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一想也是, 她獨自在大雪裡行走的確很困難,而且如果楊木匠那裡需要帶什麼工具過來,木生也可以幫忙。
“行, 那咱們一起走, 把斗笠帶上。”斗笠並不是棕櫚的, 是秋心用稻草和竹條瞎鼓搗自制的, 雖然不如棕櫚斗笠防護性好, 還是可以遮擋風雪的。
“嗷嗚、嗷嗷――”見秋心他們要出門,二哈搖着尾巴跳出來要和他們一起走。
“二哈,把咱家和家裡的小雞看好了, 等我們回來!”
秋心說完以後,二哈就乖乖呆在圍住小雞的籬笆邊上不動了, 小雞的籬笆上方挨着竈房搭了個小棚子, 是秋心怕小雞凍着, 和木生一起搭建的。
二哈這段時間個頭竄了又竄,加上之前的事件, 還真沒幾個人敢惹二哈,是以有二哈看家,秋心很放心。
而後秋心找了兩個不大不小的木棍,和木生一起踩着積雪往楊木匠的家去了。
只是積雪太深了,即便有木棍支撐, 秋心走了沒幾步還是有些東倒西歪的了, 木生看不下去, 伸手扶住了她。
秋心也沒拒絕, 這個時候還矯情什麼。
接下來就是秋心指路, 木生在前面開路,秋心踩着他的腳印, 兩人相互攙扶着,冒着風雪向楊木匠家前進,就這樣走了近半個時辰,兩人終於抵達了楊木匠家。
“楊木匠,你在家嗎?”秋心站在院子外面喊道。
“這大冷的天,誰啊?”院子裡的人聽到聲音打開房門。
“楊小木匠,你爹在家嗎,我家房頂塌了,想請他上我家打一些房樑。”
“不在不在,大冷的天誰願意上你家那偏僻的地方去啊!”楊小木匠只打開了一點門邊,邊打哆嗦邊搓手。
他嫌秋心家窮,在他家買一桌子兩凳子還砍了不少價,也嫌秋心命硬,怕沾上晦氣。
是以有生意上門也不打算請秋心他們上家裡坐,對秋心的態度也不太好。
“那小木匠你可以上我家去嗎,我知道你的手藝在十里八村也是頂好的,不比你爹差!”找不到楊木匠,退而求其次也是好的,只要能做出房樑來就行。
“呵,那我的手藝在十里八村自然是響噹噹的!”秋心這話捧的楊小木匠心裡美滋滋的。
“那去啊,是可以去的,不過啊,這價格可不便宜!”楊小木匠的媳婦楊氏嗑着瓜子走到了門邊。
“不知嫂子開的什麼價格呢?”秋心詢問。
“上院子裡來說話,隔那麼遠,我嗓子都喊啞了!”楊氏有些不耐煩的道。
聽楊氏這麼說了,秋心才和木生一起進入了楊木匠家的院子,雖然知道木生不喜歡生人,秋心還是希望他能多和其他人接觸接觸。
“嫂子說個價,只要合理,我都能接受。”秋心話語依舊很客氣。
楊氏先冷眼撇了木生一眼,見他身量高大,模樣好看,比自己相公強了幾倍不止,便生出了嫉妒之意。
不過還好,這人是個悶葫蘆,最重要的是,窮!
“打多少房樑啊?”楊氏以居高臨下姿態看着秋心。
楊小木匠知道自家媳婦一直不怎麼待見秋心,因此此刻也看不懂楊氏想幹嘛了,不過他這個人耳根軟,怕媳婦,大事小事都聽楊氏的,楊氏做什麼,他也管不了。
“一間房子的,做框架需要的房樑加起來,十五根以內吧!”秋心粗略計算了一下,用最省錢的方法,用十五根大的房樑應該還能有富餘的。
“十五根啊...二兩銀子!”楊氏話停頓了一下邊獅子大開口,還炫耀般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銀簪子,這是他讓楊鐵柱從老頭子哪裡騙來銀子買的。
“這,嫂子,這個價格是不是高了些。”二兩銀子,楊氏怎麼不去搶啊,她就是新起一間茅草屋,也要不了二兩銀子吧!
“二兩銀子,少了一分,免談!”
“也不怕告訴你,老頭子串親戚去了,這次走的遠,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楊氏當然知道楊木匠爲什麼大過年的走那麼久,也知道楊木匠其實不是去串親戚了,而是被她氣走了,至於去哪兒了她也懶得管。
雖然十里八村有四五家做木匠的,不過在長樂村,可是她老楊家一家獨大!
不過老東西平日裡老接些便宜的夥計,害得她們家的價格都提不上去,反正老東西的手藝她家鐵柱都學的差不多了,老東西回來也是浪費糧食,最好永遠別回來了!
