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落裡,看着進進出出的奴僕們,虎兒瞪大了雙眼,茫然而又無神的站在了一旁,不少的奴僕們還在哭泣,周圍的領舍們也都被驚動了,繡衣使者將虎兒帶到了一旁,這些人也是低着頭,露出了悲痛的表情,聽着周圍的哭聲,虎兒只是呆滯的站在原地。
年幼的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這些人都要哭,爲何耶耶到現在還沒有起牀?
整整一天,他都好似出了神,沒有哭泣,也沒有悲痛,只是好似六神無主,整個人都是在神遊的狀態下,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着面前那些悲痛欲絕的衆人,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卻已經在厚德殿裡,身邊沒有阿父,只有一個擦拭着眼淚的齊悅。
“齊老公?”,虎兒開口叫道。
齊悅大驚,擡起頭來,看着虎兒,大叫道:“太醫!太醫!!”,只是片刻,一個古怪的老頭率着一羣人,再次衝進了厚德殿內,那人爲虎兒把脈,其餘幾人端來了難聞的草藥,虎兒出奇的沒有反抗,只是呆愣的看着他們爲自己診斷,又讓自己喝下那些古古怪怪的藥水。
“後宮那邊如何了?”
“皇后剛剛醒來,好在胎兒是保住了..陛下正在陪伴着呢...唉。”
那老頭與齊悅聊着,虎兒忽然問道:“阿母怎麼了?”
“殿下,皇后她沒事,只是因要給殿下生個弟弟,故而有所不適。”,齊悅急忙說着,虎兒疑惑的點了點頭,問道:“那這些人又在這裡做什麼?我沒病啊?”
齊悅卻沒有再敢說,天子趕到呂府的時候,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不會說話了,無論自己跟他說什麼,或者推搡他,他都是一言不發,呆呆的看着前方,這可把天子給嚇壞了,齊悅初次看到國家那般惶恐,他急得抱起了虎兒,上了馬車,什麼也不顧,就朝着皇宮奔馳而來。
到了厚德殿,國家急得險些大哭,太醫令前來醫治,就在此時,得知國丈死訊的皇后又暈厥了過去,國家無奈的又去了後宮,讓齊悅留下來看着虎兒,齊悅心裡又是畏懼,又是擔憂,他知道,這兩個人裡,只要是有一人出了事,國家怕是要受不了的。
“殿下...你還好麼?你現在在哪裡?”,齊悅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我還好啊,不是在厚德殿麼?阿父帶我來的?”
“列祖列宗保佑,太好了,太好了,殿下無礙,快去稟告國家!”,齊悅聽聞,卻是激動的要哭了出來,連忙派了一個小黃門,前往後宮。
此刻,在後宮之中,皇后卻是趴在劉熙的懷裡,痛哭着,哭的聲音都近乎嘶啞,劉熙急得手忙腳亂,抱着懷裡的妻,只能不斷的安慰道:“莫要哭了,有我在呢,有我在呢,你莫要哭,若是丈人在天之靈看到你這般模樣,不知會有多心痛啊,莫要再哭了...”
皇后此刻好似聽不進劉熙的言語,只是放聲大哭着,劉熙輕輕的拍打着皇后,猶如父親一般哄着,皇后的聲音漸漸變小,趴在他的懷裡,時不時的抽噎,就在此時,小黃門迅速跑進了後宮內,看向了劉熙,正要開口,劉熙卻搖了搖頭,很不雅觀的探出了腦袋,壓低了聲音,問道:“出了什麼事?”
小黃門低聲回道:“殿下已經清醒了...齊老公派我來稟告國家。”
劉熙好似鬆了一口氣,想要起身去看太子,可是又看到趴在自己懷裡的皇后,還是沒有起身,皺着眉頭,吩咐道:“讓齊悅留住他,讓他待在厚德殿內,不許外出...”
“謹喏!”
“好了..莫要哭了,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我一直都在的,我會永遠照顧你,疼愛你,我會讓丈人的在天之靈欣慰將你嫁與我,我會代替他,好好陪伴你..你莫要急,你莫要生氣...想想我們的虎兒,還有你肚子裡的小傢伙...”,劉熙輕聲哄着。
哄了許久,皇后也累的睡着了,趴在劉熙的懷裡,輕輕的睡着,劉熙又等待了許久,這才伸出手來,將皇后的頭抱起來,放在了枕上,撫摸着她的秀髮,看着她已經熟睡,劉熙這才起身,走出了大殿,來到了門口,又吩咐了宮女,好好看着皇后,有事即刻派人來厚德殿。
說着,劉熙便急匆匆的回到了厚德殿裡。
虎兒一臉茫然的坐在厚德殿內,便看到阿父飛快的衝進了厚德殿裡,迅速走到了他的面前,虎兒被嚇了一跳,正要起身,劉熙便伸出手來放在了他的臉上,肅穆的盯着他,劉熙問道:“虎兒??你還好麼?知道自己在哪裡麼?”
