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寺滅

次日清晨,霧氣騰騰,客棧裡走出一道乾瘦的身影,穿着單薄的僧袍,掛着小挎包,光溜的頭上有些黑點,似要長出頭髮。

此人便是小和尚,他沒有驚動韓辰星,選擇悄咪咪的離開,走到客棧門口,轉身看着客棧,思緒萬千。

一息後。

小和尚轉身離開,人世間只要不是訣別,總會再見的 。

然而他不知的是,樓上有一道隱藏着的身影,一直注視着其離開……

“長風,等俺娘康復,再與你共闖這天下。”

隱藏於樓上的便是韓辰星,他深知沒有不散的宴席,也知李長風的用意,沒有道別的離別,是爲了避免不捨。

他朝天涯遇,互道一聲安好 。

馬車上,車間裡,小和尚靠着窗,掀起掛簾,望着景色,思着人。

就這樣,馬車緩緩而行,朝着白雲鎮前進。

當天邊佈滿晚霞,赤紅的雲朵成了天空的唯一裝飾品時,就意味着快到白雲鎮了 。

而後不久,馬車停下來。

把勞費付後,小和尚下了馬車,望着這炊煙裊裊,樸素無華的小鎮,心也靜了不少。

腦海裡浮現出,初次下山,遇老林、韓辰星等種種事蹟,暗道這人世間還真奇妙無比 。

想着快些回到白雲寺,見老和尚,便要徒步而行。

誰料,本來還好好的天色,突然又佈滿黑雲,隨之吞噬整片天空,頃刻間一陣大風,席捲而來,街道上人們倉皇而逃,來不及收拾的攤位直接被狂風捲去。

小和尚無奈,只能隨着人羣,找一處避港灣。

“快跑啊,這風也太大。”

“詭異得很,剛還雲彩滿天,卻突然間變了天 。”

在一處客棧裡,躲避大風的人們,嘰嘰喳喳,吐槽這場風的詭異。

小和尚也隨人羣,逃至此地!

而後不久,大風未止,雷電響起,暴雨襲來。

夜黑風高,雷鳴電閃,暴雨如注,一場更加肆虐的自然災害降臨!

客棧裡的大門,緊緊閉着,門後用着大木棍抵着,卻還被狂風暴雨,振得蠢蠢欲裂。

“俺看啊這場風雨太古怪了,想必有大事發生。”

“對對,天降異象,必要冤魂。”

聽着人們大放厥詞,小和尚聽的一愣一愣的,卻不知其意。

然而這風雨,像是沒有要停的意思,還越加狂暴。

無奈之下,小和尚只能選擇住店,明日一早,啓程回寺 。

大雨狂風,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才稍稍停止,住附近的居民才離了去,其他地方遠行而來的,只能在此住宿。

這狂風暴雨倒是幫了店主一個大忙,帶來了不少租客,店主肥胖的大臉笑的合不攏嘴。

小和尚躺在牀上,漸漸入睡。

夢裡小和尚回到了白雲寺,卻聽到以及看到了這讓他要窒息而死的一面。

“風兒,救我!救我。”

“風兒,快跑……”

“噗嗤。”

“啊啊 ……”

古寺裡血流成河,各種哀怨之聲,慘叫聲,憤懣聲 。

他望着他的各位師叔們慘死於惡人刀下,他們發出絕望的呼救。

就連他的師傅,也於血泊中針扎着,無力着看着自己,讓他快跑 。

整個寺院,大火滔天,血紅一片,和尚們皆是慘死,各種殘肢斷顱滿地。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師傅……”

小和尚抱頭痛哭,無力的跪下,看着他們一個一個的離去,讓他痛不欲生,他想救他們,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卻碰不到他們,也幫不了他們。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在他面前一個一個接連死去。

他很痛苦,很絕望,無力的絕望着 。

“不要…”

“不要丟下風兒。”

突然牀上的小和尚大叫一聲,站起身子,看着這陌生的房間,一陣子後才緩過頭,原來是客棧 。

才知道原來剛纔發生的只是一場夢。

“原來只是一場夢!”

