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了?”沈煜被他的驚叫聲嚇了一跳,一時間也跟着慌亂起來,只是前面公交車卻突然拐彎,他急忙踩住剎車,吱……,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疼。
“臥槽,那公交車轉彎,怎門不打轉向燈?趕着去投胎嗎?我要去投訴……”沈煜扶着方向盤,大口喘着粗氣,胡亂地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
李遠之的狀況並不比他好,整個人虛脫地靠在椅背上,面色慘白,眼裡的驚恐之色還未褪去,聲音嘶啞地說:“那是亡靈車。”
“亡,亡靈車?”沈煜舌頭打結,整個人都不好了,“遠之,別,別開玩笑,你看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臥槽,那不是季言嗎?”
沈煜快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追上前面的人影,“季言,你給我站住!”
“沈煜,回來……”
李遠之快被沈煜這莽撞的性子氣死了,忙下車追了過去,只是沒追幾步,就失去了沈煜的蹤影,眼前人來人往,哪裡還是燈紅酒綠的現代大道,腳下的水泥馬路已經變成了石板路,街道兩邊的高樓大廈被青磚黑瓦的古建築代替,路邊小孩子追逐打鬧聲,貨郎的叫賣聲,酒樓裡的琵琶聲……聲聲入耳,結成一幕幕似虛非實的幻境。
李遠之面色發白,站在原地,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直往下沉。
“遠之!”身側的手被人牽起,李遠之轉頭,發現竟是白乙,心裡又驚又怕,立刻奮力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
白乙笑着把他拉進懷裡,一手攬着他的腰,拍着他的背,輕聲哄道:“好了,遠之,別鬧,我帶你去看戲。”
李遠之被他的笑容恍了神,見他神色溫柔,不似之前陰森鬼魅,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時間躊躇起來,手上的力道不容他掙脫,傻傻地被拖着,往前走去,“喂,你慢點……”
白乙根本不理他,拖着他在人羣裡鑽來鑽去,李遠之覺得自己像一葉孤舟在大海上翻騰,胸口憋悶,想要嘔吐,下意識地掙脫白乙的手,下一刻便被擠得摔倒在了地上,擡頭看去,白乙早已不見蹤影。
跌跌撞撞站起來,視線越過人羣,李遠之看到前面有一片空曠的廣場,廣場中央有座高臺,四周燃着十幾個火盆,一披頭散髮的男子正被綁在高臺中間的柱子上,幾個道士模樣的人正忙碌地把一捆一捆木材堆到柱子周圍,李遠之暗暗嘀咕:“這些人在幹什麼?”
他又看了一會兒,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高臺柱子上被綁着的人怎麼是白乙?
“妖怪,燒死他,燒死他,燒死……”身邊看熱鬧的人羣突然騷動起來,激動地叫囔着。
李遠之皺眉,想起白乙剛纔說要帶他看戲,難道就是看他怎麼被火燒死?不對,事情不對,他扒開人羣,奮力往前擠去,“讓一讓,讓一讓……”
高臺上一小道士舉着火把準備點火,白乙垂着頭,一動不動,李遠之急得滿頭大汗,直覺要阻止這件事,他一邊往前擠,一邊大叫,“讓開,該死的……別點火,白乙,白乙……”
然而已經來不及,“哄”的一聲,沖天的火光燃起,李遠之絕望地跌坐在高臺之下,滿眼血紅色,魔怔了一般,喃喃道:“完了,完了……”
這鬼被人燒死,之後卻找他報仇,誰來告訴他,這他孃的都是什麼事?
“遠之?”
李遠之回神,轉頭看去,立刻驚叫了一聲,“陳……叔?”
沒錯,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前兩天已經死了的陳藝,慘白的臉上一臉死氣,周圍的人羣已經消失,白乙也不見了,他再次站在了古舊的大街上,這讓李遠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活着,磕磕巴巴地問:“陳叔,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該我問你纔對。”陳藝一身黑色殮衣臃腫肥大,皺着一張菊花臉,說:“這裡是枉死城,你怎麼進來的?不對,不對……誰把你的命格改了?石碑護身符是不是在你那裡?封印怎麼破了?……該死的,快走,馬上離開這裡!”
“什麼?”李遠之被一串問題繞暈了,什麼命格,什麼護身符,什麼封印,他完全不知道,想起失蹤的沈煜,他忙說:“等等,陳叔,沈煜不見了,我不能丟下他。”
這裡是枉死城,若是不把沈煜找回來,那小子還能活命?
