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整個大廳裡都靜悄悄的，狄戎雖說規矩沒有大燕繁瑣，但是素來也沒有帝王議事的時候，身邊還帶着個女人的。
歸承弼正是當年護送着瑞禕來狄戎的人，這個時候就有些不太開心，但是吃過一次的苦頭，這次也知道汗王這樣說了，他就是反對了，也不過是惹得汗王不悅，讓這位未來的王后娘娘對他更加不喜而已。想了想，還是把衝到嗓子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人生如此艱難，做個純臣他還沒那個膽子。
算了吧。
瑞禕也是愣了一下，知道這不太合規矩，縱然是呼赤炎不在乎，但是她不能讓他落人口實。想都沒想就直接說道：“我在後頭聽着就是。”
呼赤炎看着瑞禕給他使眼色心中好笑，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還是順從她的意思加了一架屏風擋在那裡。
事情發生的時間不長，現在算算也只有幾個時辰。知道消息後來的路上呼赤炎已經讓人搜城，如果人還在城裡，一定會很快就找到的。按照璟新失蹤的時間來看，那時候天要黑了，城門天黑就關城門，除非當時抓了人的人立時就出了城，否則一定還在城內。璟新又不是個傻子，出城門的時候如果有機會一定會自救，所以想要把他悄無聲息的運出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瑞禕坐在屏風後頭，聽着這些大臣正經八百的分析這件事情，她心裡也越來越安定。是的，璟新並不傻，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找機會呼救。如果人還在城裡就最好了，若是出了城也沒關係，她已經讓大掌櫃去找了班高格，除非他們帶了人出了城就直接跑，否則只要停下來，班高格的手段是定能摸到線索的。
想到這裡，就連瑞禕都覺得這事兒真不是大事兒。
隔着一座屏風，呼赤炎堅定有力的聲音傳來，“第一，一定要保證人的安全。第二，抓人的人一定要抓回來。歸將軍你帶人從西城開始搜，士飛光你帶人從東邊開始搜。封城、宵禁，凡有人私自上街活捉勿論！”
“是。”
“是。”
兩人齊齊出列大聲應道，立刻點齊了手下人大步走了出去。
兩人離開後，呼赤炎又點了一人去找奇勳，俊子說過瑞禕已經給奇勳送了信，想來他那邊手腳快的話應該有些消息了。接二連三的命令傳達下去，瑞禕一道一道的聽着，覺得緊繃的脊樑骨此時也鬆緩了下來。
等到大廳里人都走沒了，呼赤炎越過屏風過來，瑞禕似是一下子驚醒過來，想也沒想的就扎進了他的懷中。
“沒事的，會找到人的。”呼赤炎輕輕拍着瑞禕的後背，“就這樣搜索，這麼多人手，天不亮就會有準消息。”
“嗯，我信你。”瑞禕不願意擡起頭來，就窩在他的懷裡，“我從沒像現在覺得，呆在你身邊是這麼安心的事情。”
呼赤炎真是哭笑不得，“這話說得好像是以前我待你不好一樣，虧不虧心啊？”
好像有點這個意思，瑞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此時是在府裡的花廳裡，雖然奴才在外頭候着並不進來，但是瑞禕也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就對呼赤炎說道：“你還要出門嗎？不出去的話就去我院子裡休息會兒等消息吧。”
呼赤炎就低頭看了一眼瑞禕，然後說道：“怕是不行，只能辜負美人的一番心意了。”
瑞禕被他調侃的面色一紅，卻還ying侹着問，“你要出去做什麼？”
“行宮那邊我親自帶人去看看，滿城裡也只有那個地方別人不好直接進去搜。”
聽着呼赤炎的話，瑞禕抿抿脣，握着他的手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乖乖的在家聽話。”呼赤炎想都不想的拒絕了，纔不願意讓周沉毅見到瑞禕，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他就小心眼，怎麼着？
“我不見周沉毅，我去見榮菁行不行？”瑞禕一語道破呼赤炎的小心思。
呼赤炎摸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算了，他一個大老爺們纔不會斤斤計較，大手一揮，“那就去吧，不過去了之後不許跟周沉毅多說話。”
瑞禕連忙點頭，她滿心裡只有寶貝弟弟，哪裡還顧得上別人。
三月的天夜裡還十分寒涼，瑞禕伸手抓過衣架上的披風披在身上，呼赤炎就低頭給她繫上帶子。
