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真人所問,泥菩薩卻是聲音變得沉重起來,道:“獨孤齊斬殺的乃是塵緣客。”
“什麼?!”
張真人失聲驚呼,他是萬萬沒想到竟會這種答案,要知道塵緣客此番是被他和白眉仙子聯手請下劍峰的,卻不想尚未進入真正的龍眠之地,這位天下第四劍就是身隕。
“怎會如此啊?”
張真人搖着頭喃喃低語,依舊難以相信,但張真人也清楚,獨孤齊終究是大宗師,渭水一戰斬寇宗,滅石狂生的兇威猶存,而塵緣客雖潛心修劍數十年,已經觸碰到了大宗師的門檻,但終究是差了一線,兩人做生死之鬥,獨孤齊的贏面的確要大上一些的。
不過明白歸明白,張真人卻難以接受,他此番前來龍眠之地非爲一己之私,而是想着延續正道氣數,塵緣客被他視爲一大助力,卻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一時間,張真人默然無語,只是靜靜的立於原地。
泥菩薩見此也是不再多話,靜靜立在張真人身旁,時間就這般緩緩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平臺東面的半空中空間一陣波動,緊跟着一道身影從中現出,隨着此人出現,張真人終於是回過神來,與泥菩薩和獨孤齊幾乎同時轉頭望去。
“九幽陰君?!”
看清來人身份,泥菩薩顯得很驚訝,但隨即便是沉默下去,而另一邊的獨孤齊見到九幽陰君卻是渾身一震,繼而有些失態的搖頭自語道:“怎麼可能?你身上怎會殘留我叔父的氣息,你背後背的是什麼?”
說着,獨孤齊目光如電的看向九幽陰君。
“桀桀。”
模樣如鬼,身似骷髏架子的九幽陰君卻是沒有回答,只是鬼笑了兩聲,但其卻是在不知不覺間退到了平臺東邊的牆角。九幽陰君的狀態並不好,儘管他一身死氣,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傷的多重,但其左右手均少了三根指頭。足見他也是苦戰一番後才能到此的。
而如獨孤齊所說,九幽陰君的背後的確有東西,這東西應該是一把兵刃被其揹負身後,但通體以白紗包裹卻是看不出究竟。而此物在九幽陰君進入龍眠之地前卻是沒有的。
九幽陰君這般作爲等若是退讓,獨孤齊見此氣焰更盛,當即朝着九幽陰君踏步而起,厲聲道:“九幽老鬼,我再問你一次。你身後是否是我叔父的吞天?”
吞天?!
張真人聽着獨孤齊的話整個人登時愣住,繼而滿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九幽陰君,張真人自然明白獨孤齊的意思,吞天乃是刀尊橫行天下從不離身的神兵,九幽陰君背上的東西若真是吞天,那自然代表刀尊已然被其擊殺。
但,這怎麼可能?!
刀尊橫行天下數十年,除開劍主之外無人能壓下其鋒芒,而醜童又不現身,這就造就了刀尊的滔天兇威。其更是雄霸天榜第三。而九幽陰君雖是久負盛名的老魔頭,但其先後慘敗於劍主,刀尊,甚至劍神之手,這樣的人物怎可能在守龍閣中擊殺刀尊?
張真人想不明白,以他的認知,哪怕九幽陰君已突入大宗師境界,也無法與刀尊爭鋒,畢竟刀尊在大宗師境界浸.淫.了數十年之久,刀道已將入絕巔的。除非九幽陰君成就無上宗師。否則張真人實在不明白刀尊爲何會喪命九幽陰君之手,但這顯然不可能。
就在張真人疑惑之間,泥菩薩卻是悄然收斂氣息,將自身融入黑影之中。整個人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實則卻是朝着九幽陰君所在之處緩緩潛去。
九幽陰君的注意力放在獨孤齊身上,並未發現泥菩薩的異動,眼見獨孤齊步步逼近,他再度鬼笑起來。
“桀桀,桀桀。桀桀桀!”
九幽陰君笑的恣意狂縱,笑聲響徹整個平臺,來回飄蕩,一時間就彷彿萬鬼齊嘲,不禁令人悚然。
“刀尊這小輩,當年狂妄無端,以我爲砥礪刀道的磨刀石,讓我威嚴喪盡,更令我九幽教名聲大墜,險些落入覆滅的局面。他,該死!”
聽着九幽陰君近乎親口承認擊殺刀尊,獨孤齊卻是有些失神,但隨即其目光轉厲,兇狠的看着九幽陰君道:“你如喪家犬一般的老鬼,在你那鬼城之中一藏數十年,盡做些陰詭之事,怎可能是我叔父的對手?”
“桀桀!”
