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爲什麼還要冒這種風險,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任何一個遠程命令,都有可能被中央電腦捕捉,並且成爲許樂判斷局面的最有力證據。”
小眼睛戰鬥部隊的最高長官,皺眉看着溜到自己身旁的貝得曼,不解釋說道:“現在那些提前散在立行街區的狙擊小組,已經脫離了我們的控制,。他們隨時可能發起攻擊,按照你的判斷,許樂就算髮現了我們控制中的狙擊小組,但一定沒可能發現他們。”
“那是當然,政斧和我們都不知道那些狙擊小組在哪裡,中央電腦又怎麼可能知道?那些傢伙提的狙擊槍可沒有什麼信號源。”貝得曼聳了聳肩。
“所以我們肯定會取得勝利不是嗎?”指揮官盯着他的眼睛,說道:“許樂上校是人,他不可能被狙擊槍打成碎片之後還能重新組合站起來衝進地下水道里。”
“這真是我聽過最爛的自以爲幽默的話。”貝得曼回瞪着指揮官,毫不客氣地說道:“狙擊小組會成功,這只是基於我們的計算結果,就像你剛纔說我應該比別人更清楚,你做爲一個職業軍人,也應該比別人更清楚,戰場上的東西總是瞬間萬變,什麼樣的意外都可能發生,更何況我們的狙殺目標還是許樂上校。”
小眼睛部隊指揮官來自第三軍區特種作戰大隊,年過四十,眉眼間全是戰場歲月和硝煙一同染出的風霜冰冷,沉默很長時間後,他微仰着下頜,問道:“直接給出你的建議。”
“田行天,就是老吹噓自己是費城第三高手的傢伙,這些天一直和軍區的特種作戰小隊在首都裡機動,等着撲殺許樂的機會,既然今天已經決定動手,爲什麼不通知他們過去堵截?”
貝得曼帶着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像女人一樣的幽怨盯着自己的指揮官,說道:“這麼強大的一批近身戰鬥力,如果不用上去,實在是太浪費聯邦資源和政斧的特赦令。”
小眼睛部隊指揮官揉着額頭,沉聲說道:“不是你說,如果向各戰鬥部隊發出遠程命令,會馬上被中央電腦查知,然後通知許樂?”
“時間差!我們需要的就是時間差!提前先讓那些近身戰鬥小組機動,等着那些我們都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天殺的漂亮狙擊小組摳動扳機後,我們再給出許樂上校具體的方位。”
貝得曼揪着頭髮,說道:“沒有辦法,雖然我很信任那些狙擊槍,但我想如果能面對面確定或是補足許樂的死亡,要更完整一些。”
……
……
“我早就說過,你應該趁着這段時間,把我發給你的聯邦調查局相關特工教程好好學一遍,至少不要再犯這種因爲喜歡吃魚而被人摸清行蹤的愚蠢錯誤。”
穿着一身筆挺黑色禮服的管家,如今看上去顯得格外年輕精神,眉眼清秀,早已不復當年垂垂老矣低調鞠躬的模樣,但他依然是這個宇宙裡最強大的機械智慧,難得教訓許樂的時候,自然毫不客氣。
“我不喜歡你直接往我腦子裡面塞東西,再說了,就算我學了那些特工教程,就能保證不被人跟蹤?我不喜歡天天藏在地下水道里生活,我又不是什麼獅子和人類生出來的雜種。”
許樂抓着三文魚塊和塑料袋,順着巷檐下的陰影匆匆行走,對左眼瞳裡那個傢伙沒好氣地說道:“該你做的事情就得做好,剛纔我已經要踏出去,你才發現那兩個狙擊小組的存在,如果晚了半秒鐘,我肯定被那些狙擊手直接射成肉醬。”
頓了頓後,他對老東西說道:“在堂堂憲章電腦的保護下,居然還險些被人活生生打死,要真有那一天,你情何以堪?”