月光下男人的神色十分專注，背對着月光的眼睛少了白日裡的犀利冷漠，淡淡的攏上一層柔和的光芒。瑞禕半昂着頭，兩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身上淡淡的皁角香氣在鼻端環繞，看着看着臉慢慢的紅了，就好像連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呼赤炎繫好帶子，一擡頭就看到了瑞禕羞紅的臉，嘴角一勾，大手牽着她的小手，擡腳走了出去。
瑞禕跟着呼赤炎出門，交代了家裡一聲，免得大夫人她們憂心。
馳電就在府外，呼赤炎將瑞禕抱上馬，自己也翻身上去，朝着行宮疾奔。
瑞禕這才明白難怪他來的這麼快，帶了一隊騎兵過來的，可不是快得很。
風馳電擎，夜涼如水呼嘯而過。
行宮裡，遠遠望去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閃爍。兵士前去敲門，門環扣在銅盤上的聲音，在這夜色裡十分的響亮，順着長街蔓延開去。
大門很快就打開了，三兩句交代清楚，瑞禕就看到燈火一下子就點燃了，瞬間的功夫，行宮門房處燈火通明。
通報的人一路跑進了周沉毅的住處，沿路的燈火也亮了起來，瑞禕站在行宮大門外，就看到主道上的宮燈一盞一盞亮起，就好像天上的繁星一次點亮。方纔還沉悶漆黑的行宮，此時已經燈光閃亮。
周沉毅來得很快，顯然是還並未入睡，衣衫頭冠都十分整齊。
當看到共乘一騎的呼赤炎跟……久不曾見面的瑞禕時，明顯的神色微微一晃。只是他的心性十分堅韌，很快就定下神來，“汗王深夜來此，有何指教？”
“燕皇不請我進去說話？”
周沉毅側側身，“請。”
呼赤炎翻身下馬，並未急着離開，而是伸手將瑞禕抱了下來。
瑞禕：……
臉紅如血，心跳如雷，呼赤炎一定是故意的！
周沉毅似是沒看到這一幕，眼睛側了側，只是面上的笑容已經悄無聲息的收了起來。
一行人沉默的進了行宮，一直到行宮大殿坐下，周沉毅這才重新開口問道：“深更半夜想來汗王也不是兒戲之人，有話直說就是。”
呼赤炎點點頭，“是有件大事兒，瑞禕的弟弟不見了，我這全城找人，行宮這裡就只好麻煩燕皇動動手了。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畢竟事急從權，對不對？”
“璟新失蹤了？”周沉毅明顯一愣，眼睛卻是看向了瑞禕。
瑞禕微楞，沒想到周沉毅居然一口就直接喊了璟新的名字。默了默，這才半垂着頭應道：“是，天黑前無故失蹤。”
周沉毅看着瑞禕半垂着的頭看也沒看他，心頭一酸，涌上幾分苦澀。好一會轉頭看向呼赤炎，“汗王稍等，我這就讓人查一查。”
“有勞燕皇。”呼赤炎點頭。
周沉毅起身出了大殿，經過瑞禕的身邊時腳步微微一緩，也只是一緩就擡腳走了過去。
瑞禕再見到周沉毅，就發現眼前的人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模樣，身上多了帝王威嚴，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子令人壓抑的氣息。遙記得，初見他時的模樣，再看如今，心中唏噓不已。
“在想什麼？”呼赤炎看着瑞禕一直沉默，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我在想物是人非四個字，不過短短几年，再見故人早已非當初模樣。”瑞禕語帶惆悵，甚至於忍不住會去想，如果當年她沒有離開大燕，如果她跟周沉毅能堅持走到最後，那麼最後帝王之位的他跟自己之間又會是什麼模樣？
她會是另一個榮菁嗎？
她能容忍周沉毅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女人出現、爭寵？
會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會變成另一個榮菁？
瑞禕沒有答案，定定的看着呼赤炎，會不會他們成親數年後，彼此之間太過熟悉，日子太過平凡之後，他也會有厭倦的一天。
會不會有一天，身邊也美人如雲？
“這有什麼奇怪，人都是會變的。”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瑞禕輕嘆一聲，將自己的思緒硬扯開去，又喃喃說了一句，“你說璟新會不會在這裡？”
“難說。”呼赤炎蹙起眉頭，這個這不好太過武斷，誰讓周沉毅帶了那麼一對姐妹花來，一個都沒安好心，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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