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城抱着九尾狐的手越發沉重,就象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把懸在她胸口隨時會要了她小命的匕首。
她疾步走回自己的宅院,老遠就看到在門口來回轉圈的雲初,雙手合十,嘴裡碎碎念着什麼。
“郡主,我的郡主啊,你怎麼纔回來啊,你把雲初急死了,發生什麼事了?”
雲初一路小跑跑到容傾城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抱着容傾城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
“昨天上山不小心掉到一個山洞裡,天亮以後才爬出來,你家郡主福大命大,有神仙保佑,已經沒事了,不哭了,乖。”
容傾城騰不出手,只能用腿蹭了蹭雲初。
“郡主,你以後出門一定要帶上雲初,再遇上禍事也好多個人去求救。”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雲初對着地面連吐了幾下。
空氣中忽然散發着一股惡臭的氣味,哭聲愕然而止,雲初在容傾城的身上聞了聞,好臭啊!她家郡主不會是掉到糞坑裡了吧?
雲初連忙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容傾城,只見容傾城蓬頭垢面,溼漉漉的頭髮上沾着些許泥土,髒兮兮的小臉已經分辨不出原本的容貌,衣袖也被刮成一條一條的,舉手間隱約還能看見白皙的手臂。懷裡抱着一個晃尾巴的...小黑狗,小黑狗身上黏糊糊的,沒有一處順溜的毛,幾綹毛打成結黏在一起,這哪裡象一條狗,倒象是一個刺蝟。
雲初湊到小黑狗附近,一股惡臭撲向她的鼻子,雲初趕緊捂上鼻子,拎起小黑狗的後脖頸從容傾城的懷裡拽了出來。
“郡主,你從糞坑裡撿的狗嗎?怎麼這麼臭啊?”雲初嫌棄的捏着鼻子,把拎着小黑狗的手臂拿遠了些。
容傾城給了九尾狐一個眼神,彷彿在說,“你看,不是我嫌棄你臭,你是真的臭!”
九尾狐眼神一黯,亮出自己的利爪,剛要有所動作,容傾城連忙說:“雲初,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好生照顧它,給它準備五香湯沐浴,還有它不是狗,是狐狸。”
雲初怔愣片刻,把小黑狗湊近看了半天,這個狐狸怎麼長得這麼象狗?
“奴婢這就去浴堂準備,郡主你也沐浴一下,換個衣服,要是讓侯爺和大夫人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免不了訓斥一番。我跟其他人說郡主身體抱恙,正在房間休息,讓她們不要去打擾你。”
“所以,郡主不能走正門,還是翻牆吧!”
容傾城看着雲初的背影越走越遠,擡頭望向宅門掛着的匾額,她爹永定侯在她年少時就以她身份尊貴爲由,給她在府裡單獨開了宅院,當朝皇上御筆碑匾“朝仙閣”。在外人看來的無上榮耀,也生生斷了她的父女情分。
容傾城無奈地撇撇嘴,侯爺和大夫人根本不會來這裡,又怎麼會在乎她去了哪裡,經歷過什麼,只要她活着,順順利利地當上太子妃,未來再當上皇后,光耀容氏門楣就夠了。
容傾城一個縱身躍上宅門上方的屋檐,昨天剛下過一場雨,瓦片略微有些溼滑,容傾城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穿過影壁,走到了東廂房的屋檐上,庭院裡三三兩兩的丫鬟正在打掃,容傾城避開她們的視線,通過一段連接正苑的府牆,回到自己的閨閣。
她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苦澀的茶味讓她有了點精神,似有似無的淡淡茶香讓她陷入了沉思。她始終想不明白臭狐狸爲什麼要跟着她回來,傳說中的妖獸,自稱本王,地位應該很高,爲什麼要跟她回侯府,他到底有什麼目的,或者說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容傾城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作罷,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他要呆在凡間住在侯府,就得遵守這裡的規矩,是時候跟他好好認識一下了。
廂房的浴堂內,不斷傳來東西被打翻的聲音和女人的慘叫聲。
容傾城周身一僵,準備推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嚥了咽口水,硬着頭皮推開浴堂的門,這個臭狐狸還真是難搞。
只見雲初雙手杵地坐在地上,衣衫都已經溼透,象是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隱約還可以看到淡黃色的肚兜,手背上、脖子上有數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浴堂地上的青磚被水浸透,變成了深灰色,幾個被踩扁的皂莢緊緊地貼在上面,浴桶倒扣在地上,香料被丟得滿地都是。
九尾狐悠哉地趴在布巾上,時不時晃動着尾巴,紅色的瞳孔愈發鮮豔。
容傾城發現了臭狐狸的一個秘密,他心情好的時候,瞳孔是豔紅色,心情不好的時候,瞳孔是黯紅色。
“雲初,你去讓府上的大夫給你的傷口上點藥,叫人多給我準備一些五香湯、皂莢和香料,這裡就交給我吧。”
“郡主,不可啊,你看看奴婢身上的這些傷,這狐狸野性難馴,太兇殘了,還是...還是把他丟出府吧!”
