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石望了楊志遠和楊雨菲的身後一眼,說,怎麼沒看見廣唯?
楊雨菲說,哥哥替小叔叔辦事去了。
楊石不放心,說,志遠,你那事情重要不,廣唯他能辦的下來?
楊志遠說,叔,你放心,這事廣唯肯定辦的成,我估摸着,廣唯這兩天就會回來。
楊石把煙筒朝石頭上敲了敲,捲起菸袋,說,那就好。走,我們回家去。
楊家坳的楊家人窮苦,沒什麼家當。楊石這次把村裡的那臺拖拉機給開來了,開拖拉機的也是楊家人叫楊自有,比楊志遠大幾歲,與楊志遠是同輩。楊志遠上高中那年楊自有就入伍當了運輸兵,現在看到他,楊志遠想,自有應該是退伍了。
楊志遠問,自有,我前年回來聽說你還在部隊上,幹得好好的,怎麼就退伍回來了?
楊自有幫楊志遠把行李箱提到拖拉機的車廂上,回頭說,去年底就回來了,幹了幾年的志願兵,長年奔跑在青藏線上,真有些累了。再說你嫂子一個人在家帶着小孩挺辛苦的,想想,還是回家算了。
楊志遠說,那怎麼沒有出去找工作。
楊自有搖動了拖拉機,說,這不剛回,家裡還沒調理清楚。本來準備過些時去找戰友混口飯吃,聽楊石叔說你要回來幹,就留了下來。
楊志遠笑,說,楊石叔你也真是,讓自有那摸慣了方向盤的手開拖拉機,那不是埋汰他嗎。
楊石樂呵呵地笑,說,趕明兒你讓自有給你開城裡人坐的那‘烏龜殼’不就是了。
楊雨菲笑,說,爺爺,那不叫‘烏龜殼’,那叫小汽車。
楊石愛憐地看了孫女一眼,說,就你能。
楊雨菲吐了吐舌頭,偏過頭朝楊志遠調皮地一笑。楊志遠笑了笑,說,楊石叔你放心,不出三年,我就讓自有開上城裡最好的車。
楊石和楊自有異口同聲地說,那敢情好的,要的。
拖拉機離開集鎮,走在鄉村公路上,楊志遠注意了一下路況,還不錯,大車能通行。只是拖拉機開始翻越楊家坳前的那幾個彎時,楊志遠不由地皺緊了眉頭。
楊志遠俯身貼近楊石的耳邊,說,楊石叔,待會到村後,我得召集鄉親們開個會。
楊石點頭,說,沒問題,等會用村子裡的廣播喊一下就是。都得通知那些人?
楊志遠說,能來的都來吧,我有些事情要講。
楊石說,知道了。
拖拉機轉過了幾道彎,過了豁口那道古城牆,就看到了楊家坳村口的那幾棵有着幾百年歷史的大樟樹,大樟樹下是一塊平整的空地,拖拉機停了下來。楊志遠跳下拖拉機,聞着樟樹的樟腦清香,走在鋪滿清石的路上,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晚飯是在楊石家吃的。楊家坳雖然貧窮,但楊家坳自古就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饑荒時代楊家坳人都吃喝不愁,現如今更不用說了,還別說晚餐還比較豐富,時令蔬菜,雞鴨魚肉,楊石還把自己打的薰好了準備留着過年的野兔、山鹿拿了出來,讓雨菲媽炒成了幾個家鄉風味的本家菜。
楊志遠他們到家差不多六點了,夏天的夜黑的晚,天空亮如白晝。楊志遠還沒踏進楊石家,遠遠地,就看見母親張青站在楊石家的屋檐下朝這邊張望。張青原本出自書香門第,一直在村小教孩子們語文,站在那裡,氣質自然,只是由於這些年丈夫早逝,有些蒼老了。山野的風揚起母親未老先白的頭髮,遠山如夢,那一刻,楊志遠有些恍惚,這場景這二年來無數次在他的夢裡出現過,一次次擊打着他這個遊子思家的心。
楊志遠緊走了幾步,如楊家每一個歸家的遊子一樣,走到了母親的身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張青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淚,說,起來吧,回來了就好。伸手把楊志遠扶起。
楊雨菲乖巧,說,張奶奶,小叔叔回來了,你應該高興纔對,怎麼還掉眼淚。
張青拍了拍楊雨菲的手,笑着說,奶奶這不是高興嗎,走,屋裡吃飯去,菜都上桌了。
知道楊志遠回來了,楊石的家裡早就坐滿了人,楊家的家族長輩一個不拉地全到了。楊石看了看,說,正好,大家都在,沒吃飯的一起吃飯,吃了飯的就到各家各戶去通知,晚上到宗祠開會,年滿十六歲的都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