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湖泊悠揚。
一頭灰白大蟒,帶領百餘精怪,興風作浪,甚爲壯觀。
這灰白大蟒口吐人言本就使人驚訝,但其一副口才更是上佳。先是以湖中精怪修行不易,死則可惜,生靈悲苦等言語,意圖勾起眼前少年惻隱之心,愧疚之心,悔恨之心等等等等,後來再以十八大妖的身份加以引誘,此刻被凌勝逐一說穿,絲毫不覺尷尬,轉而又來許以好處,讓凌勝心甘情願爲它侄兒破除符詔禁制。
饒是黑猴臉皮厚如城牆,也不禁暗叫厲害,自愧不如。
凌勝素來便是冷漠,被這灰白大蟒惹得心煩,本是殺心大起,但到了此刻,反而平靜下來,望着眼前這頭臉皮極厚的大妖,心下倒是頗覺有趣,殺心竟也放下大半。微微一想,便問道:“你有什麼好處與我?”
灰白大蟒暗自咬牙,一口利齒森然發光,低聲道:“天虹妖果。”
“天虹妖果?”
凌勝並不識得此物,隨即把手放在腰間黑布,觸在木舍之上。
“天虹妖果,乃是上等天材地寶,雖非仙物,但也非同尋常。若是得在手中便有大用,無論是混沌母魚還是水玉白獅,都能借助此物。”
木舍傳來一道細微顫音,順着凌勝手臂,傳入耳中,儘管細微,卻極是清晰:“如若得了天虹妖果,水玉白獅在年許之內,便可孕育出一顆仙丹,而混沌母魚孵化魚卵的時日,亦能縮短一半。並且,此物另有效用,於我而言,無異於仙物。”
凌勝嗯了一聲,擡頭去看這頭浪濤隨身的灰白大蟒,道:“我既然能殺橫踏空,就能殺你,你就不怕我破了禁制之後,入主符詔,再把你殺了,取得天虹妖果?”
灰白大蟒微微一驚,心想人族怎麼都是這般狡詐的貨色?咬緊那一口色澤森然的利牙,禁不住怒意咆哮一聲,湖波翻涌,隨後稍微平靜下來,才道:“少年人,你可知曉,這符詔只能拘禁一方水域的精怪,離了這湖中水域,便即作廢,想來你前程遠大,也不會自禁於湖中罷?這符詔於你而言,委實無用也。”
“只是這般爲人出力,替人做事,卻不是我凌勝的性子。”凌勝冷聲笑道:“我這人最厭麻煩,你若是不能與我一個滿意交代,我這就將你打殺了,入湖中去取天虹妖果。哼,你當阻我去路,耗費我這般久的時候,是好玩不成?”
木舍中,黑猴大讚一聲厲害,心中甚是滿意,低聲自語道:“凌勝這廝跟隨猴爺以來,儘管依然冷漠,但這性子總算是跟猴爺靠攏了,不錯不錯,就該如此,不須客氣。”
在諸多精怪看來,這個人族少年儘管看着厲害,但應當比不上大妖纔是,但是素來兇惡,野性難馴的灰白大蟒,屢次三番受到挑釁,竟也生生壓了下去。
瞧這少年,口口聲聲要把大妖打殺,好似喝水一樣簡單,聽適才所說,這方水域的大妖橫踏空,就是被此人所殺?
這少年的歲數,約莫也不過二十,怎麼就比我等這些修行了數十上百年的精怪還要厲害,還要兇殘?
聽到少年說要殺妖奪寶,原本衆精怪都當灰白大蟒就要翻臉,卻未想到,灰白大蟒僅是嘶鳴一聲,便是服軟,說道:“天虹妖果還未成熟,至少須得等候半月,而此果植株移則必死,你是無法將之提前取走的,如若你要殺我,再等候半月,直到天虹妖果成熟,本妖自也無話可說,但是你接連打殺湖中兩位大妖,必然會有其餘十六大妖聯合鎮殺,到時即便你本領不凡,想必也討不得好處。倘若你願意應我所說,我自當給你一場天大的造化!”
凌勝心中不禁思忖,暗道:“與它說了這麼久,我心下本已不耐,露出先前強橫姿態,便是直奔要點,有意讓它說出實言,不再多說無用話語,徒自耗費時候。既然露出了這個殺機騰騰的模樣,料想這頭大蟒也應當懂得斟酌纔是,怎麼還敢大放狂言?且待我再來試它一試。”
這般想着,凌勝便昂然而視,銳氣逼人。
“天大的造化?”
凌勝負手而立,緩緩湖前,行到湖邊,與灰白大蟒之間,相距不過數尺,才停了腳步,說道:“一頭大妖,或許在旁人眼中,便是仙獸神獸,極爲高貴,但在我眼裡,也只得是任意打殺的貨色。就連我也不敢輕言造化二字,你又有甚麼天大的造化?”
