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爲劍?
以三尺之寒鋒,行俠義之大事,專諸於天下,雖千折而不撓,至高頂而不傲,凌寒顛而不倒!
何爲人?
以血肉之軀體,集萬物之靈魄,橫斷於蒼莽,貧賤而不能移,威武而不爲屈,富貴而不使淫!
人御劍,萬物莫擋,劍配人,百堅能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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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谷之中,山洞之外,枯樹之下,一人一雕,孤寂而坐。
人,面帶滄桑,青衣百結,滿臉鬍渣,分不出他的年齡,眼神累累,迷茫中卻帶着堅強,靜靜的坐在那裡,望着遠處的蒼山,口中不時發出低不可聞的呢喃。
雕,體形碩偉,巨大的翅膀每扇動間必有強風颳出,四周枯葉、雜草漫天飛舞,砂石翻滾,但反觀旁邊相隔不過一尺之人,連衣衫也絲毫未動,偶然嘶叫,雕聲震天。
“多少年了?”青衣人從樹下站起,嘶啞的聲音從口中發出,旁邊巨雕不解的看着他,似乎眼神中都帶着些許疑問,那人輕輕的轉過身,蒼白的大手緩慢的撫摩上了巨雕的頭部,那團毛是白色的!柔軟而暖和!
巨雕興奮的撲騰了幾下翅膀,龐大的身體將地上的灰塵刮飛,仿如龍捲風一樣,遮天蔽日!
青衣人看着它,翅膀雖大卻不能展翅高翔,眼中帶着幾分感慨:吾等無可戰之墒,亦無能翔之所!
轉身走進一旁兩人高的山洞,巨雕也隨之而進,這洞內卻是極其寬敞,再往後走,卻已經是洞後,裡面卻別有一番風景,樹木蒼翠,山氣清佳,行了幾許,來到一座峭壁之前。那峭壁便如一座極大的屏風,沖天而起,峭壁中部離地約二十餘丈處,生着一塊三四丈見方的大石,便似一個平臺,石上隱隱刻得有字。極目上望,瞧清楚是“劍冢”兩個大字!
那峭壁上卻是每隔數尺便生着一處小小洞穴,卻是青衣人數十年前利器所挖,數十小洞直排列而上。
青衣人也不見用力,雙腳卻也不踩那些洞穴,只是輕點峭壁,人已經如大鳥般縱身而上,即使那光滑的石壁也不能擋其道。那巨雕也是緊隨其後,咕咕咕的叫了數聲,雙爪抓住峭壁上的洞穴,正自縱躍上來。它身軀雖重,但腿勁爪力俱是十分厲害,頃刻間便也緊隨青衣人之後上了平臺。
大石之上,除開‘劍冢’兩個大字之外,卻還有幾行較小的石刻:“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嗚呼!羣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其後乃是許多石塊堆着一個大墳。這墳背向山谷,俯仰空闊,氣勢極其雄偉。
青衣人站立石前,盯着那幾行字沉思良久,雙掌揮舞,那劍冢上的巨石紛紛四處散落,那巨雕也是在一旁歡呼雀躍不已,不多時便已移開了冢上的全部石塊,露出並列着的三柄長劍,在第一、第二兩把劍之間,另有一塊長條石片。三柄劍和石片並列於一塊大青石之上。
輕輕提起右手第一柄劍,只見劍下的石上刻有兩行小字:
“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羣雄爭鋒。”再看那劍時,見長約四尺,青光閃閃,確是利器。
看了半晌,卻又將劍放回原處,會起長條石片,見石片下的青石上也刻有兩行小字: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不祥,乃棄之深谷。”
又是一陣沉默後,微嘆了口氣,青衣人再次將眼光轉到了第二柄劍,手起劍落,卻是黑黝黝的劍身,那劍兩邊劍鋒都是鈍口,劍尖更圓圓的似是個半球,如此之劍也算得奇了!
再看下面字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過了良久,青衣人又將巨劍放下,去取第三柄劍,那卻是一柄木劍,落在手中輕若無物,但見劍下的石刻道:“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爲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青衣人將三劍慢慢的放歸原位,口中輕吟:“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待唸完時,才手動風起,所有的巨石傾刻間規復原位,沒有絲毫移動過的痕跡!
再看半晌,青衣人緩緩走到劍冢之前,席地而坐,手中卻一把招過了那巨雕,巨雕行到跟前,青衣人凝視着它,道:
“青雕,汝相伴餘數十年,然近日突有所悟,內有乾坤,今感吾天命,異日必去,汝可自行生養於此,不可出谷傷人,如他日遇得有緣之人,方可離去,切記切記!”
話畢之後,雙眼緩緩閉攏,卻是再也不理那紅塵些許俗事,只此靜坐於劍冢之下。
那巨雕顯是通人性,聞得此言,數聲哀鳴之後卻是委頓於旁,雙眼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相伴多年的主人,不肯移開分毫!
如此數日,一深夜,電閃雷鳴之後,空餘巨雕與劍冢,那青衣人卻是屍骨全無,消逝不見!
是夜,陡聞哀鳴聲震天,盤旋數日不絕,鳥獸聞之驚散,周圍山野村民懼駭,皆稱鬼怪,自此無人敢進得深山一步,乃自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