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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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叮噹出場的每一分鐘,心都在隱隱的作痛。

聰慧,成熟,剛強,能幹,豪爽,果斷,明智,寬容,善解人意。--是那樣好的一個女子啊,最不可能寂寞的人,竟然走到了寂寞裡。

Forgetit吧裡,寂寞的酒杯在指尖輕輕搖晃,寂寞的煙霧嫋嫋飛散,寂寞的笑容在燈光的陰影裡,若有若無,似隱似現。

有人說,她是茱麗葉,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羅密歐。

叮噹和將臣是同時出場的。奇異的搭配,奇異的反差,一樣的神秘。

都是灑脫的長衣。將臣一身純白,叮噹一身純黑。

將臣的身後是明亮絢麗的烈火,叮噹的身後是昏暗迷離的燈光。

將臣在車子裡和未來說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叮噹在酒吧教訓賴帳的酒客,只見背影,不見面容。

將臣從烈火中從容走出,是令人屏息的威;叮噹舉手投足間打倒酒客,是令人讚歎的酷。

將臣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聲長嘯,天地爲之震悚;而叮噹凝視着他劃過夜空的身影,只說了一句:將臣,你終於回來了。

是叮噹,第一次告訴我們,那個人就是傳說中的真祖將臣。

那時候,我們不知道叮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間叫做“遺忘”的酒吧裡神秘而美麗的老闆娘。

叮噹的神秘維持了很久。在這漫長的等待和猜疑中,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莫名的苦澀,慢慢的在心裡滋長。

“有個人叫我來找你,聽說他叫真祖。”未來說。

正要殺她的叮噹,突然怔住,手中的劍慢慢收回。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叮噹凝視着酒杯,喃喃地問。

“我不知道啊,”未來回答。

“不是問你!!!”叮噹突然厲聲說。

未來大吃了一驚。

――她不知道,叮噹問的,不是她,是在遙遠的地方,一個聽不到這個問題的人。那個人已經很久不見了,那個人本來應該早就把她忘記了,可是他爲什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將臣抱着BB,輕輕放在叮噹的手上。

叮噹默默地望着他,無言以對。

――自己叫他做的事,他已經做到了。然後呢?

將臣也默默地望着她,然後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很溫和。

“還有兩件事,我們還會見面的,是嗎。”

將臣沒有等她回答,帶着那個溫和的微笑,轉身離去。

叮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難道將臣答應爲她做三件事,是因爲他想見到她嗎。

“進了我的酒吧,就要遵守我的規矩。既然是真祖的東西,叫真祖自己來拿,你們不配和我說話!”叮噹看着藍大力,冷笑了一下。

“既然你這麼想見真祖,那我就傳達一聲囖。”藍大力實在摸不清面前這個女人的來歷。

叮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真祖是誰?”未來問。

叮噹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默默喝酒。

“他真的會來嗎?”未來問。

“應該會來。”叮噹凝望着空氣。

露臺上突然有一陣亮光,一個雪白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就出現在那裡,強烈無比的光裡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見他手扶欄杆,彷彿在靜靜地打量周圍的一切。

似真似幻,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在一起,默默地互相打量。

是那樣的熟悉,又那樣的陌生。

通天閣裡,叮噹走了進來。

將臣迎上去,略覺意外。“能讓你親自來找我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叮噹望着他。“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面嗎?”

將臣笑了。“吧裡?”

“不是,”叮噹凝視着他,“再上次,山洞。”

將臣微微一怔,笑了,可是他的笑容非常奇特。“記得,”他回答。

“你說女媧會回來滅世,究竟是不是2001年1月2日?”

將臣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叮噹的來意,他已經知道。

“你答應我的事,還有兩件沒有做,”叮噹雙目炯炯,逼視着他。

將臣默默地轉過身去,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叮噹下面要說什麼。“但是我不可以阻止女媧的決定。”將臣淡淡地說。

叮噹追過去,再次逼視着他。“那麼我要你答應我四個字,‘盡力而爲’。”

將臣沉默了很久。“我答應你。”

叮噹轉身就走。“叮噹,”將臣突然叫住了她,走到她的面前,望着她。“不要和女媧爲敵。”他的聲音很溫和。

叮噹擡起頭來,她的目光直視着將臣的眼睛。“爲什麼?”她問。

將臣望着她。“我不想任何一個人有事。”

叮噹的眼中有一道光閃過,逼視着他。“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呢?”她慢慢的說,“你會站在哪一邊?”

