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井中月,鏡中花(下)

是夜。

庭院寂靜。

井月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黃豆燈火搖曳撲閃,他翻閱《大衍秘典》,頭一次因爲心境紊亂,覺得讀不下去。

瓏聖君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他在大衍秘典之中,留下神魂修行的術法竅門,也在書頁上刻錄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生感悟,這些年來,井月修行着神海,也咀嚼着這部秘典裡的瑣碎信息……據他的猜測,瓏聖君肯定是超脫十境的人物,至於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到底有沒有躋身星君,還是走到了更高層次,就不得而知了。

井月知道,南疆裡的那些大魔頭,能夠開山立宗的,都是超脫十境的人物。

而如今風頭最盛的那位“甘露先生”,則是打遍東境無敵手的魔君。

瓏聖君,敢自稱聖君……怎麼也該有個星君修爲吧?

畢竟也是經常在書頁裡探討人生終極價值的存在,什麼長生啊,輪迴啊,聽起來怪唬人的。

以往,井月還會順着瓏聖君留下的字句,思考一二。

神海向下蔓延。

今天他沒心情。

蘇水鏡離開白草圃之後,井月其實很想知道,在她去往秋荔圃之後,發生了什麼……但井月向來是個無比謹慎的人,哪怕修行神海有成,也絕不會輕易釋放神念,以免招來麻煩。

他對蘇水鏡說的話,全都屬實。

只不過他可沒有閒庭信步,而且竊 聽的習慣。

他都是光明正大的放出神念去聽。

秋荔圃內有異樣……看守那片藥園的,是一個名叫“古三”的中年男人,當初在宗門內犯了戒律,被貶至此地,那個男人曾經修行過鬼道術法,只可惜學藝不精,大約只有五境六境這個樣子,而且在人前喜歡藏拙,宗門內大部分的修行者,都覺得這廝只有三境修爲,就連“中境”的門檻也不曾踏破。

巨靈宗內的等級制度森嚴。

蘇水鏡是大長老的獨女,身上肯定還帶着諸多保命寶器,像那把摺扇……今日白日裡的見面,井月險些就出手反抗,若是出手了,那便露餡了,他一個看守藥圃的小廝,從未修行過巨靈宗功法,斷不可能攔得住蘇水鏡的招式。

那把摺扇,看起來品秩不低,大長老留給自己女兒的寶貝,在十境之內恐怕是橫掃無敵了。

那幾位準聖子,應該都沒這等待遇。

念及至此,井月不禁嘖嘖感嘆,投胎還真的是一門學問,這要是落戶在富貴人家,許多事情,無須奮鬥,伸手便可輕易拈來……在巨靈宗待了七年,他慢慢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年幼時候,他曾天真以爲,沒有什麼,是“努力”不可去跨越的。

現在他倒是看清楚了,哪怕有人把熱血都拋出胸膛,灑滿衣裳,也沒有辦法去逾越生下來就註定的那道溝壑。

……

……

井月推開門戶。

心煩意亂。

他腦海裡有一張慌亂失措的面容揮之不去,那位高高在上的蘇水鏡大小姐,今日意外的來訪,讓他的心境出現了一些問題。

“這可不行啊……”

他打了一盆冷水,用力拿溼毛巾在自己的臉上擦拭着。

“大衍秘典還剩下最後一個境界,離開巨靈宗,恐怕就很難找到下一個如此安靜的棲身之所。”井月看着水井裡那張搖曳的面孔,井底的那個少年也凝視着自己,眉眼裡滿是淡漠和平靜,心境隨着水波盪漾的消散,一點一點恢復平靜。

“但留在這裡,還要多久才能破境?”

他的心底有些掙扎。

按照他的計劃,以他藥圃小廝的身份,離開巨靈宗,也不算難,總不會有大人物刻意來爲難自己,只不過南疆十萬裡大山,長途跋涉,實在是前途未卜,他不清楚自己的修爲,放在南疆到底算得上哪號貨色……井月在做一件事前,總得做好應對最壞結果的打算。

如果能在巨靈宗,把大衍秘典修行到最高境界,那麼便是最好的結局。

沒有之一。

他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一切。

還有什麼,比安安靜靜的苟在這破爛宗門裡,更安全的事情?

