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代珊盯着面前的年輕人看了眼, 垂下眼簾,默默喝了口咖啡。
這裡是一傢俬人俱樂部,環境優雅舒適。
辰溪以捐贈人的身份, 約見陳沐然的母親楊代珊教授。
楊代珊看得出來辰溪很緊張, 她放下咖啡, 拿紙巾按了按脣, 雙腿輕鬆地交疊起來, 往後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看着辰溪不說話。
辰溪是陳家領養的孩子, 戶口都和他們夫妻的在一起,上頭清清楚楚寫着辰溪是他們的小兒子。
不過楊代珊對辰溪的所有觀感, 是好幾年前在醫院見到他的那一面, 脆弱得像只被主人寵壞的貓兒狗兒, 離了主人就不能活——那個主人還是她的親兒子。
她心裡何嘗不可憐辰溪小時候的身世,也早就接受他是家裡的一員了。
說句實話, 不管是作爲辰溪的養母,還是一位長輩,楊代珊都不該在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給辰溪壓力。
但一想到她的寶貝兒子沐然栽在辰溪身上,她期待了很久的兒媳婦兒就這麼成了個男的,雖說她和沐然的爸爸達成共識, 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她心裡還是怎麼都不那麼好受。
辰溪僵直着身體, 冷峻的表情不過是在掩飾他的害怕。
他這是第二次見到沐然的……母親。
“媽媽”這兩個字是辰溪想都不敢想一下的, 他聽到這兩個字下意識就想抱頭躲閃。
他都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做下了這個決定, 來之前又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
這比讓他去主持一場上億的交易還要艱難。
沐然說過,眼前的這個女人, 也是他的“媽媽”。
辰溪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應該是在醫院裡,不過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沒仔細看過沐然父母的長相。
今天他才把楊代珊的容貌記在了心裡。
這是他的……養母,不,應該是……岳母大人。
對,就是岳母大人。
這樣想,辰溪覺得自己比較不那麼害怕。
而且,他還因爲“岳母”這兩個字的含義,有種隱秘的幸福感。
辰溪定了定神,艱難開口:“媽、媽……”
醞釀了這麼久,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在他舌尖上滾了無數遍,逼得他口乾舌燥,這兩個字吐出口,辰溪瞬間鬆了口氣。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叫出這個稱呼。
楊代珊沒應他,也沒刻意反駁他這個叫法。
辰溪說出那兩個字之後,立即冷靜下來,就像面對所有的合作對象或者是行業對手時一樣。
“我給您的學校捐贈了一棟多功能大樓,給岳父大人的公司投資了一筆錢,您能告訴我,怎麼聯繫到沐然嗎?”
楊代珊臉色微微一沉,岳父大人?!
這小子還真是膽子大啊!
雖說我們夫妻倆私底下已經決定承認你們的關係,但她還沒打算這麼輕易就告訴辰溪,哪能這麼便宜他!
“辰董,您這樣的稱呼好像不太合適吧。”楊代珊語氣強硬,她畢竟是教授,真要認真起來,那也是很有氣勢的,“而且,我們也不需要那些金錢上的幫助。你不會是以爲做了這些事,我就會告訴你怎麼去找沐然?這可不是交易。”
辰溪愣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他確實是抱着交換的心思,做的這兩件事。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說:“我知道岳父現在住在療養院裡,沐然是不是和他一起去了?”
這事兒要查,是很容易查到的。
雖然陳沐然的行蹤成迷,但是陳爸爸的事兒卻並沒有刻意隱瞞。
“既然知道,辰董爲什麼不親自過去,找到我這裡來幹什麼?還有,我們是因爲沐然纔會收養你,從法律上說,我不介意你叫我一聲媽媽,但是岳父岳母之類的稱呼,你好意思叫,我還不好意思聽呢,沐然的名氣在那裡,我不希望他會因此名聲受損。”
楊代珊知道自己兒子最近正躲着辰溪,就算找到了人,沐然也不一定願意見辰溪,所以她也就大方承認了。
辰溪猛地站起來,把楊代珊嚇了一跳。
這就要走麼?真是太無禮了!
沒想到辰溪又坐下來了。
他其實也只是猜測沐然跟着去了療養院,這會兒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當然想立刻就去找人,楊代珊後面說的話,他就當是沒聽到。
剛纔他確實是想這麼直接走人的,好在最後所剩無幾的理智回籠,意識到自己眼前的女人的身份,這才強迫自己又坐回來。
正是因爲顧忌到沐然的名聲,所以纔會選擇這種私密的地方見面。
就像當初媒體曝光辰溪身世的時候,把他小時候的經歷弄得清清楚楚,卻完全沒能挖出他是陳家養子這件事。
“您承不承認都沒關係,我早已經是沐然的了。”辰溪面不改色,語氣強勢,“您什麼時候過去看岳父,我陪您一起去。”
“你,你怎麼能……”楊代珊被氣到了。
這都是什麼話!什麼是沐然的了!簡直毫無廉恥!
