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南有一個小村落,名爲落雁村,此時正是豔陽高照的大晌午,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落雁村南坡邊,她馱着背緩慢地走着,一個木盆卡在她的手臂與腰部之間,裡頭是剛剛洗好的衣服,她的額頭上夾雜着點點汗水。

「呼……」她吐了一口氣,呼出的熱氣在寒冬中顯得白茫茫的,她疲憊地彎下腰,將手上的木盆放在了地上。

她臉色蒼白地矗立在那兒,兩手互相搓着泛紅的手掌,本該滑嫩的掌心上長滿了繭,她往手心裡吹了吹氣,試圖使冰冷到沒有知覺的手暖和一些,休息了一會兒,林若水又拿起那木盆往家裡走,她在經過一片林子時,感覺到一股異樣,她往林子裡探了探頭。

參天大樹之下躺着一個人,那不是落雁村的人,她疑惑地佇立在那兒,她不該過去,可她吸了吸鼻子。

林若水的鼻子一向靈敏,任何味道都逃不過她的嗅覺,此刻她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這味道令她有了作嘔的衝動。她蹙着眉,遙望不做聲響的人好一會兒,她躊躇地沒有動,她的膽子比較小,但先父有言在先,不得見死不救。

她咬着下脣,猶豫好半天,放下了木盆,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繡花鞋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音,本來躺着的男人突然轉過身,嚇得林若水驚叫了一聲:「啊……」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的頭髮淩亂,臉上血跡斑斑,她瞧不清他的模樣,可他身上的傷勢卻駭人得很,一道刀傷從他的胸口處劃開,直至他的肚子,血肉模糊得令她頭昏腦脹。

「閉嘴!」男人似井般深的雙眸警惕的盯着她,在她想揚聲叫喊之前制止了她,吐出的話冰冷如冰雹,她即刻乖乖地閉上嘴,兩眼像小鹿似地盯着他看。

男人身上穿着深紫色的上好綢緞,連腰間的玉佩也是光澤不凡,「過來!」男人低着嗓音說道,他的嗓音中帶着令人不由屈服的權威。

林若水抖動着雙脣,緩慢地走了過去,走近一看到男人嚴重的傷勢,她不由又想張嘴大叫,眼裡的淚水都要冒出來了。

一道力道重重地拉住她,林若水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在了男人的前面。

石毅受着傷,可睥睨她的眼神好似她只是一隻螻蟻,他封住她的啞穴,他優雅地收回手,面無表情地說:「不準叫!」

她張着嘴,試圖發音,卻發不出來,眼淚恐懼地不斷地往下掉,好似天然的瀑布,源源不斷地涌出。

石毅看着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他一點也沒有被幹擾,鐵石心腸地道:「給我找大夫來……」

林若水縮着身子,抽抽搭搭地哭着。

「聽到沒有!」他嚴厲喝道。

本來正哭得起勁的她一個定住,石毅滿意地彎脣,正想要說話時,他差點就瞪出自己的眼睛了,女人活像一輩子沒哭過似地哭得更爲誇張了。

「夠了!」他只是封了她的啞穴,可沒有點她的哭穴,她哭什麼!胸口的傷口痛得令他齜牙咧嘴,而她還不斷地礙他的眼。

林若水軟下身子,全身哭得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等到她哭得爽快了,她終於停住了淚水,一擡眼就對上了石毅兇狠的眼神。

她抽噎地往後退,而石毅也沒有力氣再拉她了,胸口的傷勢太重了,他一手按住傷口緩解血流的速度,臉色鐵青地看着她。

沒了他的牽制,林若水狼狽地像用手代腳地趕緊跑開,跑到不遠處時,她又想起了自己那盆衣服,她思索再三,又躡手躡腳地跑了回去,那個男人還躺在大樹之下,臉色蒼白如雪,似乎離死不遠了。

她沒有停頓地半蹲下身子拿起木盆,她的動作一頓,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血印,眼眶的淚水又要掉下來了,她用另一隻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拿起的木盆又放了下來。

