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有了家，李文在距工地不遠的城中村的一個大雜院裡每月35元租了一間小房子，房東提供了一個燒蜂窩煤旳爐子，用來做飯和冬天取暖，添置了鍋碗瓢盆幾個紙箱子放衣服和雜物，墊幾塊磚頭鋪幾塊木板擴大牀鋪的面積三個人的小家就安頓下來了。
家是安頓下來了實際工作等於纔剛剛開始，李文應聘的龍城消防設備安裝公司隸屬於省消防總隊，相當於武警消防部隊的三產企業，主要負責建築物消防設備的施工安裝，說直白一點就是指定的施工隊伍特權下的合法商業行爲，九十年代初省內各地出現了許多軍隊開辦的企業，當時軍隊參與商業行爲風行一時，尤其時各地涌現大批掛有軍隊或武警的煤礦。龍城消防公司正是在這個背景下成立的，當時消防管理剛被引起重視，總隊三產企業有汽修廠，滅火器材經銷部，防火門廠，防火捲簾廠，防火塗料廠，從事設備安裝的公司就有三個，總共有十幾個三產企業，消防安裝公司正常值發展壯大階段，總隊指派一名副團職幹部周齊家擔任公司副總，主要負責協調各支隊建審處的關係，外聘的趙建忠任總經理，圈子裡的人都知道趙建忠在消防內部有關係。
郝全勝五十多近六十的年紀，中等身材微微有點胖，頭髮花白，煙不離手，還能喝酒，懂技術，說話很有煽動性，據說來龍城消防公司前是某軍工企業的中層領導，現在是龍城消防設備安裝公司的工程部主任。
兩週前郝全勝帶着李文在工地雜亂的堆放材料的現場宣佈李文接替趙文新負責晉東項目時，大家都表態全力支持，晉東項目部人雖然不多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項目技術負責人是國營工程公司退休的潘漢源，水暖工長幹了一年的老工人申前，電氣工長是其他公司跳槽過來的技術員趙國慶，材料保管員老谷，還有十幾個年輕的工人。項目班子也是不久前組建的，工地開工幹了一個來月。
李文學的專業是教育學對工程一竅不通，郝全勝走後的第一天的班前會上，一開始潘漢源就抱着一大堆施工圖紙一臉不屑地問李文咋安排C區的施工人員？下一步考慮進材料的計劃和公司咋樣報？B區的管子和空調管打架咋麼解決？週三的例會甲方要主機的具體型號和聯動關係說明，準備好了報告甲方，李文一頭霧水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李文畢竟在商業單位混了四、五年，人際關係他還是看得懂的，分明潘漢源想接項目經理沒有接成，有意爲難李文了，李文沒有着急平靜地宣佈自己的項目管理制度：
一、項目總體技術由潘漢源負責，負責把控具體施工用料及各個分部分項國產的人員安排；
二、每天上班開班前會，要求各組長彙報前一天任務完成情況，提出自己當天計劃完成的工作量；
三、水、電兩個工長負責列出一個月之內的材料計劃，負責每天班前結合圖紙講解安排當天施工任務；
四、材料員老谷每天下班前檢查各組交回的施工工具和剩餘材料，並且雙方簽字交接。
五、專門安排潘漢源每天巡查施工現場的安全情況，及時發現問題及時糾正。
六、每天吃飯由個人各吃各的改爲項目部統一置辦鍋竈安排材料員老谷做飯，伙食補助10元繼續發，每天每人收3元，不足的部分由李文補。
李文最後說：“公司派我來就是給大家當好後勤，給大家服務的，希望大家齊心協力把工作幹好，爭取大家平平安安的掙點錢。”
安頓好了工作李文讓潘漢源帶着見了甲方建設指揮部的石主任，石主任又帶李文分別見了負責水、電的專工於世波和徐振強。李文雖然平時不吸菸，但見甲方時也帶了過濾嘴的紅塔山，遞煙並畢恭畢敬地給點上。
週三甲方石主任組織召開的工程例會各家施工單位除了碰了碰管路交叉的標高外，大家幾乎異口同聲都說進度款再不付就真的影響進度了，會上大家都催進度款了，現場的進度大家卻都沒有鬆懈，尤其是各家都搶着走廊裡吊頂內隱蔽工程的好乾的位置。一天李文巡查工地走近地下室堆放材料的現場附近時老遠就聽見潘漢源和崔利軍發牢騷：
“咱們就不告訴他先上隱蔽工程裡的主管，到時候空調和下水還有綜合佈線佔滿位置有他好看的”
潘漢源冷笑着說：
“球也不懂還當項目經理了？”
“潘工厲害！就這麼搞他，我看他咋交代老郝，估計他也幹不成。”崔利軍附和着，崔利軍是公司材料部主任席成的外甥，平日裡出工不出力晃晃悠悠的偷懶不幹活，李文來了分工明確了完不成任務還被批評心裡不痛快。
李文沒有驚動他們走出工地在不遠處的小賣鋪呼叫了郝全勝的傳呼機，很快郝全勝回電話同意儘快找機會將潘漢源和崔利軍調離晉東項目部的要求。
