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櫺的琉璃,折射在六尺寬的紫檀鎏金牀上,塌上鋪着錦繡雙色的蠶絲被子,上面躺着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狐狸。
陽光照射在它緊閉的雙眸上,濃密的睫毛在它的臉上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隨着它的呼吸輕輕顫動。
似是感受到眼前的光亮,白汲不耐煩地微微睜開雙眼,雙眸中帶着一絲迷茫,似在半睡半醒之間。
只一晃神的工夫,白汲徹底清醒了,睜着黯紅色的眼眸環視一圈。
見到被褥未被動過,香色雲紋帷幔被幔勾束在兩側,心中猶自有些不敢相信。
容傾城,徹夜未歸。
白汲陰冷的眸光在屋內掃了一圈,四下無人。
眉間的紅色彼岸花印記陡然發光,在他與容傾城簽訂魂契的那一刻起,他的靈識可以感知到容傾城所處的方位,瞬息之間便能出現在她的身邊。
印記上的光亮驟然消失,白汲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該死,居然在這個時候,體內靈力不足了,無法支撐他的感知。
從他擺脫結界桎梏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凡界沒有一絲靈力波動,原本以爲只是當下所處的地界沒有靈力,其他地界總還是有的,哪怕是稀薄一些。
這些時日,他晝伏夜出,催動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移形換影,走遍了整片大陸。
他的身影出現在每一片土地上,從西州、吐蕃、北遼、南夏、直至走到東晉。
待察覺所處地界感應不到靈氣波動,身影一個晃動,便消失在這片土地上。
半響後,便會出現在下一個地點。
這些時日,他日夜兼程,身心極度疲憊,根本來不及休息,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用來尋找靈力。
不知爬過了多少座山川,走過了多少條河流,經歷了幾個季節更替。
白天往來奔波,夜間就找個山洞或是樹林將就一晚。
當他踏上最後一片土地的時候,他纔不得不認命。
沒有,
真的沒有,
凡界沒有一絲靈力。
整個人如遭雷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綿延起伏的羣山,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半響都沒回過神來。
萬念俱灰。
原本他以爲凡界只是靈力匱乏,待他尋遍了整片大陸後,他才發現凡界真的沒有一絲靈力。
那個臭老頭做的好絕啊,把他所有能走的路都堵死了,切斷三界之間的連接,讓凡界隔離於神界與妖界之間,再無靈力流通。
一股深深的挫敗感涌上他的心頭。
離開了結界又如何?
還不是被困在凡界,無處可去。
他不甘心。
他不認命。
他是日月精華孕育出的上古妖獸,自是與其他妖獸不同。他可以不依靠靈力修煉,吸取日月精華增加修爲。只是這個速度太慢了,就好似飢腸轆轆時,沒有食物果腹,唯有喝水充飢,雖能一時可以壓抑住飢餓感,可卻治標不治本,不是長久之計。
白汲雙眉緊蹙,尋思着如何解開這個困境時,身上傳來陣陣疼痛,憑空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淤青與傷痕。
容傾城出事了。
白汲斂起心神,沒有絲毫的停留,用僅存不多的靈力心急火燎地往西州趕,待踏上西州的土地時,還是來晚了一步,脖頸處出現了兩道劍傷,皮開肉綻。
本就爲着靈力的事鬱結於心,現在又因爲容傾城而受了傷,白汲的怒火猶如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
他把所有怒火,所有怨恨,所有不忿都撒在那個傷了容傾城的男人和那些冷眼旁觀的人身上,傷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把那個男人的府邸夷爲平地,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念至此,白汲腦中靈光一閃,目光在周身掃視了一圈,連腳底的粉色小肉墊都沒有放過。
周身上下並無傷痕,白汲如釋重負。
那她爲何徹夜未歸?
難道是...
昨日的事,羞於見他,歇在廂房了?
他一個被看光光的人都不害羞,也不知道她彆扭個什麼勁。
凡人就是麻煩!