將臣沒有回答,默默地看着她。

叮噹凝視着將臣。是那樣熟悉的眼光,那樣熟悉的神態,和當年的山頂,一模一樣。

叮噹不能再逼視下去。

“你不說,我也知道答案。”她擡起頭來,再次望着將臣,笑了一下。

是苦澀的笑。

“還有一件事你要學,沒必要的事情,最好忘了它。”

將臣怔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她。“你能忘記得了嗎?”將臣反問。

叮噹猛地擡起頭來。“正在練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將臣望着她的背影。

――叮噹自己都不能忘記,她叫將臣忘記又有什麼用。將臣自己都不能忘記,他叫叮噹忘記又有什麼用。

叮噹在屋中獨自飲酒,小玲走了進來。

“你怎麼知道剛纔的女人是女媧?”小玲問。“那個男人是誰?”

叮噹看了看她,不答。

“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們?”小玲追問。

叮噹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沉思着。“是將臣。”她終於回答。

“將臣?”小玲大出意外,細細地打量叮噹的神情。叮噹的神情很奇怪。

“你知道將臣在哪裡?”小玲再追問。

叮噹似笑非笑。“你知道我不會說,又何必問。”

“至少你要安排我見一次將臣。”小玲不肯放棄。

叮噹還是淡淡地笑着,喝着酒。她的神情很奇怪,彷彿思緒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飄蕩。

小玲一直凝視着她。

她突然開口了。“你愛將臣?”

叮噹的手猛地一震,酒杯砰然跌落在地。

很小的時候,叮噹就很聰明能幹。她的姑姑馬丹娜認爲她是馬家法力最高,最有潛質的一個人。可是叮噹卻對馬家代代相傳的歷史使命不感興趣,她不想跑來跑去地追殺那個傳說中的殭屍王將臣,她要讀大學。馬丹娜顯然拗不過她的倔脾氣,於是少女時代的叮噹,勝利地打破了家族的傳統,不去捉鬼,而是和別的普通女孩子一樣,過着快樂的校園生活。

以叮噹那樣的漂亮,聰明,豪爽,大方,追求她的男孩子應該排長隊的,可是直到大學快畢業遇上姜真祖,叮噹好象還沒有真正的戀愛過。看來不是非常特別的男孩子,很難打動她。

姜真祖的確有一些很特別的地方。比如他對生死看得異常淡薄,可是對世界上各種各樣的事情卻充滿了好奇心;比如他看書速度快得嚇人,不是一目十行而是一目幾百頁。有的時候好象無論多麼深奧的東西都難不倒他,有的時候看上去卻又好象連最最簡單的東西他都不明白。

叮噹對這個人開始產生了興趣。於是第二次偶遇之後,就邀請他跟自己一起排練話劇。

姜真祖很淳樸,從來不和人爭執,也從來不大聲說話。叮噹賴他偷她的錢要他賠雙倍,他就老老實實掏出一張大票子說沒有零錢;叮噹老實不客氣地一把搶過說以後再找給他,他也毫不計較就隨她拿走了。姜真祖也很隨和,叮噹拉他陪自己練話劇,他就陪她練話劇,叫他讀劇本,他就幫她讀劇本。叮噹看得出他非常聰明,他的博學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可是卻常常會問一些很稚氣的問題,叫人難以回答。他的人雖然很隨和,可是對想不明白的事,一定要弄明白的那種純真的執着,讓叮噹覺得又好笑,又感動。

叮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姜真祖和她以前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和他在一起,叮噹覺得很有趣,很快樂。

他們排練的話劇是著名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對於感情,尤其是愛情方面的東西,姜真祖好象疑問特別多,叮噹把他的無知歸咎於他沒有和女孩子拍過拖。

象姜真祖那樣的男仔,個子高高,長得又滿帥氣,脾氣也不錯,至今還從來沒有和女孩子拍過拖,叮噹覺得是件挺奇怪的事,於是叮噹歸咎於他太老實內向。

叮噹喜歡他那種有點拘謹,可是又什麼都不大在意的神情。她喜歡小小地逗弄他一下,可是絕不會做過分。

有一天他們兩個人正在排練的時候,羅密歐的扮演者Peter突然闖了進來,非常無禮地說了一通侮辱他的話。姜真祖驚異地聽完了Peter的嘲罵,一句話也沒有分辨,只說了一聲對不起,就一聲不響地讓開,獨自走下臺去。叮噹又驚又氣,急忙追了出去,可是姜真祖已經不見了人影。

叮噹知道姜真祖的自尊心一定是受了傷害,她很着急,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叮噹到處找他,可是姜真祖卻神秘地消失了。這個人好象一直都很神秘,他沒有朋友,沒有親戚,沒有家人,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

叮噹走在路上的時候,常常東張西望;沒事的時候,常常會不知不覺走到以前遇到過姜真祖的地方,可是一直沒有見過他。直到Peter神秘自殺之後,有一天她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逛,突然在一棵樹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抱着一本書坐着好象在沉思。

