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海湖。
清風吹拂,湖面上泛起漣漪。
有樹木枝條隨風搖曳。
湖中吐出數十道水柱,落在那粗壯樹木之上。
這株樹木,受湖水灌溉滋養,十多年來,茁壯成長,至今竟高達二三十丈有餘。樹冠茂密,青蔥翠綠,樹上有飛鳥築巢,樹下有白鹿悠然行走。
傳聞這是一株神木。
它曾受山神賜福。
因此短短十餘年,就已長至二三十丈來高。
曾有飛鳥築巢,產卵孵化,而生長出來的雛鳥,竟是天生開了靈智。曾有野馬白鹿行至湖邊飲水,嚼食樹下青草,一夜開靈,通曉修行。
這是一株神樹。
晨霧迷濛,有一人從霧中走來,他肩上有個黑色小猴兒。
這人神色冷淡,他走到那神木之前,微微點頭。
那猴兒忽然躍了下來,身子一漲,就即化作一頭與凌勝齊高的猿猴,它撫摸着樹身,憶起這株樹木的前身,微微嘆息了聲。但是見到眼前這一株樹木生長如此茁壯,這猴子也不禁露出笑意。
風吹來,樹冠簌簌抖動。
有枝條被風壓下。
好似神樹在躬身相迎。
周邊開了靈智的精怪,無不驚愕。
轟!
鏡海湖有浪濤高達百丈,一條巨蟒從湖中衝了出來,飛上天穹,滿空遊走,好似真龍。
又有一條灰白蟒蛇破水而出,但是這一條灰白蟒蛇,身形雖然稍顯,但氣息卻要更爲深厚。其頭頂有一肉包,最頂出有一小截尖角刺破肉包,這竟是一條蛟龍。
兩位大妖現身,這還不止。
又有大浪滔滔,一條巨蝦駕風浪而至,通體赤紅,共有九節,雙目露出激動之色。
鏡海湖有十八大妖,後被凌勝斬殺,幾乎損傷殆盡。
時過多年,又有精怪成妖。
如今十八大妖再度湊齊,此地符詔皆已有主。
凌勝負手而立,望着好似浩瀚海域一般的鏡海湖,看着那十八大妖,神色平靜。
而岸上的精怪,乃至於一旁潛伏的妖物,都已驚懼得無以復加。
十八大妖,俱是數丈,乃至於數十丈,甚至有百丈軀體的妖物。十八大妖齊出,攜帶湖中精怪數百,興風作浪,聲勢萬分驚人。
眼前十八大妖,凌勝只認得那灰白大蟒,以及那一條從蟒蛇蛻變爲蛟龍的小蟒,還有那一隻曾被凌勝擒下,當了坐騎的紅蝦,除此之外,其餘大妖俱都不識。
這十八大妖當中,屬紅蝦最爲激動,正因爲凌勝與黑猴提拔,它才以精怪之身,得了鏡海湖符詔,成一方大妖,通過符詔氣息,十多年來終於踏足雲罡大妖之境,名副其實。十多年來,它不敢忘恩,心知那神樹曾受黑猴賜福,因此下令讓湖中精怪每日給神樹澆灌。
“嘿,凌勝小子,這十八個大妖,全都是猴爺手下。”黑猴傳音說道:“當年除了那蟒蛇叔侄兩個之外,其餘的大妖都讓你殺盡了。其實十八符詔,猴爺都已經動過手腳。”
凌勝平淡道:“看得出來。”
“那紅蝦本就是猴爺提拔起來的,對咱們最爲忠誠。至於那大蟒和小蟒,嘿,都在十多年中,被我留在符詔內中的手段,逐一同化,如今成了猴爺的手下,也算忠誠。”黑猴徐徐說道:“至於其餘大妖,原本都只是鏡海湖中的精怪,皆是近些年來才成就雲罡的,獲得符詔,成爲符詔之主的同時,也被猴爺的手段打上了印記。”
儘管都被猴子動了手腳,但這些大妖畢竟不是被猴子奪舍,只是已經信奉黑猴罷了。
真要說來,猴子還是對那大紅蝦最爲看重。
因爲這頭紅蝦懂得感恩,也最忠誠,即便符詔不曾動過手腳,想來對凌勝和黑猴也不敢不敬。
凌勝逐一看了過去,心中嘆息了聲,對於黑猴的手段,實則也頗歎服。
狡詐奸猾,老謀深算,這些話都不足以形容這頭黑猴。它幾乎每到一處,就種下無數種子。
十餘年後,這些種子終是逐一開花結果。
若非古庭秋煌煌一劍耀中堂,把偌大中堂山打滅,只怕黑猴在那裡佈下的後手會更爲驚人罷?到了此時,若說黑猴在中堂山沒有留下後手,凌勝也是不信的。
凌勝問道:“憑藉這些大妖,衆多精怪,你在南疆的心念願力,所獲不少罷?”