心中主意已定,白汲縱身跳下牀,直奔廂房而去。
待查看過東西廂房的所有客房後,黯紅色的眼眸愈發黯然。
不止容傾城不見了,整日跟在她身邊的那個侍女也不見了。
白汲一邊尋思着,一邊往閨閣走去,它倒要看看這個蠢女人到底能躲它到幾時,它就不信她還能不回家了?
它就待在她的閨閣裡,守株待兔,等她回家。
“汪汪汪”一陣犬吠聲打斷了白汲的思緒。
鐵籠子裡關着的兩個獵犬看到白汲後一臉興奮,其中一個黑背白足的獵犬口水流了一地。
獵犬本就有着狩獵的天性,奈何被鐵籠子束縛着,看着眼前的小狐狸,不能大展身手,急得左右撲騰,瘋狂撞擊着鐵門,對着他惡狠狠的犬吠。
白汲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沒地方發,這下倒好,這倆傻不拉幾的獵犬送上門了。
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你們偏要往裡闖。
眸中紅光一閃,鐵籠子上的門栓驟然斷裂,鐵門吱嘎一下打開了。
眼見鐵門被打開,兩條獵犬蓄勢待發,幾個箭步就奔着小白撲來。
獵犬張着大嘴,眼看就要把狐狸腦袋咬碎,眼中有着按捺不住的興奮,這一口咬下去,狐狸肯定有死無生。
在離狐狸只有兩步遠的地方,獵犬撞在一道無形的屏障上,巨大的反彈力將它們重重地摔在地上。
獵犬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小腦袋瓜裡一堆問號,一臉懵圈。
獵犬滿是詫異的目光投向小白,警惕的在小白四周環視一圈,確定周邊什麼都沒有,以爲小白只是僥倖逃過一劫。
這個狐狸明顯是被嚇傻了,連跑都不會跑了,獵犬緊接着又發起了一波新的攻勢。
然而,結果跟剛纔一般無二,它們還是被無情的彈開,摔向地面,甚至比上一次摔得更狠,疼得它們半天都沒起來。
獵犬在地上趴了許久,這才掙扎着緩緩起身,看向小白的目光如臨大敵。
小白眸色微冷,一道白芒閃過。
眨眼間,小白就來到獵犬身側,鋒利的爪子沒有絲毫保留,直奔獵犬身上而去。
獵犬眼前一花,只見一道白芒縈繞在它們四周,白芒的行蹤之快,猶如閃電飛光,白芒的行蹤之詭秘,讓它們根本摸不清來路。
白芒每閃過一次,它們的身上就會多幾道傷痕。
“嘶...嘶...嘶...”耳邊充斥着皮肉被撕裂開的聲音。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獵犬來不及反應,周身就傳來一陣劇痛,身上、肚子上、四肢上足有十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砰......”
“砰......”
兩條獵犬應聲而倒,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皮肉,被小白抓得滿目蒼夷,銀白的雪地瞬間被鮮血染紅。
一頓胖揍之後,白汲的火氣總算消得差不多了,豔紅的雙眸看向趴在地上的獵犬。
兩條獵犬把頭貼在地面,一動也不敢動,眼眶紅紅的,眼中泛起一陣水霧,可憐兮兮地看向白汲,顫慄地發出嗚嗚的哀鳴聲,似是在跟他求饒。
它們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小狐狸怎麼有這麼強的戰鬥力,電光火石間就把它們揍得這麼慘,簡直讓它們懷疑狗生。
“死不了。”
他可是剛好避開它們的要害,獵犬雖然傷得不輕,但也不至於喪命。
它們要是死了,容傾城又要來找他理論,他可不是因爲那個蠢女人才饒它們一命的,他只是不想聽她聒噪。
對...
沒錯...
就是這個原因...
“沒死就趕緊滾。”
兩條獵犬顧不得身上的傷痛,耷拉着尾巴,一前一後撒丫子地往鐵籠子裡跑,好似身後有惡鬼在追着它們。
衝進鐵籠後,趕忙用爪子把鐵門帶上,乖巧地趴在地上,目送着小白悠哉地走進容傾城的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