叮噹覺得胸口有些熱。她慢慢地走了過去,真的是他。

“我還以爲你退學了呢。”叮噹試探着問。

姜真祖擡起頭來看看她,沒有回答。叮噹覺得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靜了。

“Peter死了,”叮噹說。

“我知道。”姜真祖回答。他的神情有些迷茫,彷彿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你來做羅密歐好不好?”叮噹試探着問。

姜真祖驚異地擡頭看着她,慢慢站起身來。“我……”他有些遲疑。

叮噹覺得他太缺乏自信,需要好好的給他一點鼓勵。“上次排練的時候,你做得很好呀。而且現在沒人敢做羅密歐啦。”

姜真祖看看她,他的眼中露出一種很困惑的神色,指着手中的劇本,告訴她每次讀到他們排練過的那一段的時候,他的心裡就會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可是他不明白那種感覺是什麼。

“排練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他困惑地問她。

叮噹瞥了一眼劇本,又看看姜真祖,他的樣子很苦惱,有什麼東西怎麼也想不通的那種苦惱。叮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搶過劇本。“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就是鑽研這個問題啊?”

姜真祖疑惑地看着叮噹,不明白叮噹爲什麼笑他。

叮噹看看他,心軟了。“還有什麼感覺啊,就是茱麗葉的感覺唄!”說完,覺得這句話意思有點曖昧,不由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誰知姜真祖還是困惑地看着她,“茱麗葉是什麼感覺?”

叮噹簡直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反問,“那羅密歐是什麼感覺?”

姜真祖答不出,拉住了她:“可不可以再排練一次?”

他的神情非常誠摯懇切,叮噹不能拒絕。

他們面對面站着,排到了“羅吻茱”,他們靠得很近。叮噹覺得心跳得很快,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姜真祖的神色有點迷惘,有點拘謹,有點不知所措。他遲疑地低頭向叮噹靠近,誰知帽沿一下子碰到了叮噹的前額,把他嚇了一跳。

叮噹也嚇了一跳,有點想笑,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有點無措的神色,心裡卻升起一陣憐惜。

姜真祖看看叮噹,叮噹的眼神很溫柔。他連忙把帽子換了個方向。

姜真祖不知道kiss應該是什麼樣的,叮噹也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們都知道了。

他們擡起頭來互相看看。“接下來是什麼?”姜真祖茫然地問。

叮噹眨了眨眼睛。“接下來還是‘羅吻茱’囖!”

姜真祖有一點迷惘,叮噹看看他,嘆了口氣。“唉,隨便啦,那就茱麗葉吻羅密歐好了!”

話劇即將開演的時候,叮噹被姑姑叫去殺將臣。叮噹更願意和姜真祖演話劇,可是她很疼愛侄女馬小玲。姑姑搬出了小玲的未來幸福,叮噹只好答應了。

誰也不知道去殺將臣能不能活着回來,叮噹也不知道。

演出快開始了,叮噹站在走廊上,心亂如麻。姜真祖跑出來找她。

叮噹看看他,下了決心。“答應我一件事,如果茱麗葉有什麼意外,羅密歐千萬不要做傻事。”

姜真祖看出她有什麼瞞着自己,於是追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叮噹把一根平安繩系在他的手腕上,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

“叮噹!”他在後面喚她。

叮噹不敢回頭。

姜真祖站住了,望着叮噹的背影,一動不動。

他沒有跟她回劇場。等叮噹出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蹤影不見。

叮噹到處找他,找了大半年,然後她畢業了,搬了家。

叮噹不再抱有希望。開始的時候,她會常常想起他,情不自禁的去找他。一次一次的失望之後,漸漸地姜真祖的影子就淡起來,慢慢地沉到了記憶的深處。只有偶爾看到他們一起讀過的劇本,或者在無人的靜夜,她纔會想起那個神秘的男子,惦記他究竟去了哪裡。

兩年之後,叮噹跟着姑姑去殺將臣。她先去,在一座山頂上,看到了披着黑色披風的將臣。他的臉裹在黑色的風帽裡,只露出一雙眼睛。

將臣靜靜地坐在山頂。他的身上沒有殺氣,但是卻有一種自然而然,不可冒犯的威勢。

叮噹拔劍上前刺殺將臣,不料離他太近,一劍不中,將臣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咽喉。

叮噹覺得呼吸困難,只要將臣一用力,就可以輕易地殺了她,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將臣握着她的咽喉,遲遲沒有下手,終於驀然一揮,把她擲了出去。

