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好兆頭。
約莫半個鐘頭後,兩人來到了山神廟,廟門緊閉,顯然是不正常的,誰會有心去關,但千瘡百孔的木板門根本也遮擋不了什麼。
兩人就大着膽子,從門洞窺探進去,只見裡面黑乎乎一片,竟然一點光亮都沒有,更加顯得匪夷所思,好比是被蒙上了眼睛。
這時,那隻小土狗開始不安分,發了瘋似的從小毛手中逃脫後,憑着短小的四肢飛奔着消失在夜色中,竟然連一聲叫喚都沒有。
一連串的現象非常理可以解釋,讓兩人不明所以,但內心深處的恐懼油然而生,不得不說動物的某種敏銳感是人所不能企及的,雖然不明白小土狗在害怕什麼,但給了兩人嚴正的警告,可就算到了這一刻,誰都沒有後退。
山裡的涼風不像海邊那樣讓人透不過氣,但一陣一陣還是颳得人心慌意亂。兩人各分一邊,推手撥開木板門,只聽到“吱嘎”一聲,三具棺材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其實這都在蔣人壽的預料之內,他很清楚剛纔窺探時見不到廟內任何物件的原因,肯定是有什麼東西擋在了泥塑像和木板門之間,八成就是憑空消失的棺材。可轉念一想,爲什麼在衆人口中只聽說從沒見過的棺材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在預示着什麼,警告着什麼,剎那間,一股刺骨的冷風從他的褲腿往頭頂灌入,伸手一摸脖頸子,打了個冷顫,側頭一瞥,剛剛就在旁邊的小毛不見了。
蔣人壽的心頭“咯噔”一下,手心都攥出了冷汗。掃視一週,除了自己的心跳聲,根本沒有活人的氣息存在。周圍悄無聲息,連山中野物的聒噪聲都沉寂了。
蔣人壽壓着嗓子向各個方向喊着小毛的名字。他多想有一絲一毫的迴應,即使是小毛獨自逃離前的一聲招呼也比什麼都沒有的強。
現在只剩下了自己,沒有觀衆,更沒有一旁的支持,蔣人壽想到了逃跑,畢竟是幼學之年,畢竟從來沒有經歷過人生的艱難險阻,哪怕長輩的經驗教訓也沒有吸取分毫。走,是最爲妥當的途徑。其實整件事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最多被人笑話幾天,臨陣退縮的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命只有一條,以後有的是機會出人頭地。
想到這些,蔣人壽的信心開始動搖,後退的腳步越邁越大,突然,他聽到有人在笑。但又不對,好像是夜貓子的哭叫,細聽之下。更像是一個女人的奸笑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來,刺骨冷漠,彷彿就在耳邊。他聽得發慌,雙手捂耳,不料系在腰間的兩個竹筒子一下就掉了下來。
兩個竹筒子一大一小,大的裝着老酒,小的是火摺子。
蔣人壽出發之前,特地從家裡順的。他想到時一把火把山神廟燒了,一了百了。這是最直接也是最妥當的方法。
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竹筒子讓他想起之前來的目的,要不是出現這麼多狀況。他何故會沒了主意。詭異的奸笑聲好像也在爲他的膽怯而嘲笑,於是心一橫,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即使計劃中無故多出三具棺材。
他吹燃火摺子,衝到了山神廟內,扛着棺材無形之中帶來的壓抑感,匆忙把散落在各個角落的乾草收拾成一堆,運氣還不錯,一下子就點燃了,可是伴隨着火苗無風扭動,那鬼裡鬼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笑越開心。
蔣人壽心頭一緊,擡眼觀瞧,門外月暗影斜,孤枝葉動,光火照在臉上遮眼不遮口,遮鼻不遮耳,沒個全相。要是放在平時,大人們都會同一口氣斥責自己的孩子夜晚不要玩火,可現在,他多想有一個人這麼驅趕他,他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爲什麼要接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時間緊迫,眼看着乾草即將燒盡,火苗越來越小,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漫天的大火,蔣人壽慌了神,失去了分寸,忙把大竹筒子的塞子拔開,往下倒老酒。他見過有人因爲酗酒,把家裡燒得只剩下大梁,就下意識認爲酒能讓火燃得更旺,本想着火加上酒,必定能讓火勢肆無忌憚地蔓延開去,不曾想他家的老酒的酒精濃度偏低,一澆下去,反倒把危如累卵的火苗給澆滅了。
黑暗再次吞噬了山神廟,蔣人壽被自己的舉動弄得懊惱不已,飛奔着往門外跑。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現階段可解釋爲,進廟容易出廟難。
只聽“啪”的一聲重響,門無故合上了,還沒等蔣人壽反應過來就一頭撞了上去,結結實實又是“啪”的一聲,他感到頭暈目眩,踉蹌了幾步,暈了過去。
……
等蔣人壽回過神來,只覺得口乾舌燥,氣不通暢,已經不清楚過了多少時間,周身一摸,好好的,四肢腦袋都能動彈,但眨巴眨巴眼睛,伸手不見五指,還是一片漆黑,比暈倒之前更黑,好像躺在了棺材裡。
對了,棺材,不知爲何,他的腦海中一下子便浮現出那三具棺材的可怕樣子,它正打開了棺蓋迎接他。他無法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就想先起身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剛一擡頭,額頭再次撞到了木板,由於動作太猛,同樣的位置竟撞出了血,一滴一滴慢慢從額頭、鼻樑流到了嘴脣。
他抹了一把,立即專注在身體周圍仔仔細細地摸索着,真實的觸摸讓他不得不相信現實,這是一處密閉的空間,長長方方不是一具棺材又能是什麼。他越想越氣,肯定是有人趁其不備故意捉弄。他想到了突然消失的小毛,會不會那個聲音也是小毛裝的,小毛的父母早前都是街頭的雜耍藝人,自從小毛出生後才安定下來,最讓人稱讚的絕活就是口技,學什麼像什麼,有好幾次讓他聽得分不出真假。小毛或多或少被口傳心授,自然裝起來有模有樣,尤其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
人在遇到困難或危險的關鍵時刻往往容易產生自我安慰的傾向,這是人的本性,蔣人壽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