“這個猴爺還不放在眼裡。”猴子嘿了一聲,說道:“以猴爺當今的本領,吸納了這些心念願力,八成就該晉入仙神行列了。但此時還不到該修入仙神境界的時候,吸納心念願力暫且放下,但是傳播山神之名,建立廟宇,卻是勢在必行了。”
凌勝沉思道:“你想要在南疆建立神道場域?”
“若是全盛之時,猴爺立足之處就是神道場域所在,談不上建立神道場域。”黑猴說道:“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了,猴爺在這大劫之間,要想恢復昔日光景,時日還是顯得急促,只得藉助外力了。這浩瀚南疆,皆是蠻荒,倒是符合我這山神之名。”
“其實在猴爺我暗中授意之下,廟宇建立也不算少了。”
“比如這鏡海湖,水底下就有十八座廟宇,讓十八水域的精怪都能入內朝拜。也許這樹木之下也能建其廟宇。”
黑猴說了許多,看似興奮,然而凌勝卻能聽出這猴子言下依然有些不滿。
憑藉眼前這些大妖精怪,這猴子要在南疆盤踞一方,作爲一方霸主,也是足矣。這等驚人助力放入南疆部落宗族之內,即便是古木部落這種淪落到末流低下的部落,也能與南疆許多大部落一爭長短。
可是黑猴依然不滿意,仍嫌不足。
凌勝沒有說話,只是讓這猴子顯露真身,與十八大妖交談,待到後來,甚至潛入了湖中,遊覽十八座水底神廟。
凌勝幾乎一言不發。
猴子已經是這十八大妖心目中信奉的神靈,深不可測,連帶着連同行的凌勝也都極受敬重。
黑猴也頗有大家風範,時而大手一揮,就能讓衆妖改進許多。
凌勝忽然想起古木部落那少女臨行前託林韻轉告的請求,微微皺眉,問道:“近些日子,你們可曾見過一個少年人?”
紅蝦微微沉吟,問道:“是個黑髮披肩,桀驁不馴的年輕人?”
“大約是罷。”凌勝也不認得那個叫做木易的少年,但是略微猜測,也便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但凌勝聽紅蝦問話的第一反應,便是徐飛揚。
黑髮披肩,桀驁不馴,確實與徐飛揚極爲相似。
但是他們顯然不是同一人。
“那個少年之前曾來過,我等見他脖頸上有個項鍊,而項鍊上面正是山神大人的模樣,心中就知那人八成是信奉山神大人的部落之人,因此手下精怪俱都約束住了。只是……”
大紅蝦低沉道:“他往南疆深處去了。”
南疆深處,兇禽猛獸衆多,大妖,君王,乃至與妖仙,都有不少。一個才修出牛馬之力的少年,去南疆深處,豈非送死?
更何況……
大紅蝦說道:“南疆深處,據說有衆多妖物爭鬥,爲首的更是妖仙。那少年在南疆深處本就沒有自保之地,如今走去的方向,又是那處衆多妖物爭鬥之所,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凌勝微微點頭,應了一聲。他不過是受人之託,順口提了一句,有個交代便好。至於那個少年下場如何,而那個古木部落的少女將會何等傷心,便都不關凌勝的事情了。
“你說爭鬥的是妖仙?”
原本在與其餘大妖交談的黑猴,忽然轉過頭來,說道:“爭鬥的妖仙有哪些,又是什麼出身?”
“據說是個花豹成妖,後來僥倖成仙。至於另外一位,極爲神秘,不曾聽聞,甚至於連其真容模樣都不知曉,只知是一頭異獸妖仙。”頓了一頓,大紅蝦說道:“我倒是問過一頭前來飲水的御氣精怪,據說那神秘妖仙一身籠罩於赤紅火焰當中,煙氣冒騰,其真容如何看不真切。但是觀其模樣,倒像是……”
凌勝問道:“像什麼?”
大紅蝦沉吟道:“像一頭麒麟。”
“火麒麟?”
凌勝微微一驚。
黑猴露出異色,眼神怪異。
“仙火麒麟?妖仙?”凌勝微微一驚,當他見到黑猴的模樣時,不禁一怔。
多年之前,中堂山下的場景再度浮現。
這猴子果然後手無數。
即便古庭秋煌煌一劍耀中堂,滅了整座山峰,竟也沒能讓猴子的種子夭折,過多十餘年,猴子種下的種子,終於還是開戶結果了。
昔日中堂山地底處,曾有火獸現世,其祖上乃是仙火麒麟,只是到了這一輩,血脈稀薄。
當時黑猴以自家血液冒充蠻神之血,在其中作了手段,添了算計。
那頭火獸,當真受了黑猴算計?
如今的火麒麟,莫非真是那火獸?
凌勝看着黑猴那怪異表情,心中已確認十之八九,暗歎一聲,心道:“仙火麒麟乃是妖仙級數,這猴子的膽子也未免太大,居然有這樣的魄力去算計一頭妖仙。看來此次去往南疆深處一行,倒也免不了。”
果不其然,在凌勝還這般想時,黑猴大手一揮,便道:“待本神今日講法過後,便立即啓程,去會一會妖仙爭鬥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