男人閉着眼睛,一片落葉從樹上輕然飄下,落在了他的前額上,草發出嘶嘶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看着紅着眼睛的女人????向他走來。

她張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說不了話,她無奈地看着他,還帶着點不甘願。

石毅沒有力氣地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前額的落葉被她取下,他的前襟被她拉開,他霍地睜開眼,「做什麼!」

林若水用力地控制自己想跑得遠遠的想法,她無助地看着他,他雙眼如牛般瞪大,似在恫嚇她,他們之間根本無法溝通,她咬緊牙齦,快速地拉開他的手。

剛纔對她的拉扯,已經耗盡他的力氣,石毅全身軟綿,根本無法反抗,他狠狠地瞪視她,直到他發覺她不具有危險之後,才放鬆了肌肉,兇狠的目光轉爲驚訝,她是大夫?

他吃驚地看着她快速地在大樹旁找着一種草藥,又快速地咬碎,將汁液塗在他的傷口上,又用布綁住,傷口一陣的涼意,緩解了剛纔的劇痛,他沉默地看着女子一邊流着淚,一邊處理着他的傷口。

石毅知道自己的傷口很猙獰、可怕,他身上的傷是被敵人的鈎刀給刮開的,刀刃先在他的胸膛上劃出口子,頂端的鈎子又狠狠地深陷在他的血肉中,轉了好幾圈才拔出。

但他這個受傷的人都沒有大驚小怪,她有必要怕到這個地步嗎?

當林若水快速地處理好後,她一整張臉上都是淚,活像是被他虐待似的,傷口暫時舒服了,可他已經精疲力盡了,她哽咽着站起來,離開了。

石毅微眯着眼睛看着遠去的女人背影,沉重的眼皮垂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天一片的黑,頭頂的月兒如鈎,在他旁邊有火燒柴的聲音,他側眸看了過去,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堆火,以及放在他身邊的包子。

石毅撐起自己,拿住包子,大口地咬下,轉而皺眉,她是不是太吝嗇了,連個肉包子也不願意施捨給他,他食不知味地咬着,身上的傷口竟奇異般的不再如火般的疼痛了,他低頭看了看胸膛上的傷勢。

這堆火是誰弄的?食物是誰給的?他不用猜,一定是那個眼淚多得可以救災的女人。

她是他這一輩子見過最會哭的女人了……

他快速地吃完包子,昏昏欲睡,他又如醒來時一樣倚在樹旁睡着。

石毅好奇地看着不斷在自己身邊聚集的東西,第一天她給他生火,旁邊放着用油紙包得好好的包子,第二天她給他帶了一牀被子及食物,第三天在他睡得快死的時候,她給他換了藥,第四天……

石毅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他心情極好,心裡想,這一次她又會怎麼樣?沒有讓他住在她家,卻將他需要的東西都帶來,如果下雨的話,她是要送他一把傘還是讓他住在她家?

細細的雨點開始從天空上飄了下來,點點滴滴落在他的臉龐,他耳力極好地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緩慢地跑過來。

「咳咳……」女子輕輕地咳嗽着,小腳步地跑了過來,猶豫不決地看着絲毫沒有殺傷力的男人,「你……」

從他的傷口不再劇疼開始,石毅知道她懂醫術,「你是一個大夫?」他冷淡地問,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她一點也不像個大夫,只是一般的姑娘。

林若水撐着傘,站在他的前方,「不是,我不是大夫……」她小聲地回答,眼睛瞅着他一會兒,又擡頭看着天空一會兒。

她不是一個大夫,但先父是一名大夫,她自小耳濡目染之下,藥理方面不在話下,救人本該是大夫之責,不是她的責任,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眯着眼,打量着她臉上的神情,在雨勢逐漸有轉大的趨勢之前,他出聲了,「雨不會停……」只會越下越大。