“放心吧,他不會傷害我的,我的救命恩人當然得由我親自伺候了。”
半個時辰後,浴堂被收拾乾淨,新準備的五香湯也被擡了進來,容傾城一把抓起在布巾上小憩的九尾狐,把他丟進浴桶,一隻手抓着他的後脖頸,另一隻手搓洗着他的身體。
“在攻擊我之前你還是先想想魂契上是怎麼寫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受到的傷害會雙倍反噬於你。我受點傷倒是沒什麼,可是傳說中的九尾狐,因爲一個人類受傷,不知道傳出去會不會被其他妖笑話呀!”
九尾狐眯了眯黯紅色的眼眸,沒有搭理容傾城,也沒有再反抗。
“既然我們簽了魂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
“我是容傾城,永樂侯府的嫡女,安樂郡主。”
“你呢?你叫白汲對吧,那我叫你小白吧,你爲什麼要跟我籤魂契?爲什麼會被困在那個洞裡?爲什麼要跟我回府?”
一連串的問題讓白汲翻了個白眼,這個蠢女人問題怎麼那麼多,她以爲她是十萬個爲什麼啊!
“你的靈魂很特別,不受結界限制,只有跟你簽了魂契,與你靈魂相連我才能出去。”
困在結界這萬萬年間,他無時無刻都想衝破禁制離開結界,可是都沒有成功。
容傾城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他怎能按捺得住!別說是簽訂魂契了,就是要他所有的修爲,他都會給,只要能讓他離開結界。
至於容傾城爲什麼能夠進入結界,還不受結界限制,白汲也不知道原因,他剛剛探過容傾城的靈識,沒有一絲靈力,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她的身上一定還隱藏着其他的秘密。
“至於爲什麼不回妖界,當時是因爲被封印得太久,要好好了解一下,在我被封印的這萬萬年間凡界的變故。”白汲當然想回妖界,他離開結界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妖力恢復到巔峰時期,殺回神界報仇,可是現在的凡界感受不到一絲靈力,三界之間的連接也被切斷了,他現在僅存的妖力不足以打開三界之間的連接,他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
“既然你打算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就要遵守這世間的規矩,不能傷害無辜,更不能爲禍人間,不然的話我寧可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與你同生共死。”
白汲悶哼一聲,算是同意了容傾城的提議。
“小白,那你有什麼本事啊?你會很厲害的法術嗎?”
“本事?本王最大的本事就是滅世。”
容傾城偷偷撇了撇嘴,說得那麼厲害還不是被封印了。
她沒有過問太多,人妖殊途,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不見得是件好事,反而會帶來很多麻煩。
浴堂裡水霧繚繞,容傾城被熱得沁出了汗,在換了7次五香湯,用了10幾塊皂莢和5包香料以後,浴盆裡的水終於變得清澈。白汲閉着眼仰浮在浴盆的水面上,水下的尾巴輕輕地拍打着水面。
容傾城起身準備去拿布巾,白汲身形一縱從浴盆裡跳了出來,看着地上一團團的狐狸毛,氣得想殺人,他最引以爲傲的就是他這身漂亮的狐狸毛,妖界白狐本就稀少,整個妖界只有他一個九尾白狐,之前伺候他的侍女不小心梳掉了一根狐狸毛,直接被他丟到禁地餵了魑魅,這個蠢女人竟然剪掉了他這麼多寶貴的狐狸毛!
白汲走到容傾城身邊,搖頭擺尾甩了又甩,把身上的水都甩到她的裙襬上。滿意地看着她裙襬上的水。
他給自己施了一個法術,溼漉漉的毛髮瞬間變幹,飛身跳到窗臺上,後爪一蹬把窗戶踹開,找了一處能被陽光照射的地方,慵懶地趴在窗臺上,頭枕在一隻彎曲的前爪上,另一隻前爪往前伸了伸,九條尾巴被收在身側,柔軟的毛髮時不時被風吹起,象是隨風起舞的蒲公英。
屋內的水霧慢慢散去,容傾城這纔看清白汲的模樣,通體雪白的毛髮,額頭一抹紅色的彼岸花印記,似血般鮮紅的眼眸望向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梧桐樹,粉紅的內耳警惕地豎立着,紅與白的搭配在陽光下閃動着耀眼的光澤,把尊貴、優雅、妖嬈、魅惑展現得淋漓盡致。
“小白,你好美!”
容傾城看呆了,怪不得世人皆說狐狸慣會迷惑人心,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狐狸形態的小白都美得如此妖孽,幻化成人形的小白又會美得多麼不可方物啊!
白汲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轉過頭不再搭理她。
容傾城總算意識到不對勁,“小白,你能用法術把自己的毛髮變幹,那你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變乾淨?”
“這麼低階的法術,普通的妖童都會,本王怎麼可能不會,一個簡單的清潔術而已。”
轟!!!容傾城氣得怒火中燒,額頭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攥着拳頭垂在身側,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一個清潔術就能搞定的事情,你讓我用了2個時辰給你洗澡??”
“呵呵呵呵,本王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總要給你一個報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