“事關重大,你且稍待,本妖先把此地清了。”
說罷,灰白大蟒尾巴一掃,揚起十餘丈巨浪,把身後精怪打下湖去,喝道:“全數潛下,不得探頭。”
諸般精怪俱都紛紛潛入湖中,不敢冒頭。
凌勝見了,便即明白。
這頭灰白大蟒想來也知,真要爭鬥起來,這百餘精怪實則形同虛設,在雲罡之輩的爭鬥當中,一個浪濤便能打碎,平日裡上百手下用來擺擺陣勢,充充威風倒還可以,真要打鬥,也只得是送死的貨色。既然無用,又要談些重要事情,當衆談論自是不好,這灰白大蟒便命諸多精怪潛下湖去。
凌勝哼了一聲,說道:“你阻我去路,至今過了許久,但你這妖怪,說話總不痛快。若還不說得明白清楚,我便不再與你多說廢話了。”
不說廢話了,自然便是要殺妖了。
“少年人,本妖既然願意把這造化送你一場,自是讓你滿意,此後便不會再有任何隱瞞。”灰白大蟒駕馭浪濤,往前半尺,蛇身一探,就把水缸一般大小的頭顱伸到凌勝眼前,說道:“我說的這場造化,想來你也聽過的。”
灰白大蟒伸出蛇信,在自家利齒上悄悄舔動一下,強行把吞下眼前少年的念頭壓下,忍住口腹之慾,說道:“洗身祭壇。”
凌勝並未聽過這洗身祭壇,便把手按在黑布之上,等着黑猴把話傳來。
洗身祭壇,這名字甚爲尋常,比滅神祭壇,混沌祭壇,神龍祭壇這些一聽就是上等貨色的好名字相比,委實沒有多大氣勢。在黑猴看來,這名字就跟張狗剩,小狗蛋一樣難聽。
但是,那些名爲狗剩子,驢蛋兒的,往往都比那些叫什麼打破天,龍傲天的傢伙來得長壽,活得簡單。
這洗身祭壇,就比那些什麼神龍祭壇,混沌祭壇更爲不凡,品階亦是高上不少。
黑猴見多識廣,世上少有不識得的寶物,立即憶起這洗身祭壇的一些說法,頓時大喜,說道:“這洗身祭壇乃是南疆獨有,是南疆煉體一脈的上古仙者築造而成,可使人洗筋伐髓,提高資質,純粹血脈。對於你來說,血脈精純雖然用處不大,但是這洗身祭壇,卻還有助人突破雲罡的功效。”
“在上古時候,聽聞曾有幾位才入煉氣門檻,僅是養氣境界的人物,在洗身祭壇之中,一舉突破御氣,雲罡兩大境界。據猴爺所知,此祭壇確實不凡,無論你是初入御氣,還是御氣巔峰,這洗身祭壇不把你提高至雲罡境界,便不罷休。除卻少數幾例之外,大多數入了洗身祭壇的修道人,都能突破雲罡。”
突破雲罡?凌勝微微皺眉,劍氣通玄篇一往無前,勢如破竹,只要靠着自家修行,根基穩固,縱然是一日之間突破地仙,也無大礙。但是藉助外力,便顯得根基不穩。
以往藉助銅鐵吸納精金氣息,只須得磨練一番便可。然而吸納劍陣氣息,其藉助外力的痕跡便過於明顯,使得根基不穩。
藉助洗身祭壇突破雲罡?在凌勝想來,這便是完全借了外力,今後根基必然不穩。
黑猴似乎清楚凌勝心中憂慮,繼續說道:“你大可放心,洗身祭壇乃是上古仙者築造,非同凡物,能夠增厚修爲,並鞏固根基,你只要稍加磨練即可,其餘一切儘可無須理會。”
聞言,凌勝便把手從腰間黑布鬆開,擡起頭來,望着眼前這頭灰白大蟒,說道:“你可將洗身祭壇一事,告知於我。如若使得滿意,我便依你所言。”
“如此,必然皆大歡喜。”
灰白大蟒咧嘴一笑,稍稍退回身子,說道:“洗身祭壇就在湖中深處,而天虹妖果正是受了祭壇氣息滋養,才得於此生長。這祭壇能夠吸納天地氣息補足自身,平日裡與天虹妖果吸取的氣息相差不多,此進彼出,不增不減,但是過得半月,天虹妖果成熟,便該大肆吸納祭壇氣息,倒是祭壇禁制稍弱,只須得集合十八符詔,就可化爲信物,進入祭壇,得以洗練。”
“十八符詔,缺一不可,並且這十八符詔,都須得有人把持,不能是無主之物。此番橫踏空一死,便必須要有一位雲罡之輩入主符詔,頂替橫踏空的位置,否則十八符詔缺一,得不到天虹妖果,也入不得洗身祭壇。”
“你雖不是雲罡之輩,但手段想來不差,足以打殺橫踏空,自也能夠破開符詔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