林若水似有若無地嘆了一聲,躊躇再三,她上前俯下身準備扶起男子,石毅拒絕地揮開她的手,「我自己會走。」他還沒有虛弱到要一個身高不及他肩膀的女人扶着他。

這是一個驕傲的男人。

林若水沒有說話,收回了手,舉着傘走在他身邊,她的步子很小,他一個受傷的男人走上一步,她要走兩步,她的傘也拿得東倒西歪,似乎從來沒有爲人打傘過。

繞過林子,他們走到一間石屋前,接着走過石屋前的小庭院,走入屋中,石毅不着痕跡地看了周圍一圈,發現周圍的擺設簡單,一共才兩間屋子,連竈都設在屋子外。

「你……」林若水把傘放好後,垂着臉說。

「傷一好我便會自行離開!」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不過心裡想的事情都擺在臉上了,石毅一瞧便知。

「嗯。」她又指指外間的榻上。

他上次是封了她的啞穴,但一兩個時辰便會自動衝破,她不用一直比手劃腳吧!石毅看她低着的頭頂好一會,他逕自走過去躺在榻上,女子傻愣了好一會,趕緊退了出去。

他想,不到不得已,她是不會進來的,這窮鄉僻壤的女子竟是如此迂腐,京城裡的女子雖然也如她一樣謹守本分,可不會如她這般過了頭的小心翼翼。

翌日,石毅在牀上躺着實在睡不着,身上的衣物發出一股惡臭,連他自己聞着都嫌棄,他緩慢地從榻上爬起來,一手捂着傷口。

傷口已不再流血,卻是動一下都疼得厲害,他齜牙咧嘴地坐在牀上,行軍打仗多年,受過的傷不在少數,這一回也不是最嚴重的,卻是他最落魄的一次。

住在內間的女子早早便起來了,此刻她正在外頭的廚房裡,石毅皺着眉,她似乎是一個人居住,怪不得她之前總是小心翼翼,活像他是一匹大野狼,若她是一個人居住,無怪乎她小家子氣的行徑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古人之言必有其道理的。

他緩慢地移動着,正要打開門時,她正好進來,手上端着菜,一看見他便習慣性地垂着頭,「公子,你傷口還未好,最好是不要亂動。」

公子?石毅揚揚眉,長這麼大,也只有一些沒眼睛的人敢這麼客氣地稱呼他了,他悶不吭聲地坐了回去,兩眼瞪着她,活像是沒見過人似的。

林若水將菜放在桌上後,折身回內間,沒隔多久又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套舊衣物,「這是先父留下的衣衫,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話,就拿去用吧。」

他纔不會介意呢!大男人不拘小節,計較這個、計較那個,什麼都計較的話,拿什麼讓女人計較呢?石毅接過她遞過來的衣物,客氣道:「有勞姑娘了。」

「先吃飯吧,等會兒我打一盆熱水讓你擦身子。」她輕輕地說。

「不了,你直接告訴我哪裡有小溪……」擦身子?這麼婆娘的事情石毅可幹不來。

「不行!」她反對地搖搖頭,「公子傷勢這麼嚴重,連疤都沒有結,怎麼可以碰水。」莫說是大夫,只要是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有傷之人切忌沾水。

雖然她左一個公子,右一個公子,聽得令人煩,可這會兒她說的話更是令他不爽,「有什麼關係!我要……」

「我先去做菜了。」林若水轉身離開了。

石毅靜默了,張着嘴看着正前方,矮了他半截的小女子,等等!這……她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嗎?