“有什麼不能堪,這座城市裡有身份編號的狙擊小組大概有十七個,還有更多個沒有身份編號的狙擊小組,你叫我到哪裡去辯認去?剛纔如果不是那兩個狙擊小組接收你的方位數據時引起我的注意,我根本沒有辦法發現他。”
老東西在他眼瞳裡聳着肩膀。
許樂停下腳步,站在屋檐下,眯眼望着前方寬闊的街道和更遠處的車站,低聲說道:“從西林回來後,李在道將軍一直試圖狙死我,現在看來,原來那時候的狙擊手,主要是在試探我的能力上限,爲現在的狙擊做準備。”
中央電腦提醒道:“如果你要去車站,動作可能需要快一些,一個由二十幾名特種軍人組成的近戰小組,這時候正乘車快速趕來,如果讓他們封住地下通道,後面的警察部隊,也許能成功把你留在地面。”
“那還猶豫什麼,讓我們回到地下那個家吧。”
許樂笑着舔了舔嘴脣,看了一眼街道兩側高速駛來的車輛,趁着面前燈盞變綠,提着袋子快速向街對面跑去。
在跑到寬闊街道正中間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猛地停住了腳步,鞋底與水泥地面發出尖銳的磨擦聲。
他眼角餘光落在遠方一處樓宇上,手中的塑料袋向後蕩起,握着三文魚的手指驟然一緊,淡紅色的血水從纖維紙裡滲了出來。
……
……
遠方的天際線上實際上是一片由十五幢高層建築組成的樓宇羣,有五個僞裝身份的聯邦狙擊小組靜臥在高臺之上,用冰冷黑沉的狙擊槍瞄準遠方街道中心那個年輕男人,那個提着塑料袋和魚塊,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家庭婦男的傢伙。
那個男人站在寬闊街道當中,前後是閃耀着的綠燈,沒有什麼車輛和行人,開闊地面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隱蔽身體的東西,只要樓頂這些狙擊手摳動手指,那麼高速旋轉的鎢合金飛翼狙擊子彈,便會挾着沉悶的雷響與黯淡的煙火,劃破面前的空氣和難得的幾縷白雲,直接把他崩成無數散裂的血塊。
沒有什麼意外和猶豫,這些來自聯邦各大區最優秀的狙擊手,完美地保持着冷靜或者是冷血,平靜地摳動了扳機,高速旋轉的子彈就樣噴了出去,給人的感覺竟也是這樣的平靜。
沒有人類的眼睛能夠捕捉到子彈噴射出狙擊步槍槍口那一剎那的如雲美妙畫面,所以按道理來講,自然也沒有人能夠感受到那份出雲般的平靜美感。
但正像聯邦諺語說的那樣,只要發生過的畫面,總會被人看到,這裡的人,一直被某些語言學家認爲指的就是聯邦中央電腦。
是的,當高樓頂部油布僞裝下的狙擊步槍噴射出子彈的那瞬間,三十米外的航空指示燈下隱藏着的探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畫面。
兩百米外另一幢樓宇間的全方位畫面捕捉儀也抓住了這個畫面。
四公里之外的聯邦軍用紅外捕捉儀抓住了這個畫面。
四十公里外的太空中,無數顆安靜飄浮在S1近地軌道上的監控衛星抓住了這個畫面。
……
……
當時那片由十五棟高層建築組成的樓宇羣,距離許樂所在的街道有2.414公里,按照狙擊手們使用的2126長狙子彈速度計算,從摳動扳機到射中目標,需要0.771秒鐘,
射擊距離相當遠,他們事先已經做好了相當仔細的彈道計算和調整,如果無法在第一時間內擊中街道中間的目標,那麼接下來的子彈,能夠擊中對方的可能姓便會變得格外小,不過他們並不擔心,因爲這個世界上,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躲開五顆狙擊步槍子彈的人,絕對還沒有生出來。
在拿到小眼睛作戰部隊手寫的目標路線推測後,五個狙擊小組在這片樓宇羣上沉默等了七天,他們需要的就是這0.771秒鐘。
這麼短的時間夠人們做什麼?大概是打個呵欠,或者伸個懶腰,或者看着電視裡逃亡的野牛羣感動一下,或者是看着電視裡拿到大獎的彩民們憤怒一下,總之這麼短暫的時間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只是一個時光碎片,遠遠不足以用來做出任何有效的事情,更不要說是躲開恐怖的高速旋轉狙擊子彈。
但這0.771秒鐘卻足夠某個老東西做很多很多事情。
……
……
航空指燈下隱藏着的探頭,另一幢樓上的全方位畫面捕捉儀,四公里外的軍用紅外儀器,還有星球大氣層外的監控衛星,在子彈噴射出2126長狙槍口的那一瞬間,捕捉到這個畫面,然後用近乎光速的可怕速度,將畫面傳到首都特區近效憲章局大樓地底深處的中央電腦核心區域中。
緊接着的計算速度依然無限接近光速,聯邦中央電腦憑藉畫面辯識,多角度畫面對比,恐怖的海量計算能力,在0.00001秒鐘內做出了反應,判斷出大樓頂端那些狙擊小組的位置,甚至完成了那些已經飛出槍管的狙擊子彈的彈道分析!
然後它用最快的速度把計算出來的結果,轉換誠仁類能夠理解的呈現方式,通過密佈整個宇宙的信息節點,以模擬生物脈衝的方式,進入他頸後的芯片,直接進入他的大腦,發出緊急的動作指令!
……
……
當時,那枚恐怖的狙擊子彈正在2126長狙槍管外十米左右的空氣中飛舞。
兩公里之外正提着塑料袋和魚肉遵守交通規則過馬路的許樂,在自己左眼瞳中看到這顆絕對不應該看到的子彈。
他猛地停住腳步,任由靴底與路面發出尖銳的磨擦聲,然後猛地向後倒下,向地面摔倒。
其時深春初夏正爭奪着花樹的濃淺,陽光明媚,寧靜幽致,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與車輛,更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街中心的他就這樣誇張地倒了下來,顯得格外滑稽,就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
0.77秒之後。
那顆狙擊步槍子彈擦着許樂的腋下,狠狠地射擊水泥地面,濺起堅硬的水泥碎花。
沒有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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