“沈煜?你不用擔心他,那小子命硬,輕易不會死的,馬上就要天亮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走。”陳藝擡手,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差點沒把他的肝臟給震出來,陳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要回頭,回去記得找你小叔……”
李遠之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從一個巷子拐進另一個巷子,一直走,他不敢停,機械地往前,往前,再往前……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聽到前面有人在叫他,“遠之,遠之……”
不遠處,沈煜正站在他那慘不忍睹的車子邊,朝他招手,李遠之劫後餘生的鬆了一口氣,大叫着跑上前,狠狠捶了他一拳,問:“沈煜,你死哪去了?”
“咳咳……遠之,我還想問你去哪了呢,季變態跑得太快,我沒追上,回來就發現你不在車裡了。”沈煜的臉色很難看,抖着聲音說:“而且,你看,這是什麼地方?”
“西山墓地!”微弱的晨光下,一排排青灰色的墓碑木然的矗立着,活像死人的鬼臉。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驚恐之色,沈煜把他拉上車,關好門,連嚥了兩口吐沫,說:“我回來後,發現你不在,打你電話也沒人接,只好坐在車裡等,不小心睡了過去,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墳墓包圍了,對了,你去了哪裡?”
“我下車追你,後來迷路……”李遠之把他經歷的事情跟沈煜說了一遍,提及白乙被火燒的事情,心裡生出疑問,“你說,那鬼明明是被那些道士燒死,他爲什麼要找我報仇?”
“看你長得俊唄。”車子進入市區,沈煜整個人放鬆下來,“下次你再見到他,問問清楚就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吃早飯,然後回去睡一覺,下午再去找你小叔。”
“也好。”李遠之點點頭,兩人折騰了一夜,緊繃的神經快要斷了,看上去比鬼還像鬼,堅持了二十幾年的無神論信仰一朝被打破,沒被嚇瘋已經算是萬幸。
既然被鬼纏上,只能面對現實,找辦法解決,陳藝讓他去找小叔李馗,那小叔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下午兩點,兩人睡足吃飽之後,李遠之把車送到車行整修,然後做沈煜的車去找李馗。八寶寺是c市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又正值暑假,來旅遊的人很多,寺裡的小沙彌認識李遠之,得知他是來找李馗,殷勤地把人給領了進去。
“你說陳藝讓你來找我的?”李馗放下手中的木魚,皺眉看向李遠之,問:“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了石碑護身符,還有封印破了。”事關性命,李遠之不敢隱瞞,只是他知道的也不多。
“封印破了?誰破的?不可能!”李馗臉色非常難看,片刻後,暴躁地罵了一句,“那死鬼怎麼沒把那塊青石玉章帶進墳墓?”
“青石玉章?”李遠之激動起來,問:“小叔,你說的青石玉章是不是白色的,中間有兩圈青色梵文往生咒那個?”
“你怎麼知道的?”
“那玉章現在在我家,前兩天陳叔的親戚送給我媽,給陳叔抵債。”
“見鬼,蠢貨,那個玉章是能隨便送人的嗎?蠢貨,腦袋被驢踢了……”李馗氣瘋了,恨不得把陳藝從墳墓裡拖出來鞭屍。
李遠之問李馗那塊青石玉章到底是什麼東西,李馗說他只知道玉章叫暗影石,能打開寒冰地獄的封印,其他更詳細的,他也不清楚。
“那這東西豈不是傳說中的神器?”沈煜兩眼放光,激動地搓着手,“遠之,我們要發財了。”
李馗搖頭,毫不留情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可不是神器,有命拿,沒命花,那玉章可是那些地獄裡關着的惡鬼們做夢都想要的東西,而且陳老頭說封印被打開過了,那就意味着寒冰地獄的地牢裡有一隻惡鬼逃出來了。”
惡鬼逃出來?
李遠之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白乙的身影,心裡有些遲疑,說:“小叔,還有一件事,昨天有一隻鬼來找我索命……”
“什麼?有鬼找你?”李馗立刻跳了起來,抓着李遠之上下掃描,見他沒事,才鬆了一口氣,問:“那鬼叫什麼?有沒有說他爲什麼找上你?”
“他叫白乙,說我跟他有殺身之仇。”
“殺身之仇?遠之,你什麼時候犯過命案了?”
“小叔,我沒殺過人,那鬼一身古裝,都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我怎麼可能殺過他。”李遠之覺得自己冤屈的很,“而且,我在枉死城裡看到他是被一羣道士燒死的,根本不關我的事。”
沈煜說:“遠之,說不定你就是那羣道士中一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