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離校,蘇紫宜回到會通,以爲那一夜與楊志遠彼此擦肩而過,此生只怕是再也不能遇見了,畢竟億萬人羣之中,兩個陌生人能遇上已是緣分,再遇上的機率那就是微乎其微以零計算了,沒想到,她和楊志遠在她最想不到的時候遇上了,而且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如此陽光如此帥氣的大男孩,竟然還是一個地級市的常委、副市長。
楊志遠望着蘇紫宜,見其手拿紫砂壺,一副心思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見猶憐。楊志遠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他打破沉默,笑,說:“小蘇,什麼時候跟了蔡市長?”
蘇紫宜說:“前年大學畢業,趕上會通全市招考老師,於是就報了名參加了考試,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用了。去來蔡市長無意間在教育雜誌上看到了我寫的一篇文章,於是就將我借調到市委工作了一段時間,蔡市長覺得我還行,就留了下來,直到現在,到了普天。”
楊志遠點頭,說:“小蘇輕描淡寫,看似簡單,實則大爲不已,農家子弟,無依無靠,能靠自身的努力走到這一步談何容易。”
蘇紫宜想說‘所以纔想請楊市長輕擡貴手’,她猶豫了一下,沒說,還是沒法啓齒,她輕和地一笑,說:“楊市長不也是農家子弟,這麼年輕就走到市長的崗位上了,跟楊市長比,我差遠了。”
楊志遠笑,說:“所以楊市長也不容易,沒有許多人的一路提攜,楊市長只怕現在也只是個賣礦泉水的。”
蘇紫宜笑,說:“楊市長謙虛,有幾個賣礦泉水的可以賣成億萬富翁,楊市長就可以,這就是能力和水平,又有幾人可以比擬。”
蘇紫宜俯身又爲楊志遠盅了一杯茶。
蘇紫宜的手很白,像許多愛美的女孩一樣,蘇紫宜的手腕上叮叮噹噹,戴着一串手鍊,手鍊是由珍珠串成的,珍珠人工培殖而成,說不上名貴,但是晶瑩剔透,白皙,戴在手腕上可愛至極。
兩人不可能就這麼不無目的的聊天,楊志遠知道蘇紫宜此時是不知該如何啓齒,可對於過去的經歷蘇紫宜不好啓齒,自己就可以隨意去觸及?肯定不妥,楊志遠略一思考,知道自己該怎麼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楊志遠笑,說:“小蘇,這串珍珠手鍊不錯,在哪買的?”
蘇紫宜輕撫手鍊,說:“哦,這是大學畢業時,同宿舍的一個同學送的,她家住在海邊,家裡辦了個珍珠養殖場,臨畢業,就送給了我這串手鍊做個紀念。”
楊志遠笑,說:“既然如此,那你應該知道珍珠是怎麼培殖成功的吧。”
蘇紫宜點頭,說:“略知一二,看來楊市長是知道的,可否說來聽聽?”