叮噹飛快地站穩了腳步,再也不敢大意,飛劍暴雨般向將臣刺去。將臣急速地揮動披風,撥開飛劍。終於有一支貼着他的臉劃過,突然挑落了他覆面的圍巾。

剎那間,叮噹驚呆了。

竟然是她幾乎要忘記了的姜真祖。竟然是他。

姜真祖,殭屍的真祖,那樣明顯的事,竟然沒有看出來。

可是就算讓叮噹再重活一百次,她還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把那個安靜誠摯,陪她一起讀劇本的姜真祖,和她們馬家世世代代追殺的惡魔殭屍之王連在一起。

“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將臣在問她。

叮噹望着他。將臣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披風和風帽裡。他的身上多了一種非常陌生的東西,姜真祖的身上,從來也沒有過這種難以言喻的靜靜的散發出來的氣勢。

可是他的眼睛在凝望着叮噹的時候,卻依舊是她熟悉的姜真祖的眼光,帶着一點困擾,求助,和懇切的信任,望着她。

叮噹突然心亂如麻,她不知道應該叫他將臣還是姜真祖,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她自己也纔剛剛二十歲,她自己也纔剛剛第一次拍拖,爲什麼要問她,爲什麼她應該知道怎麼做,她不知道,不知道。

可是將臣望着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她,相信凡是他不懂的一切,都可以問叮噹,只要叮噹告訴他應該怎麼做,他就會怎麼做。

叮噹的眼淚涌上了眼眶。她問他可不可以再說一遍羅密歐和茱麗葉的臺詞。

將臣說:我發誓,我曾經真心真意的愛過你。

叮噹慢慢的回過頭來。你不後悔?叮噹說。

將臣凝視着她。他的眼睛裡有一種苦澀,是姜真祖的眼睛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苦澀。

“人類有一種感情叫忘記,”將臣凝望着她。姜真祖從來沒有這樣的看過她,姜真祖從來沒有過這樣暗淡,這樣深不見底的眼光。

“忘記不是一種感情,是一件事。”

叮噹糾正他,她的嘴角幾乎露出了一縷微笑。姜真祖常常犯這種最幼稚的錯誤,叮噹就常常笑着糾正他。可是現在她面前站着的卻是將臣,再也不是姜真祖了。

“是一件大家都不想去做,可是一定要做的事。”叮噹的微笑裡,也露出了一點苦澀。

“忘記我。忘記我,然後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將臣凝視着她,每一個字都懇切得彷彿是從他的心底深處,一直送到叮噹的心底深處。

淚水幾乎就要滴落下來,叮噹忍着。“好。”叮噹回答。

十一

自從那一晚開始,二十歲的叮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自從那一晚開始,叮噹永遠地告別了她的快樂,活潑,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叮噹離開馬家的時候,將臣來了。將臣說,要送她一程。

一程有多遠呢?無論是多遠的一程,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叮噹只讓他送兩個街口。兩個街口的一程未免太短太短,可是將臣看了她一眼,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們在車上無言以對。叮噹的目光落到了將臣的手腕上。將臣的手腕上,繫着兩年前叮噹送給他的平安繩。

將臣沒有把平安繩還給叮噹,叮噹也沒有向他要。

將臣說過“忘記我”,可是他自己爲什麼還把她送的禮物時刻帶在身邊。

叮噹說過“好”,可是爲什麼任憑自己最珍貴的信物,留在他的手腕上。

那一天他們臨別的時候,叮噹告訴將臣愛一個人永遠不用說對不起。

那一天他們臨別的時候,將臣答應要爲叮噹做三件事。

自從那一天以後,他們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面。

十二

天佑曾經對將臣說,以將臣的能力和叮噹的性格,誰也不能阻擋他們在一起,他和叮噹之間的最大問題,是因爲有了一個女媧。

將臣沒有回答。

不但天佑,幾乎每個人都是這樣認爲。

其實天佑說錯了。將臣和叮噹之間的障礙不是女媧。他們之間的障礙,本來天佑應該是最明白的。

當初況國華是爲什麼離開摯愛的妻子阿秀,他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他和阿秀之間有什麼問題,將臣和叮噹之間也一樣。所以將臣纔會對他說,直到他離開叮噹,才真正明白況國華爲什麼離開阿秀。