“還好,還好。”

小和尚鬆了一口氣,輕輕拍着胸脯,在無睡意,起身在於桌前,倒着杯子裡的茶,緩緩擡起喝。

“這夢也太奇怪了。”

“不會有事的。”

小和尚努力安撫自己的靈魂。

當天空開始朦朧朧的時候,小和尚就離開了這間客棧,心底那一份不安,使他難以平靜。

莫名的夢,給他一直不詳的預感,不能再等了。

一路上,小和尚基本都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幾乎與奔跑沒有區別。

“可不能出事啊。”

小和尚大約走了半個鐘頭後,天才完全亮開,一路上,各種鳥兒啼鳴,他卻無心欣賞。

只想呢走到見到其師傅。

翻越一座山一座山後,離白雲寺越來越近,他那份不安感也越加強烈。

一個時辰半後,離白雲寺只有十里地,小和尚幾乎是喘着氣跑的,有些奄奄一息。

“還好,要到了。”

然而下一秒,他瞳孔劇烈收縮,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心底懸着一塊巨石 。

因爲白雲寺距此地有大概十里的路程,而從這裡卻能勉強看到白衣寺的屋檐。

但小和尚看到的卻是一股黑乎乎的煙熏火燎,位置就是白雲寺內。

“不!”

聯想到昨夜的夢,與其近日來心神不寧,讓他非常的害怕。

目睹了那一束煙燻後,他猜測定是發生什麼了。

這次他放開身,一路狂奔,但因爲已經持續太久了,全身上下充滿了無力感。

拖着沉重的身軀,氣息奄奄,有的地方直接爬盤走。

“一定不要有事。”

小和尚祈求道,眼睛已經發紅,他真的不敢想。

“啊,師傅……”

小和尚聲音幾乎顫抖,有些歇斯底里般,因爲離寺越近,他越加抑鬱不安。

另外眼睛能夠看到的景象也更加清楚,是煙燻,是火燎。

終於到寺門前,看清楚了這一切。

突然,眼睛看到了寺門口,有一道躺着的身體,穿着僧袍,渾身佈滿傷口,血液已經凝固。

“不……”

小和尚不敢相信,搖了搖頭道。

這僧人他認識,是寺裡的師叔,也是守寺門的僧人。

隨後,其跨過大門,直入寺內,走入寺裡,讓他更加的痛苦,因爲他看到了許多屍體和鮮血。

臺階上,石板上,路口上,皆是陸續有着屍體。

他們渾身都是血,這和他夢中一模一樣。

隨着小和尚深入,更加讓他心臟顫抖,全身發麻。

這裡已經成爲一片死氣沉沉的地方,各種火燎,碎瓦斷檐。

看着曾經的飯堂、以及禪房,和大殿,皆是被火燒成了灰燼。

"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了。”

小和尚幾乎是哭着,哽咽道,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

“師傅,您在哪裡。”

“您來告訴風兒,這一切不是真的,好不好。”

“風兒這次不走了,求求你們醒過來啊 。”

“嗚嗚嗚,師傅。”

滿院尋找,依舊沒有找到一個生還的僧人,也找不到他的師傅,留給他的只有殘肢斷顱,只有血流成河的廢墟。

滿框淚水如暴雨般嘩嘩而下,無助的少年跪倒在這已成廢墟的寺院,哭成一個淚人 。

穿着的僧袍渾身髒亂,被地上的鮮血浸透,以及灰碳粘上。

雙膝跪倒於這片充滿血腥味,充滿死氣,充滿仇恨,充滿悔意,充滿……之中。

渾身浸泡於這血泊中!

他恨,恨自己爲什麼要離寺,他恨自己爲什麼不早點回來 , 他亦恨這世界,恨這些殺害他家人的惡人們。

他無助,從此世上再無至親至愛之人,再無昔日那慈祥、和藹的面容,再無安寧的日子。

他痛,痛得差點窒息而亡,痛得差點隨他們而去,但是他不能,因爲他要復仇,他要揪出元兇,他要爲這寺裡的五十幾名僧人討還公道。

終於,少年哭累了,心也死了,滿眼痛苦,滿身疲憊。

死了的人走了,活着的人只能承擔一切悲傷與仇恨 。

小和尚慢慢的閉了眼,同這死去的師叔們,這破敗不堪的寺廟,這滿地憂傷的地方一同沉睡於此。

任憑還在燒着的屋檐燒着,任憑這煙熏火燎一直旺盛着,任憑風浪起,枯葉路,少年一睡不起。

一片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烏鴉忽然飛過來,紛紛下落於這片煙燻廢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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