楊志遠說:“我也是略知皮毛,據我所知,人工培殖的珍珠有一道工序,那就是運用插核技術將圓形的胚珠植入蚌貝的母體,胚珠色澤暗淡無光,毫不起眼,只有在蚌貝的母體裡經過磨礪,纔會晶瑩圓滑,並逐漸形成珍珠囊這樣一種光亮潤澤的外層,磨礪的時間也長,色澤越奪目,價值也就越高。”
蘇紫宜有了感覺,看着楊志遠沒有說話,靜等楊志遠把話說下去。
楊志遠笑,繼續:“由珍珠聯想到人,人生其實不也是如此,人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衣食無憂的畢竟是少數,像我們這種出身貧寒的農家子弟,人生註定會經受波折,苦難和挫敗,必定會經受這樣或者那樣的困擾,就像珍珠,從胚珠到成珠,必定要經歷一番磨礪的過程,才能修成正果。也許這個過程苦不堪言,不堪回首,這又能怎麼樣呢?只要我們心本善意,我心純淨,心靈沒有蒙塵,那麼這個自我磨礪的過程就沒有必要刻意去迴避,引以爲恥的,因爲只有經歷磨礪才懂得什麼堅強,只有經歷痛苦纔會更懂得什麼是快樂,只有經歷波折纔會知道什麼是來之不易。人生其實就是這樣一個自我磨礪的過程,有些人走過來了,變得豁達和成熟,有些人沉淪下去,變得萎靡和憤世嫉俗,人生的磨礪無外乎就是這樣的兩種結果。應該說,儘管人生還在磨礪,但你我應該值得慶幸,因爲到目前爲止,你我屬於前者,而非後者。當然了,如果覺得自己在這個磨礪的過程中行爲有些出格了,這也沒有什麼,用不着老是放在心上,不敢卸下來,年輕的時候誰沒有一時衝動犯過錯,只有汲取教訓,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也就是了,畢竟未來的路還有很長,過去的既然已經發生,那就沒辦法改變,展望未來,那就必須忘記過去的不快。要知道一個人如果揹負得太多,又怎麼可能輕快地達到幸福的前方。小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我看來,生命沒有卑微,也無所謂貴賤,有時候,活着,本身就是一種堅強。”
蘇紫宜看着楊志遠,一時感慨萬千,她明白楊志遠這是叫自己放棄不堪過去,面向未來。蘇紫宜知道勿須再言,自己想說的楊志遠都已經說了。對於自己那段不堪的經歷,楊志遠肯定會全當不知,也根本就不會跟他人提起。楊志遠是真誠的,他的話值得自己去相信,因爲一個人如果沒有純澈的內心,他是說不出這般充滿激情和堅強的話語出來的。蘇紫宜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楊志遠面前不加掩飾,就是因爲那天楊志遠給她的感覺如同現在一樣,真誠無暇,值得自己去相信。
蘇紫宜輕噓了一口氣,自己一個無法啓齒的心結,就這樣被楊志遠用他委婉的方式解開了,她無比感激地說:“謝謝楊市長!”
“謝我什麼,有什麼好謝的,只是看到小蘇手腕上的珍珠有感而發而已。”楊志遠笑,說:“其實,應該是我對小蘇表示謝意纔是,謝謝小蘇的茶,茶品不錯,小蘇的茶藝更是不錯。”
蘇紫宜舒顏一笑,提起紫砂壺,重新給楊志遠盅了一杯茶。楊志遠一看蘇紫宜的笑自自然然,發乎內心,心裡明白,蘇紫宜的心結已解。楊志遠之所以願意和蘇紫宜喝茶的目的也在於此,他知道蘇紫宜當初肯定也是迫不得已,因爲他記得在包廂裡蘇紫宜說過,如果有辦法誰願意走這條路。那條路雖然不甚光彩,但如果老是糾結於過去,那怎麼可以看到前方。如果是因爲自己的出現,一下子打亂了蘇紫宜原本已經平靜積極向上的生活,讓小丫頭心有負擔,不堪承受,實在沒有必要,也於心不忍。所以即便是蘇紫宜不找他,他也會找機會和蘇紫宜談談,只是他會仔細地去思量該如何去尋找機會罷了。現在好了,借題發揮,蘇紫宜聰慧,一點就透,效果還算不錯,這茶喝得值。
楊志遠一看時間差不多了,該表達的意思也表達了,就想離開。沒想蘇紫宜卻是意猶未盡,不願就此離開。
蘇紫宜笑,說:“楊市長,我在普天也沒什麼朋友,難得放假一晚,再聊聊?”
楊志遠笑,說:“聊什麼?”
蘇紫宜心結已解,恢復俏皮地,她笑,說:“要不聊聊楊市長和方芊是怎麼認識的?”
楊志遠把手指放到了脣邊,輕‘噓’了一下,說:“小聲,這可是楊市長的秘密,不可爲外人道。”
“楊市長也會有秘密,誰信!”蘇紫宜很是燦爛,說:“那天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方芊是真真切切地喜歡楊市長喔。”
楊志遠微微一笑,蘇紫宜如此陽光地主動提起那天的事情,看來小丫頭對那天的事情從此放下了,這個小丫頭,真是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