真正的人世間的幸福愛情,不只是相愛,而是要相守,是要攜着手,一起分享生命的每一個階段,互相扶持,一起慢慢老去,走向那一個終點。

將臣可以很象很象人類,可是他卻始終是一個神。他可以給叮噹一段最真摯浪漫的愛情,可是一個最普通的人類可以擁有的這種最普通的幸福,他卻沒有能力給予叮噹。

如果不能給所愛的人幸福,那麼就應該放手,越早越好,讓她能有機會得到能帶給她幸福的人。不能使所愛的人幸福,就沒有資格愛她。

這是人類教給將臣的明智,將臣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他離開了叮噹。

無論有沒有女媧,其實都是一樣的。況國華心裡並沒有別的女人,可是他不能面對阿秀。天佑和小玲在患難中可以互相扶持,可是如果他們不是幸運地一起去了永恆國度,而是平安地留在人世間,天佑能不能繼續面對小玲,實在是個未知數。

況國華不能面對阿秀,將臣也不能面對叮噹。

將臣並不是和叮噹在一起的時候,突然之間恍然大悟,想起他愛女媧勝過愛叮噹,於是才離開了她。姜真祖本來一直沉浸在愛情的幸福裡,直到不得不離開叮噹之後,才明白他失去的那種甜蜜愉悅的感覺,就叫做愛情,才終於醒悟到,千千萬萬年前,他本來一直就在愛着的。

如果姜真祖可以變成人類,那麼他一定會繼續和叮噹在一起,將臣和女媧的往事,會成爲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一個溫柔美好的回憶。

不是因爲明白之後才離開,而是因爲分離之後才明白。

所以將臣離開叮噹,不是因爲女媧,而是因爲他們自己。

十三

將臣的初戀不是女媧,是叮噹。

在遇到叮噹之前,將臣和女媧之間最多隻能算朦朦朧朧的萌芽狀態的愛慕,說是暗戀,也不算太過份。

姜真祖是將臣的一個甜蜜,朦朧,溫馨,柔和的夢境。在夢裡的時候,他不記得自己在做夢,忘記了自己是將臣,忘記了自己是神。

叮噹把平安繩系在他的手腕上告訴他她要去殺將臣的時候,夢醒了。

他終於想起,他叫將臣,不是姜真祖,叮噹要殺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可以很愛人類,可以很象人類,他可以永遠留在人類中間,可是他沒有辦法成爲他們中的一員。他在人類中間,永遠孤獨。

他留在人類中間,可是他不屬於人類的世界。無論他在人類中間留戀多久,始終要回到他自己的世界裡去。

夢醒的那一刻,將臣再也做不回姜真祖。從那一刻開始,姜真祖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叮噹的背後,只留下一個茫然無助的將臣。那一刻,他知道他永遠的失去了叮噹。

將臣愛過兩個女人。失去了叮噹之後的將臣,才終於懂得了愛情是什麼,才明白女媧對他的重要,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再失去女媧,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一定一定,要保護女媧周全。

姜真祖和叮噹的愛情純真美麗如詩,將臣和女媧的愛情成熟醇厚如酒。

可以說將臣選擇了女媧,也可以說他並沒有選,因爲他其實是不可以選擇叮噹的。

將臣爲什麼要離開,別人不明白,叮噹心裡其實應該是明白的。自從知道姜真祖就是將臣之後,叮噹就明白了。

將臣說“忘了我”,是因爲他不能給她人類的幸福。叮噹也是個理智的人,所以她接受了將臣的決定,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叮噹明白,所以當她知道了將臣的身份之後,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努力去挽回這段愛情。因爲她知道將臣的決定是明智的,如果她是將臣,一定也會選擇分離,無論有沒有女媧都一樣。

十四

吧裡,叮噹和司徒對坐喝酒。他們談到了這座吧的前身,談到白蛇的愛情,談到了遺忘。司徒問她爲什麼不配製一種讓人忘記的酒。

我的樣子告訴你我象是無法忘記嗎?叮噹自嘲地一笑。真是失敗啊。

是不是因爲根本就不想忘記。司徒說。等待,或是忘記,你選哪一個。

可是忘記之後,還不是繼續等待。

叮噹取出了一張唱片。在《今生,他生》的憂鬱旋律裡,他們各自默默地飲酒,各自默默地回憶。

司徒的眼前,是王珍珍。叮噹的眼前,是姜真祖。

是在樹下坐着的姜真祖,慢慢地回過頭來,神情安詳,溫煦。

是手託着腮的姜真祖,側首望着,然後靜靜地露出了一個溫暖,純淨的微笑。

十五

一直有個模模糊糊的感覺,覺得叮噹真正刻骨銘心無法忘記的,是姜真祖,不是將臣。

姜真祖和將臣,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個簡單,一個複雜;一個溫和,一個霸氣;一個拘謹,一個大方;一個純淨,一個深邃;一個天真,一個成熟;一個含蓄,一個灑脫;一個恬淡,一個自信。他們的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

無論是氣質上,還是性格上,將臣的魅力對我來說都是完全不能抵擋的,而姜真祖卻要平凡的多。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能理解叮噹怎麼會愛上那樣平凡的姜真祖,而且不能自拔。