“井月啊井月,要冷靜下來……”

他用力的擰了一把自己面頰,沉聲對井底的少年開口囑咐道:“大道修行,不可分心,兒女情長,終究只是浮雲。”

沉默了片刻。

井月又自言自語的嘲諷笑道:“才見了一面而已,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

……

一個人有心事,是睡不着的。

除非足夠的累。

在井月的《大衍秘典》裡,有一門神魂修行法,叫“渡苦海”,這門術法與南疆某個極其罕見的靈藥撞了名字,是瓏聖君獨處的法門,事實上這的確是一門無比玄妙的修行法門。

封鎖神海的所有入口,把所有的神念引到一起……由氣態凝聚,壓縮,修行者不斷感受“神海”的存在,若是能夠感到“水滴”的誕生,那麼便算是成了。

這是一種極其艱苦的,修行神海的方法。

《大衍秘典》上明確說了,這是一種萬分危險的,不建議單獨嘗試的修行法門。

井月第一次嘗試修行“渡苦海”,是在一年之前,神海封閉之後,他艱難凝聚出了一滴水滴,整個過程的確難熬,神魂如同墜入萬丈深淵。

此門術法,如渡苦海。

此後整整一年,他都沒有繼續嘗試“渡苦海”。

今夜是他的第二次嘗試。

凝聚出第二滴水滴,比之前要容易許多,但……仍然無比煎熬。

好在,井月本就不是爲了修行的,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他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春光燦爛的,嶄新的一天。

還有那個如沐春風的,熟悉的人。

井月有些錯愕地看着推開白草圃,把這裡當做自家家門的水鏡姑娘,一大早他剛剛睡醒,打了清水洗臉,燉了花草粥,還沒來得及吃,這位蘇大小姐就“大駕光臨”了。

還拎了兩壺酒。

大大咧咧踹開井月白草圃的蘇水鏡,環顧一圈,找了張小破爛木桌,把兩壺老酒往桌子上一墜,笑盈盈道:“特地來謝你的。”

井月神情無奈,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他來巨靈宗,就是爲了低調修行的,這蘇水鏡大小姐自帶光芒,往這一趕,大家都留意到了“白草圃”,這對自己而言,可不算是好事。

蘇水鏡正襟危坐,連忙解釋道:“昨天去了‘秋荔圃’,大有收穫。”

井月“嗯哼”了一聲,問道:“古三全都招了?”

“不不不……”蘇水鏡笑着豎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搖了搖,“相反,他一個字也沒招。”

井月默默蹲下來,拿着自己的小瓷碗,盛了一碗粥,細嚼慢嚥,平靜看着這位大小姐。

“他說這一週都無人來‘秋荔圃’。”蘇水鏡笑意不減,“他對我說了謊,所以我咬定他了。現在就差證據,你昨天說的是……時隔一週,還是深夜子時?”

井月低垂眉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的。”

蘇水鏡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小木桌上的那兩壺酒,“喏,我老爹最喜歡的‘竹節酒’,特地拎來送給你的,這酒可寶貴着呢。”

井月搖了搖頭,道:“這麼寶貴的東西,我不能收。更何況,我不喝酒。”

井月從不喝酒。

他絕不會做讓自己“不清醒”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少,也不想去冒這個風險,如果在“微醺”的狀態下,他露出了破綻,讓人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秘密……那麼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這一條道路。

“嘖……”蘇水鏡眯起雙眼,她試探性問道:“姓井的,你準備在白草圃待一輩子?”

井月心底一震。

他皺起眉頭,緩緩思索起來。

少年擰眉苦思的面容,落在了蘇水鏡的眼裡,這位大小姐很順理應當的認爲,這位打理藥圃的少年,待在這裡只不過是沒得選。

於是她拋出了自己的橄欖枝。

“我可以讓你正式成爲巨靈宗的弟子。”

蘇水鏡認真道:“你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你很聰明,天賦應該也不會太差,只要你願意修行,很快就可以由外門踏入內門。”

她頓了頓,看着這間破舊的茅草屋,幽幽道:“到時候,你就可以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

井月擡起頭來,他順着蘇水鏡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石壁,這件草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破爛的古籍,一面有些生鏽的銅鏡,一張隨時可能傾塌的木牀,還有數量龐大的,整整齊齊堆放在地的書卷。

井月沉默片刻,生硬的回絕,“我覺得這裡很不錯……更何況,我只會打理藥圃,而且我對外面的世界不感興趣。”

他根本就不想與這宗門內的人扯上聯繫。

外門弟子?內門弟子?

就算是把巨靈宗的聖子讓給他……他也不感興趣。

只不過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開口,如果眼前的蘇水鏡起疑了,那麼原本很簡單的事情,便會變得複雜起來,自己辛辛苦苦的蟄淺,就功虧一簣,離開巨靈宗的計劃被迫要提前,而且恐怕會橫生事端。

他只能拿這個理由去拒絕。

“拜託……這裡是南疆啊。”蘇水鏡有些無語,她一手扶額,看着眼前緘默的白衣少年,沒好氣怒罵道:“你不會以爲,看幾本書,就能考個探花郎,然後被大隋的朝堂接走吧?”