飯後,林若水依言端了一盆熱水過來,石毅挑眉地看着她放下木盆,恭敬得如家中的婢女般,對他說道:「有事再叫我。」

眼看門要關上,那個躡手躡腳的女人轉眼就要消失在他前面時,他以貴妃臥榻的姿態一動不動,一手撐着腦袋,慢條斯理地開口了,「等等……」

門隙又打開了一些,傳來她柔柔的嗓音,「公子有事嗎?」

「在下有一件事想請姑娘幫忙。」

「請說。」

「姑娘不妨進來。」

林若水凝視着自己腳上的繡花鞋好一會兒才跨進門內,不自在地說:「公子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這公子、公子的,聽多了他也就順耳了,「誠如姑娘所說,我的傷勢未好,這擦洗不便,不知姑娘……」

石毅自知這個要求十之是要被拒絕的,她一個鄉野村婦,迂腐不經事,要她一個大姑娘給他擦身子,她恐怕要奪門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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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啊?」石毅不文雅地挖挖耳朵,「你……」

林若水雖不喜跟人打交道,也不願與人有接觸,可他的要求並不過分,「公子與我的父親很像,父親生病時,這擦身子的事情都是由我做的。」

石毅臉上的詫異轉而掛上了尷尬,她的話講得誠懇之至,不過石毅卻不開心她把他當做父親般侍候,話說,這幾日她對他還真的有一點兒女孝敬長輩的意味呢!

林若水沒有石毅想得這麼多,她直接將手放進盆中,擰乾棉布,轉向了石毅,「公子……」她示意他脫下衣服。

有人侍候是好事!石毅也是從小被人侍候到大的,可她又不是自己的奴婢,他也不習慣讓一個認識不到幾日的姑娘家……

「不用了!」石毅忍着痛意,咬着牙,威風地說:「剛纔只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出去吧。」

林若水一愣,好脾氣地點點頭,聽話地退了出去,門一關上,她才偷偷地吐了一口氣,她真怕他是當真的,要真是如此……真是羞死人了!他僅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她怎麼可能恬不知恥地爲他擦身?

這是一個奇女子!石毅在心中暗暗地想,女子懂醫術已經是罕有,她對他也彬彬有禮,只是真要她做什麼違逆世俗之事,她竟也願意!

她,石毅是越來越看不清了。

石毅有八個姊妹,有落落大方、高貴典雅,也有文靜乖巧、賢淑溫柔,更有直來直往、多管閒事的。但她,不似他的姊妹中的任何一個人,這性子,說是柔順善良,也可以當做古里古怪。

唉,果然人生百態,一樣米養百種人。

石毅在石屋裡待了十日之後,傷口開始結疤,大概是他身強力壯,這等重傷到了他的身上倒不是什麼大傷。

簡陋的木製飯桌上,他吃着清淡如水的飯菜,一雙尖銳的眼看着垂頭不見臉的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他們共處一室近半個月,他竟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口小口地扒着飯的林若水動作頓了頓,輕聲道:「林若水。」

這個名字……石毅擡眼看了她一眼,怎麼會跟他的……那麼像!應該不是她,這世上人名一模一樣也不足以爲奇,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石毅在心裡記下她的名字,待傷勢好了以後,他回去後會命人好好酬謝她,他自報姓名:「我叫石毅。」

林若水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那是她打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擡頭看着男人,男人的長髮狂野地披散着,眼睛灼灼有神,身上襤褸的衣衫換上了先父留下的舊衣衫,偏他腿長手長,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太短,雖然如此,卻遮不住他的尊貴。

「石毅?」她輕輕地呢喃,她蹙着眉,陷入了沉思。

「你聽過我的名字?」男人不意外有人聽過自己的名字。

「似乎有所耳聞。」這個名字豈止耳熟,林若水兩道峨眉微蹙,眼眸深處帶着憎惡。

「你自是聽過。」男人高傲地放下筷子,眉一揚,「我乃京城大將軍石毅……」

女人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慘白如灰的小臉不見一絲血色,名字相同便算了,可爲何連出身家世也一樣,莫非他真的是……

「哈哈……」男人大笑,「你何須懼怕成這副模樣!」

林若水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她抖着手從地上拾起筷子,兩邊散落的髮絲遮住了她的神情。

「你救了我一命,等我傷勢全好,我回京之後會重重酬謝你。」石毅一派的大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這個女人既然救了他一命,那他也勢必要報恩。