直到看到叮噹記憶裡出現的那一個笑容。那樣純淨,那樣溫暖的一個笑容。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叮噹爲什麼不能忘記。

因爲我自己,也永遠都難以忘記那樣的一個笑容。

姜真祖的純淨,天真,恬適,和神秘,是完全不同於將臣的另外一種魅力。

可是姜真祖卻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從此姜真祖只活在叮噹的記憶裡。永遠的寧靜的側影,永遠的溫暖純淨的微笑。

每次叮噹靜靜坐着思念的時候,畫面上出現的都是姜真祖,不是將臣。

有時候我不能很肯定叮噹是不是愛將臣。叮噹看着將臣的時候,有時候似乎眼光裡的親切更多過眷戀。

將臣不是姜真祖,可是叮噹在他的身上,一定可以看見那個曾經熟悉,刻骨難忘的影子,儘管在我眼中,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將臣雖然不屬於叮噹,可是姜真祖卻是完完全全,自始至終,只屬於叮噹一個人的。

十六

看着叮噹這樣一個女子陷在寂寞裡,是一件太心痛,太心痛的事。所以看到司徒的出現,看到他們斗酒,互相說穿對方心底裡最深最深的秘密,心裡是欣慰而且暗暗的升起一線希望的。

叮噹把平安繩溫柔地系在司徒的腕上的時候,我曾經以爲叮噹已經愛上了他。

即使還沒有,也已經非常接近了吧。司徒也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啊,配得上叮噹的。

友情深了,有時候可以轉變成愛情。

即使他們始終只保持知己的關係,有一個可以分享寂寞的朋友,也是彌足珍貴的。

十七

每個人都說叮噹是茱麗葉,可是叮噹不是,真的不是。叮噹從來都不是一個爲了愛情而不顧一切的人。在叮噹的爲人處世裡,愛情所佔的份量始終很小很小。

叮噹一直都揹負着爲了愛情背叛家族的罪名,叮噹也從來沒有爲自己辯護過。

但是叮噹並不是爲了愛情纔不肯殺將臣。愛情有時候的確會使人盲目,可是這一條不適用於叮噹,也不適用於小玲。

叮噹下不了手,是因爲她的心清清楚楚地知道,馬家世代追殺的殭屍之王根本就不該死,如果她盲目地聽從祖先的命令去殺了將臣,才真的是大錯特錯,愧對良心。

如果姜真祖只是叮噹的一個普通朋友,叮噹早就挺身而出爲他辯護了。可是因爲愛情,叮噹反而什麼也不能再說,也沒有人會再相信她的話。

雖然不能爲將臣辯護,可是要叮噹昧着良心,屈從家族的命令,爲了證明自己的“無私”而殺死一個不該死的人,叮噹怎麼也做不到。

小玲說: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而是想做也做不到。爲什麼“想做也做不到”?是因爲她自己的心裡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件事根本不應該做,做了纔是真的鑄成大錯。

如果叮噹當初真的下手――雖然即使叮噹放龍也未必能殺得了將臣――但是如果當時真的殺了將臣,人類大概只有滅亡了。如果小玲能下得了手殺天佑,後果也差不太多。

該做的事,她們一定可以做得到,做不到的,其實只是那些本來就不該做的事。小玲如此,叮噹也是如此。

所以我從不相信叮噹這樣的女子會爲情而死。叮噹的死,爲的是親人,是責任,不是愛情。

爲了愛情,叮噹是絕不會讓自己死在將臣手上的。叮噹應該明白,自己死在將臣手上,對將臣意味着什麼。

愛情的份量,在很多時候不及親情,也不及責任。

叮噹沒有做茱麗葉。爲了親情和責任,叮噹犧牲了愛情。

十八

“不要再向前走了!”將臣背對着叮噹,絕望的聲音。

叮噹有親人,叮噹有朋友,所以叮噹不能停。

將臣也有親人,將臣也有朋友,將臣在天地之間只有一個親人和朋友,所以將臣也不能停。

叮噹倒在地上。她掙扎着起身,向將臣提出臨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

叮噹要將臣對她說,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因爲叮噹不想死在一個她愛的男人手上,不想死了之後,心還在痛。

將臣慢慢地轉過身來,凝視着叮噹。將臣的眼睛裡第一次涌滿了淚水。

曾經給了他一生中第一個吻的叮噹,他把她的平安繩系在腕上十多年的叮噹,他對她說“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的叮噹,他爲她甘願受神龍穿身而死的叮噹――他不愛叮噹?他――不愛叮噹?