井月默默不說話。

他還真的有這個念頭……如果能去到中州的話,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蘇水鏡對着井月說了好些時候,這位極盡寵溺於一身的大小姐,很少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想改變這位窮苦少年的人生。

井月的心底,其實感受到了一些溫暖。

他看得出來,蘇水鏡是爲了自己好。

最後事情的演變,不得不通向一個“搖擺”的結局。

“水鏡姑娘……此事,容我再考慮一二。”

蘇水鏡咬了咬牙,看着這個榆木腦袋。

她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竟然會變得如此複雜,而且艱難……以她的身份,隨便去到哪件藥圃,找哪位童子,讓其加入外門當弟子,誰不是感激流涕,誰不是跪下來哐哐磕頭?

這天大的狗屎運,落在井月頭上,這廝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巨靈宗的門規極其森嚴,她的父親又是一個看重條條框框,諸多規矩的人。

蘇水鏡一隻手放在衣襟內,取出了一本泛黃古籍,她沉沉道:“我知道你記性好,這本古籍,你拿去看了,速速記下來,不要對外宣揚。”

井月瞳孔微微收縮。

這本《聚靈術》,是巨靈宗內上乘的修行術法,原本蘇水鏡準備,今日清晨來叩門,說出此事,井月同意之後,就傳授術法,算是領其上路,現在這榆木腦袋一拖延……不過也沒什麼,先教了,不告訴他人,難道這姓井的還真準備當一輩子藥圃小廝?

井月的眼底有些動容。

南疆術法往外流傳,是大罪,巨靈宗門規森嚴,偷偷傳授術法給自己……這件事情若是被發現了,恐怕在派系之爭中,會連累蘇水鏡的父親。

他沉吟一二,準備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這樣不妥……要不。”

“要不什麼要不?”蘇水鏡瞪眼,一拍桌子,“給老孃學!”

井月臉皮哆嗦了一下。

他其實早就以神魂之術,竊學了星輝術法,只不過蘇水鏡給的這門《聚靈術》,的確比自己竊學來的要強太多。

默默唸了一遍,井月發現自己的星輝境界,還可以更加紮實一些,穩紮穩打,替換法門之後,拔高一個小層次,不成問題。

“看完了?記住不要外傳。”蘇水鏡陰沉着臉,起身準備走,想了想還是叮囑道:“以你的資質,初境應該不成問題,好歹有些自保能力,在巨靈宗誰敢欺負你,就報我蘇水鏡的名字。”

井月苦笑着點頭,提醒道:“酒。”

蘇水鏡擺了擺手,道:“留在你這,這幾日我跟山頭那邊的人起了些矛盾,到時候想喝酒就找你。”

井月撓了撓頭。

他目送這位水鏡姑娘離開,還有木桌上的兩壺酒。

井月覺得心神不寧。

……

……

接下來的一週,幾乎每天蘇水鏡都會來找自己。

只不過讓井月還算放心的是,這位大長老的獨苗,還算聰明,每次來的時候都悄無聲息。

蘇水鏡在“監察”秋荔圃。

她每日偷偷下山,在井月的“白草圃”待上一會,教導這位藥圃小廝的修行,順便去秋荔圃佈置陣法,她的符籙之道,修行的相當不錯,每日偷偷去轉悠一圈,把各種各樣的監察符籙都貼靠在古三的那座庭院內。

另外……蘇水鏡還是一個小酒鬼。

井月沒見過女子喝酒的。

蘇水鏡說他見識短淺。

井月沒反駁……因爲他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別說女子喝酒,就是這世上的女子,他也沒見過幾位。

這樣的日子,一開始有些擔心,井月時刻提防着這位大長老獨女,給自己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擔心着自己白草圃會成爲衆人眼中的焦點,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蘇水鏡待的時間並不長,她把自己當成一個剛剛踏上修行路的小白。

而井月也順延着她的想法,找到了“拜入巨靈宗”的解決途徑。

只要你足夠的廢物。

那麼就沒有宗門會願意收你。

蘇水鏡給自己《聚靈術》。

好。

我學。

蘇水鏡給自己“啓境丹”。

好。

我吃。

這位大長老的女兒,家底豐厚,資源優渥,她用盡自己一切力量,去幫助井月修行,但井月的表現……就像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

再珍貴的丹藥,吃下去也沒有反應,再強大的功法,也不能生出感應,這世上的修行法,像是對這個少年關上了大門,連一絲希望都看不到。

蘇水鏡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井月的表現十分平靜,他適度的表露出了自己的失望,還有貼心的勸慰。

“要不……就算了吧?”

蘇水鏡忽然覺得很恍惚,她看着自己面前那個神情溫和語調輕柔的少年,感覺自己纔是那個被上天拋棄的修行棄嬰。

井月在安慰自己???