九幽陰君帶着嘲弄的口吻冷笑了一聲,繼而道:“你獨孤家的刀法的確威力無儔,堪稱這天下間最強的刀法之一,但你難道不明白你們獨孤家的刀法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獨孤齊聽到九幽陰君的反問,面色蒼白了些許,他當年明白自家刀法最重要的是什麼,這正是因爲這一點,在這守龍閣中他的刀法受到極大限制,此前擊殺塵緣客也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現在看似強勢兇狠,但實則是外強中乾而已。
見獨孤齊不說話,九幽陰君冷笑了一聲替他回答道:“是藏鋒於勢,借勢於天!但在這守龍閣中,何曾有天與你借勢,既無天地之勢,又如何藏鋒?去掉這最重要的一點,你叔侄倆可還能用出你獨孤家秘傳的刀法,一身實力又剩下幾成?”
九幽陰君不疾不徐的說出這番話,但獨孤齊聽在耳中卻是臉色越發蒼白,整個人不由倒退了半步,再無半分強勢。九幽陰君這番話實是道出了獨孤家刀法的秘辛,在如今的環境下可謂字字誅心。
九幽陰君看到獨孤齊的反應更是志得意滿,張狂的道:“用不出獨孤家秘傳刀法,刀尊也就是沒了牙的老虎,再加上他這吞天魔兵被...”
話音倏爾止住,九幽陰君臉色大變,緊跟着其猛然回身,雙手之上閃過冷鋒,卻是一根根金屬銳指彈出,隨之其雙手各成鬼爪便是連環擊出。
叮叮叮!
隨着四濺而起的火星,連串兵刃交擊的聲音響起,九幽陰君連出十餘招終是堪堪抵住了來自身後的偷襲,隨即他腳下連點,一退數米之遠,後背徹底貼在牆根上方纔站定。
“泥菩薩!”
待看清偷襲之人,九幽陰君顯得極爲惱火,泥菩薩此人素來神秘,且手段詭異,剛纔暴起突襲竟是站着十數米外,隔空操縱一般殘鋒與九幽陰君相鬥,手段雖不見得多厲害,但那殘鋒卻好生鋒銳,若非九幽陰君手上帶的是完整的十方俱滅,只怕他一雙手已被斬下。
若是換個地方,九幽陰君卻也不會怵了泥菩薩,遭此偷襲說不得就要大打出手,但他曉得現在不是做意氣之爭的時候,隨即語氣緩和了些,道:“閣下與我素未蒙面,往日亦無仇怨,卻不知道閣下爲何要行此下作之舉?”
也虧得九幽陰君說得出口,當初渭水之戰,他和自己徒弟黃泉閻羅便是靠着喬裝偷襲,接連襲殺陽昊天和衛釧風的。
面對九幽陰君所問,泥菩薩卻是理也不理,其轉頭各看了張真人和獨孤齊一眼,便即道:“二位還等什麼,不論是爲正道除魔,又是爲叔仇,兩位自該與我攜手,在下雖不才,卻願爲二位先驅,擋下這老魔的鋒芒。”
九幽陰君聽着這話面色變了,這是他預料中最糟糕的局面,畢竟他此時受創不輕,雖有完整的十方俱滅在手,但一身實力最多發揮個七八成,要是當真被三人圍攻,只怕他堅持不了多久。
九幽陰君也是心思絕厲之人,曉得如此局面下終究是要靠自己,故而不等泥菩薩話音落定便是搶身而出,朝着泥菩薩欺身而去,只是他身形急縱之間卻是悄然朝着張真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張真人也正看着他,兩人目光交匯之間似乎心領神會了什麼,張真人卻是不進反退,悄然退至旁邊的牆角下,盤膝坐下地上開始調息回氣,恢復傷勢,一副再不管場中爭鬥的架勢。
張真人所爲卻是大出泥菩薩的意料,原本泥菩薩以爲張真人會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幫手,然而局面急轉至此,又見九幽陰君急速欺近,容不得他再說其他。
嗖!
泥菩薩捲起風動橫空而退,同時雙手連環變化,捏出道道手印,就見那截殘鋒劃出數道鋒芒,各以刁鑽之勢朝九幽陰君攻去。泥菩薩這手段當真有些仙家御劍的風範,只是威力遠遠難及,準確的說更像高深至極的擒龍控鶴的功法,只是江湖中人哪怕內力再深厚,也無法隔空將一截死物如臂指使的,更難以施展出類似劍光分化的高妙手段。
泥菩薩和九幽陰君二人這一退一進,幾息之間便是退入了平臺的角落之中,陰影覆蓋下,張真人已是看不清二人爭鬥的狀況,他也是不再注目,專心療傷。倒是獨孤齊立於場中,半天無所應對。
不過獨孤齊看得清楚,泥菩薩並非弱手,其雖然且戰且退卻是完全不落下風,那截殘鋒更是玄妙無端,隱隱能壓制住九幽陰君手上的十方俱滅。待得兩人爭鬥過百招,依舊難分高下後,獨孤齊終於是忍不住,即便是不爲叔仇,單是那吞天魔兵也是他不能放棄,故而其朝着兩人爭鬥之處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