將臣凝視着叮噹。將臣從來沒有對叮噹說過謊,將臣從來沒有騙過叮噹。

叮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將臣做不到。

十九

叮噹再一次慢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前走。

將臣低着頭。他的手懸在琴邊,麻木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叮噹再向前走,將臣的手慢慢落下去,離琴鍵越來越近。

“住手!!!”女媧猛然奔出來,大喊。

將臣慢慢擡起頭。

女媧望着他們,渾身顫抖。

兩千年前曾經讓她絕望到決定滅世的一幕,竟然又在她的面前重演。

這幕悲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她自己。

而悲劇的主人公,竟然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愛她,在乎她的人。

可是女媧什麼也做不了。她不可以死,如果她死了,對將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打擊,她連想也不敢去想。她也不可以活,她活着,只是在帶給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無可承受的苦難。

女媧沒有路可以走。她望着將臣,渾身顫抖。

將臣的手終於落在了琴鍵上。

女媧渾身冰冷,失去了知覺,石像一般跌倒在椅上。

將臣的手落在琴上那一刻,殺死的不是一個人,是三個。

從那一刻起,女媧心灰如死。

從那一刻起,將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常常笑,可是無論微笑,大笑,冷笑,嘲笑,眼睛裡都空無一物。

從那一刻起,如果女媧對這個世界還有一點點留戀的話,也只是爲了將臣。

女媧答應嫁給將臣,只是因爲她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只是爲了了卻他千千萬萬年來那一個小小的心願。陪伴他到永遠的誓詞,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那一個勉強的微笑,笑容裡也只有悽然。

叮噹要做的事,已經做到。那最後的一劍,刺不刺其實已經毫無分別。

二十

風中的叮噹聲輕輕響起的時候

樹下有一個人靜靜地坐着,慢慢地側過臉來

他託着腮,面上慢慢露出一個純淨,安詳,溫暖的微笑。

(完)

《閒話將臣》之女媧

先說女媧,是因爲沒有女媧就沒有僵2的故事。

女媧是招人恨的了。愛叮噹的人恨她,愛小玲的人恨她,愛未來尼諾的人更恨她。所有痛苦所有悲劇都因她而起,不恨她恨誰。

可是我眼中的女媧卻很好。真的很好。

創世的女媧可敬,戀愛中的女媧可愛,滅世的女媧可憐。

如果說完女媧之後我還能在僵迷們滿天飛來的橫磚下僥倖生存,那時候再說我心愛的叮噹和將臣不遲。

女媧應不應該滅世呢?

叮噹說:“做媽媽的要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女,未免殘忍了一點吧?難道多給一次機會都怕吃虧嗎。”

尼諾說:“到底你是魔星還是我是魔星啊?要是殺人多就叫做魔星的話”

小玲說:“兒女們正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媽媽卻在開開心心的嫁人。如果有下一世,可不可以另選個媽媽?”

字字刺耳鑽心,女媧不能回答。

小玲可以語鋒如刀,因爲她不愛女媧。

人類不愛女媧,人類從來都沒有愛過女媧。

但是--從來都不愛母親的兒女,有什麼臉面去面對母親,又有什麼權利要求母親愛他。

不管人類愛不愛女媧,女媧始終都是愛人類的,所以面對他們的質問,女媧無言以答。

女媧的一切痛苦,都源於對人類的愛。

大概沒有人會否認女媧創世的時候,是懷着美好,單純,幸福的憧憬,希望從自己的手中,創造一種美好的生命,聰明,強健,活潑,勤勞,在這片土地上快樂地繁衍。

象所有的母親一樣,人類成爲女媧存在的意義和動力。

母愛可以包容一切的缺陷和過錯。人類可以愚笨,可以脆弱,可以懶惰,可以無能,都沒什麼要緊。可是有一種罪惡例外。這種罪惡,是母愛的致命毒藥。

這種毒藥,就是自己的兒女,殺死了自己的兒女。

還記得女媧和將臣站在戰場上,屍橫遍野。女媧擡起頭來,望着蒼天。“爲什麼全部都死光了?爲什麼沒有一個人可以站得起身來?爲什麼?”