“井月……你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比超脫十境的大修行者還少嗎?”

太離譜了。

這麼多的資源,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上天關上了井月所有的門,然後把窗也鎖死了。

井月露出了深藏功與名的苦笑。

他的境界高出蘇水鏡一大截,刻意隱藏修爲……這些丹藥,術法,自然不會展露出所謂的效果。

他要做的,就是讓蘇水鏡看清楚。

他井月是一個不能點燃星火的廢人。

這樣,巨靈宗就不會再收留他。

他覺得蘇水鏡會死心。

“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就去問問我爹。”

黑衣姑娘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像你這樣的人,比命星還稀少……但很不巧,我爹就是一位命星,你的‘病症’,他應該有辦法治。”

井月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蘇長澈是命星。

在大修行者的面前……自己僞裝不了。

“顧侯宗主,每日會有專人喂服藥物,此事由顧全負責……我其實覺得,宗主的昏睡不醒,與少宗主有關。”蘇水鏡眯起鳳眸,寒聲道:“只不過我爹是個老頑固,他不准我說這種話,煽風點火,影響宗內的情誼。”

井月在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這大長老,何止是義薄雲天,簡直是腐朽愚善……自己一個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世上沒什麼情誼是利益不能取代的,哪怕是父子之情,也要看天平那一端的籌碼是多少。

他沒見過顧全。

但若是能做出荼毒生父這種事情,這位少宗主,面對自己的敵人,定然是更加殘暴。

蘇長澈若是失敗了,連同這一派系,全都沒有好下場。

就算井月要在巨靈宗紮根……也會考慮清楚,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似乎跟顧全這種站在一邊,纔是明智之舉。

迴轉念頭過來。

他看着蘇水鏡,試探性道:“你要找出證據?”

“秋荔圃是一個線索,背後一定會牽扯出一條巨大的脈絡。”蘇水鏡平靜道:“藥殿裡煉藥的藥師,還有這一連串意志的傳遞……我拿到這些證據之後,我爹應該就會相信我了。”

幼稚。

太幼稚。

井月在心底想,這小姑娘跟她爹實在有些像,出身魔宗,身上卻還帶着春花一樣的燦漫。

這實在是一種悲哀。

找到證據又怎麼樣,人家已經開始下手了……還怕暴露嗎?揭開證據的那一刻,應該就是徹底“開戰”的時刻——

由此看來。

自己能夠待在巨靈宗的時間,的確不長了。

派系之爭,毫無疑問會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劃分,自己所在的藥圃再小,也是一塊肉,到時候全部資源的重新洗牌,也會牽扯到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關注目光。

井月用小拇指去想,也能猜到最後的得勝者,必定是心狠手辣的那一方。

這位純良可愛的蘇水鏡姑娘,還有其愚善的父親,一定會被顧全狠狠擊倒。

他覺得有些惋惜,因爲要收拾行李準備走人了。

大衍秘典的最後一層,還差一個小小的隔閡。

最後一道門檻,看來是無緣在巨靈宗踏破了。

井月恍惚之間,聽到了少女的聲音。

“喂……”

他回過神。

蘇水鏡叩着桌面,“凶神惡煞”,惡狠狠道:“你說的啊,今夜子時,那人還會再來的,對吧?”

他下意識點頭。

“要是沒來,我這一週的佈置白費了,到時候要找你算賬的。”蘇水鏡有些緊張,她一隻手按在巨大黑布包裹的摺扇一端,吸氣吐氣,“要是來了,算你立了大功一件,我一定會帶你進內門,就算沒法修行,跟我爹說清楚,也可以破例的。”

井月苦笑道:“已經浪費了這麼多資源……”

“不是這樣的。”

他忽然怔住。

一隻手按在摺扇上的少女,緩緩起身,她認真望着井月,“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不要看低自己,也不要放棄自己。”

井月低垂眉眼,輕輕嗯了一聲。

他糾結了很久,嘆氣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蘇水鏡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離開庭院。

白草圃有風颳過。

井月孤零零站在院內,他披着單薄衣衫,回頭看了看。

其實也沒什麼行李可收拾的。

這些古卷,早已經背完了。

一面銅鏡。

一盞枯燈。

幾件舊衫。

如果要走,那麼就一個人走好了。

井月默默地想,或許……還可以再加上一個人。

屋閣內的銅鏡,波瀾不驚,倒映出滿世界的光線曲折。

十二個時辰,日落月升,斗轉星移。

井月在這裡待了七年,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孤獨。

白草圃內,草屑紛飛。

古井裡的月光聚了又散,銅鏡裡的春花開了又枯。

如果你不伸手,去握住井底的月光,去攥攏鏡裡的花瓣。

那麼一切都是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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