“我無礙啊...我不是在厚德殿麼?爲什麼要這麼問?”
虎兒還沒有說完,劉熙猛地就將他抱了起來,緊緊的將他摟在了懷裡,揚起頭,呼出了一口氣,一隻手按着虎兒的頭,另一隻手偷偷的將自己眼眶裡的淚水給擦掉,這才放開了虎兒,“你還好就行,這樣罷,今天你哪裡都不要去了,回東宮罷,朕稍後會讓幾個閹人陪你去玩,玩鬥劍,騎馬,都可以...但是不要出宮。”
“好啊!好啊!”,虎兒急忙答應道,正要走出去,卻忽然又停下了腳步,疑惑的問道:“對了,阿父,耶耶他怎麼了?”
“他啊...”,劉熙沉默了許久,方纔說道:“他睡着了...”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
“等他醒來的時候我再叫你,你還是去東宮玩罷。”
“好的!”,虎兒開開心心的離開了此處,劉熙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此時,齊悅方纔說道:“國家,方纔諸葛令公前來,商談國丈的事情,忠烈堂,還有安葬的事情,都需要陛下親自決定...”
“嗯,就讓諸葛亮照辦罷,追封的事情讓孫權來負責...忠烈堂且安排在熹平堂...”
“可是,國家...這...”,齊悅有些爲難的看着天子,律法規定,閹人不得干政,也就是說,齊悅可以爲天子去跑腿,叫人,但是不能代替天子跟其餘人下達命令,劉熙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個,他有些暴躁得坐了下來,拿起了文書,迅速得書寫着,寫了許久,方纔丟給了齊悅,叫道:“把這個送給諸葛亮!”
齊悅這才領命,又說道:“另外...還有荀尚書前來,詢問中書令的任免問題..以及有海外府法君返回揚州的事情,還有..”,齊悅低聲說着,說的越是多,天子臉上便越是陰沉,好在,他並沒有因爲這些而斥責面前的齊悅,他看了看案上那早已堆積起來的文牘,沉默了片刻,方纔坐了下來。
齊悅站在一旁,讓閹人們送來一些吃食,國家已經一整天未曾用餐了。
劉熙正在瘋狂的批閱文書,忽有宮女跑了進來,說皇后被噩夢驚醒,還在哭泣,劉熙急忙又衝了出去。
直到半夜,劉熙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了太子的東宮,回到了厚德殿裡,剛剛坐了下來,又看到了面前的那些文牘,這讓劉熙不禁笑了起來,隨即搖了搖頭,臉上滿是苦澀。
“蒼天哪,朕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啊?”
國丈的逝世,成爲了震撼雒陽的大事,呂府門前滿是人影,當然,呂布的地位是很高,身爲三令,百官緬懷是理所應當的,本身又是大漢的名將,曾單人征伐三韓,擒拿其王,光是這一件事,便不知在敘賢院內被傳頌了多少次,世人皆尊其勇武,故而,在他逝世之後,府邸之外,早已人山人海。
不過,還是有些骯髒的人藏在這其中,因呂布乃是外戚之身,而他的葬禮,也就成爲了巴結皇家最好的場所,他們哭的一個比一個要響亮,有些人甚至握着劉懿的手,哭訴着呂布生前的種種,與自己那親如手足的感情,劉懿很是無奈,身爲宗室的代表,他不得不去勸慰這些可憎者。
處置後事,這對劉懿而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天子也曾來過幾次,引的衆人大拜,皆言天子之孝,可是劉懿與天子不同,天子能在靈位前跪坐上半個時辰而無礙,可劉懿身材太過於龐大,跪坐,尤其是在靈位前,那種挺直了腰,不讓尻與腳背接觸的坐法,劉懿是真的受不了。
被衆人包圍着,劉懿一一接待他們,又時不時得陪着他們大拜,這幾天下來,劉懿滿頭大汗,極爲的痛苦,好在天子也看出劉懿不適合做這些,轉讓宗正府來負責這些事情,劉懿這才能倖免,人羣裡,他挺着大肚子,艱難的穿行其中,心裡卻沒有什麼抱怨。
天子讓他來負責,當然是因爲他與天子的關係最近,最能代替天子來參與送別,至於天子,他在皇宮裡忙的不可開交,國事,家事一同襲來,他甚至看到兄長的頭髮都已經泛白,自然不能讓天子整日都待在這裡,有一個龐大的帝國還需要他來管理呢。
是月,天下恭送中書令呂公,天子追封爲武侯,賜大將軍位,入忠烈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