不管死的人是該死還是不該死,倒在地上的,始終都是她所珍愛的兒女,每一個都是。而殺死他們的,是她的另外的兒女。

--那時候,將臣默默無言地站在她的身邊,看着一滴眼淚從女媧面上滑落。

後來,女媧和將臣談到對人類的感覺。

“失望,”女媧說。

“可憐。”將臣回答。

將臣始終是旁觀者,人類和他毫無關係,所以他看着人世間的不幸,心中升起的只是悲憫。女媧卻是局中人,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女互相殺戮,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沒有結束的時候,既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阻止。

將臣可以忍受,女媧不能忍受。

而這場絕望的,永無止境的噩夢,當初曾是她自己懷着多麼美好的憧憬,親手所製造。

如果你是女媧,你的心是不是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直到麻木,直到成灰。

如果你是女媧,爲什麼不可以選擇讓這場噩夢結束。

最瞭解女媧的,無疑是將臣。

“哀莫大於心死。”將臣是唯一的一個見證了女媧和人類之間所有恩恩怨怨的人,所以他懂得。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女媧爲什麼要拿自己的命和人類的生存作賭注。因爲對人類絕望所以寧可滅世,不滅世就寧可自己死--就連最瞭解女媧的將臣,也做夢都沒有想到女媧會傷心到拿自己的命作賭注。

已經下了狠心發誓和人類不共存了,還等什麼呢?既然要等,就不應該把自己逼上絕境;既然把自己逼到了絕境,就根本沒必要再等了--女媧根本沒有必要把自己放逐到太空,毫無理由地等待那麼多年,――除非女媧的心底深處,始終仍然愛着人類,所以雖然下了決心滅世,卻下不了手。

可惜將臣不知道,不知道女媧的等待只是在可憐地拖延動手的時間,不知道所謂繼續考察人類的話,只是她爲自己下不了手的軟弱造的一個藉口,不知道他因爲愛女媧所作的那些努力,反而一步步地把女媧和他自己送上了一條不歸路。

本來女媧這樣的賭咒也算不上一時衝動,這是她和人類之間的恩怨,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也未嘗不可。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個在這件事中完全無辜的將臣,會因爲愛她而被捲入這個不幸的旋渦。

不管女媧迴歸之後是維持原來的決定滅世重生,還是看到人類改過自新而中止計劃,這兩個結局本來女媧應該都是可以坦然接受的。繼續執行滅世是女媧意料中的事;而人類改過自新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如果真的出現了奇蹟,人世間真的美好到讓女媧可以真正的欣喜安慰,那時候即使要自我毀滅來中止滅世,想必女媧也是心甘而且快樂的。

所以即使明知道放棄滅世意味着自己的死,女媧回來的時候,仍舊坦然地查問人類有沒有改過。

可是這兩種結局都沒有出現。

人性還是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樣毫無改變,所有當初令她決定滅世的不幸每天依然在世界的各個角落上演,可是她自己,卻意外地發生了變化。

女媧的心裡,竟然多了一個將臣。

因爲將臣,女媧終於還是選擇了死。可是一直到死,人類始終都只是一個勉勉強強的“罪不至死”,一直到死,女媧始終都沒有能夠爲自己創造的人類真正的欣慰過。

入世前的將臣淳樸得象一張白紙,女媧雖然不是白紙,簡單質樸的程度比將臣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要看看她居然會把野心,嫉妒,怨恨,迷惘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做手下就知道了。

決定滅世就意味着女媧正式向這個世界宣佈她的失敗和無能。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失敗,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無能,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能是需要勇氣的,女媧承認了。

如果女媧能從人類身上找得到一個藉口不用滅世,不用承認自己失敗,不用承認自己無能,早就做了,可是她找不到。

至少,在她用簡單質樸的眼光和標準去體會和衡量人類的美好和罪惡的時候,她找不到。

女媧唯一的幸運,是將臣。

愛情裡的女媧,是柔和可愛的。女媧的威嚴和冷峻,來自於大地之母的身份,並不是來自於她的本身。放下了大地之母身份的女媧,會溫柔地依偎在將臣的懷中,會低低地抽泣,會輕輕地用手撫慰將臣,體貼地爲他斟水,在將臣拐彎抹角千方百計的愛慕表白面前會羞怯地躲避,在他有危險的時候,會想也不想,以身爲他擋劍,甘心爲他而死。

曾經很願意做女媧。能得到將臣那樣一個男人中的男人,神中之神的那樣一份不離不棄的摯愛,就算是被全世界,全宇宙的人和神一起切齒痛恨追殺,又有何妨,又有何懼哉。

可是現在,我不願。

因爲女媧終於還是辜負了將臣,辜負了將臣千千萬萬年來的摯愛,不能陪伴他到永遠,在婚禮的誓言聲裡棄他而去,把他一個人獨自留在了那孤寂的永恆樂土。

寫到這裡,突然非常,非常難過。將臣沒有死,本來是我小小的私心裡最感激慶幸的一件事,可是,沒有了女媧的將臣,是生是死,是去天堂還是地獄,又有什麼分別,無論在哪裡,都只不過是永恆的孤寂而已。

如果說人類罪不至死,女媧更加罪不至死。爲了自己活下去而弒母的人類,真的可以得到上天的保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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