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一直以爲自己是天底下第二聰明的人。
第一聰明的當然是他的大哥江南。
他此刻走在五行門總堂裡,如入無人之境,就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小江如今也算是進了虎穴了。哈哈,但這哪裡是虎穴,小老虎被我一拳打飛,大老虎被我唬得團團轉。”
他走了不多久,就瞧見了一個胖胖的似是富商的人正揹着手踱步。
小江驚呼一聲,叫道:“胖掌櫃。”
胖子回頭瞧是小江,不禁一鄂,道:“是你?”
小江大步上前,忽又低聲道:“掌櫃,我發覺江南被人一步步引進了陷阱。”胖掌櫃沉聲道:“哦?”小江四下一瞧,低聲道:“小點兒聲。我正有事要問你。小南夫妻去找你,爲何是沒了蹤影?你我在那八方客棧一別,是否還見過他們?你不知道,他們肯定是遇上了麻煩,小南活了下來,但好像身受重傷。他託人把他的隨身玉佩給你看,想來就是求救,無意中被我撞見,但小南被五行門抓走了,我找他不着。”
胖掌櫃沉思半晌,道:“你來此作甚?”
小江道:“我本是來救人的,可如今人不知哪兒去了。”
胖掌櫃也四下一瞧,見四周無人,緩緩道:“你說了那麼多,就是少問了一個問題。”小江一愣:“什麼問題?”
胖掌櫃冷冷道:“忘了問我爲何來此。”
小江只覺全身發涼,道:“爲什麼?”
胖掌櫃道:“隨我來。”他當先進入一間屋子,小江略作遲疑,跟着他進去,反手關了門。
小江一進門,就瞧見了牀上躺着的吳欣,她滿面怒容,見了小江,眼睛一亮,似是撞見了救星。但小江能否救她?
胖掌櫃道:“有些事情,我瞞着你。”
小江道:“何事?”
胖掌櫃道:“我見過小南夫妻,我還打死了小南的老婆,我本以爲小南也死了,哪知他竟然沒死。他找人持玉佩去賭坊,就是要威脅我,他沒死,又知道我的事,讓我不要輕舉妄動。嘿嘿,哪知他此舉無疑是畫蛇添足,不僅暴露了位置,還告訴了我,他沒有找到江南,沒有把我的秘密告訴江南。所以我很快就採取了行動,派人抓了小南。”
小江臉一沉,道:“他此刻呢?”胖掌櫃哈哈笑道:“小南武功比你高,但是沒你機靈,要是他稍微有些機靈,也不致讓我再次捉到他。”小江道:“你爲何告訴我這些?”他的瞳孔收縮,眼前這個和藹的人似乎已變成了妖魔。
“我告訴你,因爲你已經是死人了。”胖掌櫃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小江,道:“這姑娘是你朋友,我要讓她成爲我的小妾,現在就讓你看看我的牀上功夫。爲了讓你安安靜靜的,不打擾我們,只有點了你的穴道了。”
話一出口,他已迅疾如風的伸出了手指。
他的一雙手無論是拳,是掌,是指,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此刻並指戳出,速度迅疾,非小江能比。
但小江手中忽然間多了一盆花,花上有刺。胖掌櫃的手指刺上花刺時,小江已一掌破門,翻身躍了出去。胖掌櫃追出去時,一個花瓶砸了來,胖掌櫃一拳打碎,花瓶內竟然有沙,他只得閉眼,身形如風,自沙幕中穿了出去。但他睜開眼時,眼睛一陣劇痛,竟有幾粒沙子仍是進了眼睛。
小江在院內看見胖掌櫃時候便隱隱覺不妙,忽然就想起了小南的那塊玉佩,若是小南要求救,爲何不找江南,而是找胖掌櫃?
他一面想着,一面觀察胖掌櫃的臉色。
他雖未能知道胖掌櫃的心思,卻已猜到自己當真是入了虎口。他已留心到院內有一片土地,地內是沙子,也不知是拿來何用。待進了房屋,他趁着胖掌櫃不注意,關門時候拿了一小盆有刺的花在手,手背在後面。
在他扔出花時,一面揮掌破門面拿了一個花瓶。到了外面之時將花瓶往沙裡一傾,他的內力小有成就,花瓶頃刻間便灌滿了沙子。胖掌櫃追出來時,花瓶已打了出去。
他此刻是在賭博。
胖掌櫃要是避開了花瓶,那麼自己必定是逃不了。
胖掌櫃要是揮掌打碎了花瓶,沙子就會迷住他眼睛,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他賭贏了。
胖掌櫃好不容易看清時,小江已不見了影子。
他沉聲一喝:“來人。”
幾個五行門弟子就連奔帶跑的在他面前跪下。胖掌櫃道:“你去告訴你們掌門,全城搜索小江,但又要搜得密不透風,不可讓江南知道。”
他一轉身,看見躺在牀上的吳欣的怒容,一下子沒了興致,道:“把她好酒好菜招待着。”
他一雙眸子望着藍藍的天空,一朵白雲緩緩飄蕩,漫無邊際,漫無目的。他的心中浮現出一個黑色的身影,江南也正如一朵雲。
江南正走在路上。去往蝴蝶泉的路上。
蝴蝶泉,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名字。
人們談到這個象徵着愛情的湖泊,總是握握旁邊情人的手,然後一臉幸福的講述着自己的愛情故事。
江南眼見湖泊越來越近,卻忽然生出一股心酸黯然之意。他到了如今,依舊是孑然一身。和這蝴蝶泉萬分不搭。只是他和煙雨的感情開始於蝴蝶泉,結束當然也是蝴蝶泉。
湖邊悄然立着一個身影。
江南緩緩走了過去,道:“你是••••••叫做阿木?”
這人轉過身,是個模樣俊秀的小夥,皮膚黝黑,身子結實,瞧來二十歲上下。他滿臉狐疑看着眼前這個晴天戴着斗笠的人,道:“我們認識?”
江南搖頭道:“不認識。”他嘆口氣,道:“你在看什麼?”阿木道:“我在等一個姑娘,一個仙女般的姑娘。”他又加了一句:“等了一個月。”他的目光變得溫柔,似乎湖面上的蝴蝶也開始纏綿。
江南也望着湖面上的一隻只蝴蝶,不由感嘆:“只羨鴛鴦不羨仙。”
阿木喃喃低語:“我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是雪山之神賜予我的,是美麗的蝴蝶泉的女兒。可她心中一直想着另外的人,那是一個瘸腿的落魄的中年漢子,我想,他必定有過人之處。”
江南深深嘆息,道:“那個瘸腿人即將死了。”阿木身子一顫,道:“不,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那位姑娘就會傷心難過。”江南搖頭道:“人總會死的,蝴蝶也總會死的,這是定數。”阿木問道:“他死在什麼人手裡?”
江南目光收縮,面目充滿無限痛楚,緩緩地,一字一字地道:“死在一個深深愛慕着他,而或許,他也深深愛着的女人手裡。”
阿木似乎是懂了,看着眼前的人,不由一嘆。
蝴蝶泉上的蝴蝶從未獨自離開,它們總是和伴侶同舞同憩。一旦伴侶中途死去,它們也不會獨活,緊隨着死去。
於它們,感情並不是那麼複雜。只需要彼此愛慕,就可得到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