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風了

即使在很多年以後,每當餘常青看到夕陽西下所形成的的火燒雲他都能夠清楚的記起8歲那年夏天的傍晚,同樣是在那一天,他見證了這個星球上長達數十年的浩劫開始,因爲這場在後人看來名爲機遇但實爲浩劫的災難在普通人眼裡無異於毀天滅地,無異於世界的崩塌。

公元4999年夏,8歲的餘常青站在老家房屋後的山坡上,手裡拿着趕羊的小竹鞭,嘴裡叼着一根嫩綠的草根並哼着不知名的曲調,擡頭看着遠方火燒雲映照出的天空,燦爛的晚霞將整個山坡都映照成了一片火紅色,身邊的五隻白色山羊仍然在埋頭吃草,在夕陽下這些青草和山羊身上彷彿都被鍍上了一層聖光。即使在餘常青的記憶裡這種來自於天邊的金色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但是每遇到一次仍然讓人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激動。

然而這絢麗的景象並沒有持續很久,天色以不尋常的速度變得黑暗,彷彿從身後有一個巨大的身影站了起來,並將這名爲太陽的恆星的光芒快速的吞噬掉,餘常青轉身以後看到了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場景,也是這一場名爲機遇實爲浩劫的開始。

背對着夕陽的餘常青看着遠方天空上懸掛的巨大的天體,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膨脹,它就像是一個氣球,正在大肆的吸收着這個世界的光和熱,在常人眼中這只是一個正在膨脹的黑色球體,漆黑的顏色透露着不詳,但是在餘常青眼中的倒影裡,他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是五彩斑斕的黑,因爲他彷彿看到了無盡的光和熱從四面八方涌進這顆黑球,並促使他不斷的壯大,甚至產生的氣流在山坡上吹起了微風。黑色的球體仍然在繼續膨脹,已經與遠方下落的夕陽大小相當了,山坡下爺爺的呼喊聲驚醒了餘常青,於是他不再關注這些趕着5只羊往家裡跑去,而他身後的那個黑色球體仍然在繼續膨脹,宛如一個闖入這個世界並寄生的腫瘤。

在暗淡的夕陽下,五隻白色的山羊正跟着一個8歲的孩童奔跑着,而他拋在身後的是一顆完全看不透,並仍然在繼續膨脹的黑色球體。熟練的將小山羊趕回自己的圍欄,並將牽引繩取下來以後仔細的圈在一起掛在圍欄旁邊的支架上面,昏暗的老房子裡傳來爺爺的聲音“常青,快去洗手吃飯,變天了要下雨了”。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老人看到孫子放羊回來漏出了慈祥的笑容,並叮囑孫子吃飯前記得洗手。“好的,爺爺,我馬上就去,但是你有看到山那邊天上的那個大黑氣球嗎?”年幼的餘常青一邊走到水井旁邊壓水洗手,一邊給爺爺介紹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然而異變的發生也就只在這一瞬間。

當餘常青拉着爺爺站在院子裡看向天邊的黑色球體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只留下少許的餘光照亮着大地,而天邊的黑色球體卻在這時候急劇的膨脹了幾倍,併發出了一聲“噗”的聲音,就像是一個氣球漏氣了一樣,並在正中間的位置噴射出大量的流光,而這一次在這個星球上所有看到這個球體的居民都瞭解了什麼是五彩斑斕的黑。球體噴射而出的流光速度極快,它們彷彿有生命一般在球體破裂以後從四面八方逃竄,最後散落在大地的各個角落,而餘常青所在的小山村因爲被黑球膨脹以後的面積所覆蓋,整個山村就遭遇了流光的第一波洗禮。

爺爺在第一時間就拉着小余常青的手,並將他抱在懷裡蹲在了地上,流光轉瞬即逝了,小余常青睜開漆黑的眼睛靜靜的看着這些流光從他身體裡穿過又穿出,但是也有一些流光只是穿過了他的身體,並沒有穿出,每道流光穿過的時候都能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與空白,腦海裡彷彿劃過電影畫面一樣的場景,白駒過隙般在短短的幾分鐘裡看到了一個人的一生。流光終於完全的散落在了世界各地,天邊的黑色球體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襤褸的淺灰色布料般的東西懸掛在天空上,並且它的顏色在逐漸變淡在幾秒鐘以後徹底消失不見,而天色卻在這黑球消失以後逐漸恢復了明亮。如果不是因爲在這片大地上有太多人看到這個場景,網絡上也充斥着各種視頻,對於生活在小山村裡的爺孫兩人來說,這可能只是一場幻覺。

不論是何種奇異的景象都已經完全消失了,但是在互聯網時代,你仍然可以輕而易舉的在網絡上找到大量的討論帖子,照片或者視頻。爺孫兩從地上站起來以後,並沒有太過於糾纏這些問題,因爲這些景象對於爺孫倆來說過於奇幻,但是老人是見識了太多世間的種種,小孩子則完全不太懂,因此他們仍然是就着太陽下山的餘光,在院落裡享受了一頓美味的晚餐,熟練的幫爺爺收拾完碗筷以後,爺爺躺在了屋檐下的椅子上,用蒲扇給坐在旁邊小板凳上寫作業的孫子輕輕的扇風並驅趕蚊蟲。經歷過這些情況以後,爺爺彷彿失去了一些精氣神,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孫子講故事,只是僵硬的揮動着蒲扇,而眼睛沒有焦距顯然已經神遊天外了。

這顆突然出現在天邊的黑球直到消失都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解釋,因爲它並沒有造成人員或者公共財產的損失,這件事情最後就不了了之了,網絡上面的討論熱度也隨着長久沒有新消息而降下來不少。但是浩劫的種子已經隨着流光撒向了這片大地的各個角落,只需要靜靜的等待就能看到它的嫩芽會茁壯的生長在這個星球的任何角落。

8歲的小余常青晚上睡在熟悉的牀上,蚊帳裡炊煙寥寥,旁邊就是搖着蒲扇的爺爺,在夢裡他再一次見證了這片流光,並伸出雙手抓住了其中幾個帶着彩色拖尾的光球,緊緊的抱在懷裡。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現實世界的被窩裡,他的雙手隱隱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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