“岳母?”
楊代珊深呼吸幾下,“好,一起去可以,不過見不見你,那還得看沐然自己的意思。”
“現在去嗎?”辰溪追問。
楊代珊看了下時間。
今天是週末,她正好沒課,本來也是打算今天去看沐然他爸的,平時她得在學校上課,療養院離着市裡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她不可能天天這麼來來去去的,再說這幾天有陳沐然照看着,楊代珊也就沒過去。
“可以。”楊代珊說。
他們坐的陳家的車子,一路上倆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楊代珊還生着氣呢。
辰溪卻是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封閉的空間,又有陌生人在,他感覺很不適應。
馬上就要見到沐然了,他心裡忐忑又緊張。
車子駛進療養中心的大門,停在一棟小別墅前面。
辰溪跟在楊代姍的身後進了屋,腦子裡一團亂麻。
還沒等他做好心理建設,就看到站在客廳裡的人。
“沐然!”辰溪瞬間什麼都忘記了,眼裡只剩下陳沐然。
陳沐然愣在原地。
他本來是下樓來給老爸切點水果的,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碰到辰溪了。
“沐然!”
辰溪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陳沐然。
身體緊緊貼在陳沐然身上,一手摟住他的背,另一條胳膊扣住他的腰。
辰溪把頭埋在陳沐然肩窩裡,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滿足得心尖發顫。
“沐然……”辰溪輕輕呢喃。
“寶貝……你先放手。”陳沐然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有點兒不自在地看了眼站在一邊的老媽,剋制着回抱辰溪的衝動。
“不!不放!”辰溪猛地收緊手臂,把他抱得更緊了。
“媽……”陳沐然爲難地看着自己媽媽,想着解釋點什麼。
“哼!”楊代姍扔給他一個白眼,上樓上去了。
陳沐然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辰溪的後腦勺。
辰溪從他肩膀上擡起頭,急急地吻住他。
陳沐然本來就想辰溪想得不得了,就是害怕自己忍不住給辰溪打電話去,他手機都給張辭了,壓根就沒帶過來。
這下突然見到辰溪,心裡雖然詫異,但是更多的是高興。
他的寶貝兒就在懷裡,他哪裡還能忍得住。
辰溪一碰到他的脣,他就立刻激動地迴應。
辰溪的吻法帶着點瘋狂,一把把陳沐然給推倒在地上,死命壓上去。
還好地上鋪着地毯,不然陳沐然一準要受傷。
“你……唔……”陳沐然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來,就又被辰溪狠狠堵住嘴。
臭小子!爸爸媽媽在樓上呢!
好多天沒見着辰溪了,陳沐然這會兒下-身發緊,腦子裡一團眩暈,恨不得跟辰溪好好纏綿一場。
但場合完全就不適合啊!
二樓上。
陳家父母本來是在聊着辰溪的事兒,突然聽到樓下“咚”地一聲悶響。
“怎麼了?什麼東西打翻了麼?可別傷着人,你快去看看。”陳爸爸跟自己媳婦兒說。
陳媽媽出了門,正準備下樓呢,就從欄杆那兒居高臨下地看見一樓客廳的地上,緊緊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哎喲!
陳媽媽就瞟了那麼一眼,趕緊心虛地轉身,莫名感覺自己纔是不好意思的那個人。
“簡直沒眼看了!”陳媽媽進了屋,面紅耳赤地,跟陳爸爸抱怨,“這、這要不是沐然是我兒子,我早把他們轟出去了!氣死我了!當咱們兩個是死的嗎!”
“彆氣彆氣,生氣會長皺紋的。”陳爸爸拉着她的手安撫着,“那小子做什麼惹你生氣了?”
“他們,他們……”陳媽媽咬咬牙,“在親熱呢!”
“喲,才見面就這麼激動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陳爸爸呵呵笑起來,“年輕人嘛,咱得理解理解。”
“你還笑!我都氣死了!”
“那要是辰溪是個女孩兒,你還氣嗎?”
“女孩兒也不能這樣!是女孩兒的話那更沒羞恥心!”陳媽媽說。
“那你意思就是說,這跟是男是女沒關係是吧?”陳爸爸說,“那還生什麼氣呢?咱不是說好了麼,只要沐然喜歡他,就夠了。這萬一要是塞個女孩兒給沐然,他不喜歡,那不是耽誤人家,而且關鍵是沐然自己也不樂意啊。”
陳媽媽:“……”
“說白了你就是捨不得你兒子受委屈是不是?”陳媽媽哼了聲,“人家說你兒奴,還真是沒說錯!”
陳爸爸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可不是,我不止兒奴,還是老婆奴呢。老婆,你大老遠的來看我,腳累不累,來過來我給你揉揉。”
“老不正經的!我是坐車來的又不是走來的。”陳媽媽顯然是心情好點了,口裡罵着,臉上還忍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