林若水將髒的筷子放在桌子上,神情複雜,「你是京城大將軍石毅?」她輕輕地重複着。

男人劍眉一挑,看了她一眼,「你不相信?」確實,絕對不會有人相信如今落魄的他是一個大將軍,他的手伸到腰間,一拉,上好的玉佩躺在他的手心,「拿着!」

林若水偷偷地打量着那玉佩好一會兒,「這……」她不懂他的意思。

「這塊玉佩就放在你那裡,等我傷好了回去自會讓人來取。」

林若水盯着那塊玉佩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不,不用了,我相信你便是那位將軍。」空着的那小手握拳握了好久,又無力地放開,她輕晃着螓首,她救了不該救的人!

石毅揚揚眉,無所謂地將手中的玉佩收了回來,其實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一段時日便可以離開了,「這裡是哪裡?」

林若水的聲音輕如蚊蚋,「落雁村。」她一頓,「是一個小村落。」

石毅思考了一會兒,轉而將收回的玉佩放回桌上,「你將這枚玉佩典賣掉……」

剛剛還說要贈予她,如今又要典賣?林若水詫異地瞅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玉佩賣掉之後,希望姑娘替我辦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我要你替我帶信到將軍府。」

「這件事情,小女子會替將軍辦到。」一件小事罷了,只是林若水不喜與人打交道,唉,罷了罷了,送走這尊大佛,她纔可以安心。

「剩下的錢任由你處置吧。」

那日吃過飯之後,林若水按照他的吩咐,將玉佩典賣掉,從當鋪裡拿着典賣了玉佩之後的銀兩,託人帶信到將軍府,剩下的銀兩她買了一些藥材。

「事情辦妥了?」男人站在她的小院子裡,似乎等了她很久。

林若水人小腳步也小,走這麼多路,繡花鞋磨得腳生疼,卻一聲怨言也沒有,「辦妥了。」

石毅一雙黑眸不着痕跡地看着她,她不過是一名鄉間村婦,臉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胭脂水粉也沒有,身上的衣料也是粗糙的,而他近日住在她家中,吃的也是尋常百姓家的食物,可見她的處境並不好。

「家中的男人呢?」住了多日,他沒見過她與別人來往,話一問完,他想起了她每日都要供奉的牌位,上面的逝者也是姓林,應該就是她的父親。

林若水眼中掠過一抹異樣,低着嗓子說:「我不過是一名寡婦罷了。」

寡婦?這麼年輕?林若水的年齡看上不去不大,以石毅看來,最多也就十八左右。

「是這樣。」石毅思忖一會兒,「那麼你的終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什麼?林若水驚得擡眸,「你說什麼?」

「俗話說得好,女子尋得如意郎君便是美事一件,你救了我一命,我便爲你尋一個好人家。」她雖然是一名寡婦,家境一般,但有他石毅爲她打燈籠,絕非難事。

「請……」林若水此刻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她一個上前,右手緊緊地拉住男人的衣衫,「萬萬不可!」

近距離之下,石毅才瞧清了她的模樣,她生得可人,一雙眼眸又圓又大,鼻尖小巧可人,小嘴水潤誘人,露出的額頭也是圓滑飽滿,從面相來說,可謂是一名有福之人。

「有什麼不可?」他帶笑地問,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只知她的發比常人黑,人比他要矮好多,沒想到她的臉蛋生得清秀討喜。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她這麼近的說話,他們一同吃飯,一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奈何她把他當生禽猛獸,不敢過多地接近一分,他也不在乎,由着她去了。

她聽見他隱約的笑意,一雙美目不解地從他的俊臉上移到他的衣衫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失禮地扯着他的衣角,她嚇得趕緊放開,誇張地退了好幾步,「我,我……」

「什麼?」他豎起耳朵聽着,兩眼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窘意,她的眼眸水水的,似是隨時要哭出來似的。

「我,我不需要將軍爲我說媒……」羞死人了!他的身分實在不適宜爲她說媒呀,她巴不得他快快離去,不要擾了她的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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