“哎,不說我說你啊秋心,你瞧瞧你家男人,白長那麼大個頭,一點兒都不中用,連三文錢一個的斗笠都買不起。”
“還要帶稻草做的,省錢也不是這麼個省法吧,真是笑死個人了,哈哈哈...”楊氏說着就彎着腰捧着肚子笑了起來。
秋心目光一冷,她的確是爲了省錢自己用稻草做斗笠,可那是她的事,楊氏憑什麼侮辱她,又憑什麼侮辱木生!
“呵,那真是打擾了啊!”秋心冷笑一聲,拉着木生走人。
“哈哈哈...哎喲,真是笑死人了啊!哈哈哈...”
秋心他們都快走出楊家院子了,還是能聽到楊氏那刺耳的笑聲。
“媳婦兒,你這樣說人家不太好吧。”楊鐵柱替秋心他們說起了好話。
“怎麼,心疼了,難不成你被那小狐狸精勾走了魂了?”楊氏揪住了楊鐵柱的耳朵。
楊氏沒想到,不過大半年功夫不見秋心,這死丫頭的模樣變化就這麼大,個頭長高了,眉目更清秀了,衣服穿的厚看不出來是不是前凸後翹,不過那眼睛卻是水靈靈的直勾人魂。
雖然穿的土氣,卻長了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這些鄉下的男人哪個見了不生點別的心思?
“哎喲哎喲!媳婦欸,我這魂不都在你這小妖精身上嘛,哪裡容得下其他人啊!乖媳婦,來,讓相公我親一開口。”
“猴急樣子,沒個正經!”楊氏口裡雖然說着不樂意,卻還是半推半就的和楊鐵柱勾勾纏纏,大白天做起了那檔子事兒!
……
木生能看出秋心不開心,甚至是生氣,那個聲音尖細的女人說他沒用,他的確很沒用,他有力氣,可是他不知道該去哪裡換銀子,他該怎麼辦?木生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木生...”秋心拉着木生一直往外走,直到視線再也看不見楊氏的家,再也見不到其他人煙了,秋心才終於扛不住了一樣,身子往一邊倒,近乎暈厥了過去。
“秋心!”木生緊張的扶住了秋心,秋心臉色煞白的模樣,讓他驚恐又害怕。
“沒、沒事,歇會兒就好...”秋心聲音有些微弱,葵水來了本就不能沾冷水,何況她還在能把小腿都陷進去的雪地裡走了那麼久。
小腹真的好痛啊,不過歇歇,歇歇她就會好的。
“我帶你去找大夫!”木生眼睛發紅,攔腰橫抱起秋心。
“不用了木生,你帶我回家就好,我冷。”
“不,一定要去找大夫!”木生這次很執着。
“你要去找大夫你自己去找,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去!”秋心裝作動氣的樣子,使勁掙扎着要下去。
木生圈住秋心的胳膊緊了緊,凝視她一眼:“不可以!”木生抱着秋心,仍執意要去找大夫。
“木生...你可不可以聽我的話,算我求你了好嗎。”秋心語氣軟了下來,小聲的哀求他。
木生腳步頓了頓,秋心虛弱哀求的模樣已經快讓他無法拒絕了。
“對了,你帶我去吳大叔家吧,咱們去找他們幫忙好不好?”見木生動搖了,秋心又扯扯木生胸前的衣服,小心翼翼有些撒嬌的模樣。
木生心口像被什麼撞擊了一樣,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感覺了。
沉默了小半晌,他最後吐出一個字:“好!”
“你放我下來吧,你抱着我走會很累的。”秋心勸說。
“那我揹你。”木生把秋心放在了地上,彎腰揹她。
“那你累了就給我說...”秋心趴在了木生背上,她腳已經完全凍僵了,幾乎喪失了行走的能力。
“嗯。”木生背穩秋心後發出淡淡的鼻音,卻讓秋心十分安心。
秋心趴在木生背上鼻子泛酸,吃不飽穿不暖,還要遭人白眼,這大概是她活了二十多年,過的最苦的日子了。
今天的雪也都比往日都下的大,冰冷,刺骨,像是迎合秋心的心境一樣。
不過還好,還有木生在,秋心努力壓制住了那股酸澀之感,她會努力,他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木生一直揹着秋心,沒有叫過一聲累,雖然中途她好幾次想下來,木生還是不放下她,執拗的揹着她一直走。
兩個人都是穿的布鞋,她的腳凍僵了,木生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秋心實在不忍心,在離吳大叔家還有約一柱香腳程的時候,終於說服木生放下了她讓她自己走。最後兩人一手握着木棍,一手緊緊握住對方,迎着冷酷的風雪抵達了吳大叔家。
“快進來快進來,兩傻孩子,這麼大風雪,怎麼跑出來了!”吳大嬸看着滿身都是白雪的秋心,趕緊招呼他們進屋,並和兒媳婦一起去竈房準備熱茶和吃食,讓秋心他們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