第二天班前會李文一如既往的還是先讓大家彙報昨天的任務完成情況，潘漢源安排新任務分工時李文破例打斷直接安排水系統工長申前，今天上班就找甲方水系統專工於世波讓他出面協調於各家隱蔽工程內主管道的具體標高即走向，並且要求申前跟上其他家的進度組織人員先上主管道。申前積極認真隱蔽工程主管道的進度很快趕上了其他家，而且處在配合等待狀態。
工地工人們全月無休每天連軸轉，也沒有啥娛樂活動，每天下班傍晚時分就到附近小廣場去擺攤的卡拉歐開唱幾嗓子流行歌曲，露天擺個小彩色電視機旁邊放兩個大大的音箱，長長的線連着麥克風，一元一首，五元六首，一天得知崔利軍生日李文便安排老谷炒了幾個菜買了兩捆啤酒，晚上下班集體會餐，鄭怡曼抱着李佳奇也參加了，大家喝着啤酒開心的說笑着，吃完飯柳雲光提出大家一起去卡拉歐開唱歌去，於是十幾個小夥子來到了小廣場，唱歌的人不多圍着看熱鬧的人不少，蘇勇章唱的很投入也有點港臺份的搖擺着身體，圍觀的人羣中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口氣嘟囔到
“幾個臭民工，顯擺啥了？”
“就是嘛，不沾膘的”
站在不遠處的崔利軍和郜德峰聽着不順耳，藉着酒勁發生了衝突，李文先是想拉開算了，結果對方就是附近的居民認識的人多，是個人就出手想打一下外來的民工，拉是拉不開了，李文也豁出去了大呼：“打”拎起了一把椅子砸向了按着工人的幾個社會人，身後聽到兒子嚇的大哭，鄭怡曼抱着孩子衝上前拉李文，李文的手臂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劃開一道口子，往外映着血，糾糾纏纏打鬥的大概有一個多小時。
不知是誰報了警，兩輛警車閃着刺眼的光鳴着警笛呼嘯着停在馬路邊上，雙方都有流血的，卡拉歐開的攤子也一片狼藉，警察一來就有人故意倒地蜷縮着身子表現出痛苦狀態，也不少參與打鬥的社會人佯裝看熱鬧的無關人員，七嘴八舌的用當地方言一邊倒的向警察告狀，民工如何囂張了，民工如何無理了，警察看了看現場，問攤主啥情況，攤主如實地講了大致經過，一個警察問倒地的兩個人“能不能站起來？”“跟我們回局裡錄口供”其中一個直接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話也沒說溜走了，另一個也站起來拍打着衣服上的土，遲疑着警察直接拉住他上了車，警察要求卡拉歐開的攤主，收拾東西后回局裡做筆錄，看了看流血的情況其實都皮外傷沒有大事，要求各自到就近的醫院包紮之後立刻返回局裡報到。起先發生衝突的那兩個人，只留下一個額頭被崔利軍打起了包的一個。
在警察局雙方都彔彔口供，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警官批評卡拉歐開的攤主在小廣場擺攤不符合管理，屬於違規經營，損壞的幾把塑料凳子，沒有幾個錢自己解決吧。
打架雙方都進行了批評教育，老警官批評頭上起包的小夥子古劍他們幾個一起參與打鬥的鄰居和發小，帶着濃重方言說：
“咱們不能小看民工，更不敢欺負外來的人，晉東人要有晉東人的胸懷，是不是呀？”；
古劍等人都點頭贊同。
老警官批評教育李文：“要管好手下的年輕人，有理也不能武力解決問題。出門在外和氣生財”。
李文當即表示賠償攤主一百元椅子的錢，給古劍二百元讓他代表李文給被打的人賠禮道歉每人買點罐頭和點心，折騰到半夜大家居然握手告別互道“來日方長”各自回家了。
過了幾天臨近中午公司租車送來了一大卡車鋼管還有一部分角鋼，材料部主任席成隨車一起過來，帶來了公司給項目經理配備的漢子傳呼機還有郝全勝寫的一封信，郝主任龍飛鳳舞的信裡主要說了三件事：
一、公司現在統一給項目經理配備漢字傳呼機，以後公司有啥安排統一傳呼通知；
二、公司新近開展雁州市的項目，需要抽調力量組建新的項目部，特調潘漢源、崔利軍二同志回公司準備去雁州；
三、公司決定從下個月起每人每月普調30元工資，項目經理調50元。
李文明白郝全勝的良苦用心，讓老谷準備點菜買了一瓶
白酒陪席成和司機師傅吃飯，安排工人們吃完午飯中午加班卸車並將管子擡放到樓內指定的材料堆放地點，飯後喝點水席成和李文大概地講了講公司最近的發展情況，總之業務繁忙前景可觀。鋼材卸車後李文讓老谷招呼大家過來當衆讀了郝全勝的信，告訴潘漢源崔利軍立即收拾行李隨車返回公司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