全成爲一片齏粉。
而這一點波盪之中，還有着更多的乾屍忽然破裂，水晶骨骼粉碎，化作一地暗褐色的粉末。
寒風吹起，暗褐色的粉末飛上天空，古戰船上的一切便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了起來，如忽然爆發了可怕的沙塵暴。
而在這沙塵暴的前方，周衍留下的分身依然執行着原本的命令，在此地悟道，盤坐。
便在此時，天地忽然顫慄，那種無形的力量直接蔓延到了這一具分身的身上。
那一刻，分身甚至於連反應都並未來得及，便被這陰冷的氣息覆蓋，隨後血脈幾乎瞬間乾枯，化作一具乾屍。
但這並非是結束，而僅僅是開始。
乾屍出現之後，立刻又遭遇到了那種未知的恐怖力量侵襲，立刻開始扭曲了起來。
但這乾屍沒有化作齏粉，反而在極盡蛻變之後，化作了一張乾枯的人皮。
而其餘的無盡齏粉在虛空飛舞着、旋轉着，卻最終開始沉澱下來，形成了一具異常獨特的水晶棺。
這水晶棺，正是葬帝水晶棺。
而這水晶棺出現，立刻顯化出了可怕的光芒，一舉吞噬了那一張人皮，將其吞入了棺材內，隨後才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飛遁進入了那複製出來的葬劍祖星的萬鬼劍冢之地。
不但如此，還有更多的屍骨粉碎，化作對應的能量，衝擊向萬鬼劍冢。
這些乾屍裡，也不是所有的乾屍都成爲齏粉，其中有一部分直接成爲一種獨特的虛靈靈體，詭異之極，邪魅非常。
也因此，這古老的戰船上也越發安靜死寂，那簌簌的寒風反而更渲染了這種可怕的死寂之意，恐怖的超過不朽的氣息威凜壓迫着四周，讓任何修士都無法靠近古老的戰船。
如此的一幕，不斷的輪迴，一次又一次的發生，如永遠沒有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