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雲目光向聲音來源處尋去,只見說出剛纔那番話的,乃是一個貴族打扮的公子。而且看服飾以及裝扮習慣,還是一個元蒙族的豪門公子。這位公子二十來歲年紀,模樣倒也生得頗爲英俊瀟灑,與一般的元蒙粗獷大漢還是有幾分不同,若是不惜讚譽之詞,足可以稱之爲翩翩美少年。
值得注意的是,這公子的腰間,也是有着一柄長劍。
這青年公子的身後,還跟着一名隨從,可隨從的服飾貴重程度,明顯要比他的主子要差了好幾個等級,差不多隻比揚雲身上的破布要好上那麼一點兒罷了。
此時正是生意最爲興隆的時分,道上來往行人極多,聽得有人口出這般言語,不少人即停步駐足觀看。
元蒙帝國九州之地,北邊的雲、燕兩州,幾乎全是元蒙族人,南邊的太、古、景三州,則以華族人爲主,至於蠻州,便鮮見華族、元蒙族人,而被近百異族佔據。羊角鎮因爲獨特的地理位置,在這裡的居住的人,都是各族混雜,不僅僅有華族人和元蒙族人,還有不少蠻州邊陲地區的總人數較少的異族。
因此,一旁的行人見揚雲這華族人受辱,大多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由於時值亂世,法治不齊,在他們眼裡,兩名互不認識卻又血氣方剛的少年有了口角,絕大多是都會發展成兵刃相見,如此好戲焉能錯過?
慕容嫣也是臉露厭惡之色,不過並沒有就此輕舉妄動,而是偷偷看了幾眼揚雲,觀察揚雲的反應。
出人意料的是,揚雲見此情形,卻沒有半分怒火。
不是揚雲喜歡有人言語侮辱自己,而是揚雲一直認爲,這個世界上,腦子像被驢踢了的人太多太多,自己何必去跟這樣的人計較?即使最後能高高站在他們面前,一邊踩着他們的頭顱一邊看他們苦苦求饒,這樣又有多大的意思?難道花上許許多多的時間和精力,最後就是爲了證明,自己比一頭豬要強?
自己的時間,是要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至於當年與沉風下戰約,因爲沉風在那時的揚雲心裡,是有着足夠的資格,來成爲自己的對手。而且,沉風還威脅到了一樣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那豪門公子一般,揚雲一邊繼續前行,一邊隨意往旁邊瞄了一眼,笑着對身旁的慕容嫣道:“擇日不如撞日,擇店不如撞店,咱們就到這家福滿樓歇息如何?不過話先說開了,我是窮得叮噹響的山區貧困少年,這食宿的費用嘛,可得由你來交。”
慕容嫣聽此,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畢竟男子向女子付賬的事情,與世俗風氣太過格格不入。不過慕容嫣倒是對此頗爲理解,以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會去計較這兩個酒水錢,立即微笑着答道:“好了好了,在得到那東西之前,你就由我慕容嫣收養了!”
慕容嫣的回答,也是帶着幾分調侃的意味,一問一答之下,兩人不禁相顧莞爾。
旁人見揚雲這般漫不經心的模樣,不少人均是在暗暗驚訝:竟然有這樣心氣成熟的少年!當然,在圍觀衆的心裡,這種讚譽之情,只是一閃而過而已,然後即被更多的失望之情而代替。更有甚者,竟是搖了搖頭,連嘆了幾口氣,才堪堪離去。
那豪門公子似乎也是對這番情形大感意外,忍不住口中嘟囔道:“這都什麼人啊!竟然跟聾子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身旁的小妞兒,可真是水靈靈的妙人兒,只怕可以和咱們元蒙帝國的紫荊郡主平分秋色……”
不過這豪門公子,也是喪失了繼續“欺負”揚雲的興趣。欺負別人,總要對方有點兒反抗纔好,特別是在己方勝券在握的時候,敵人反抗的愈是激烈,趣味性也就愈高。這也就是豪門貴族子弟,總喜歡強搶民女,即使被搶的民女姿色很是一般,卻也不願意到青樓去,花上一些錢買個聽話的美貌處子的原因。
一旁的隨從察言觀色,再結合平時對主子的一些瞭解,便試着問道:“主子?可是看中了剛纔那個小妞兒?”
“你這不他孃的廢話麼!這麼美貌的小妞兒,除了當初在燕州有幸見過一次的紫荊郡主,便是我生平見過最美貌的。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倘若對此再沒有點兒意思,那我還是男人麼?”
豪門公子的口氣,充滿了鄙夷之情。
“既然如此,咱們是不是跟羊角鎮的府尹只會一聲,做些安排……”
這隨從估計是已經習慣了自己主子的行事特色,受到主子責罵,卻仍然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嘿嘿,你沒修煉過劍道,自然就不明白這當中的關竅。劍道中人,對於比自己更強的人,有着本能的敬意。這種敬意倘若放在女子身上,極容易轉換成愛慕之情。對於這種有着天仙之姿的美女,僅僅奪得身體,是遠遠不夠的,我還要征服她的心!”
豪門公子說到臉上盡是得色地說到這兒,突然語氣一變,又帶着幾分怒氣對自己的隨從吼道:“他孃的盡跟你扯這些不上斤兩的事情去了,快瞅瞅剛纔那妞兒,跟着那鄉下傻小子去了哪兒?”
福滿樓,是羊角鎮一家中等客棧,客棧的廳堂裡,擺了四十來張桌子。一進了客棧門,揚雲環視四周,竟然發現這這麼多桌子,竟然空着的的位置並不多。一般來說,酒肆客棧裡倘若有這麼多人,一定是熱鬧紅火喧譁不已,而這裡一反常態地竟而顯得有些安靜:無人高聲暢飲,有的,僅僅是低聲竊竊私語。
除了這一點,揚雲更是發現,幾乎所有的客人,腰間都掛着長劍,而且大多服色相近的人,都是坐在一塊兒的。
“這些人,都是一夥兒一夥兒的麼?”
揚雲心中如此思慮着,便迅速尋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自己先行坐了。
一來那些跟老闆講價、定房間、點飯菜等等事情,揚雲是一概不管,畢竟這錢嘛,也不是自己出的;二來,揚雲剛進門就發現,自己前腳一踏進來,便有許許多多帶着警惕意味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這個時候倘若不注意點兒,可能就會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就在揚雲老老實實地在桌子旁坐着發呆的時候,慕容嫣也到櫃前。這福滿樓客棧的老闆,是一位四十餘歲的婦人,看樣子頗爲和藹。
“喲!這位姑娘是要住店麼?可真對不住了,咱們這店兒,已經全部住滿了。若在平時,幾十個房間能住滿一半就算不錯了,這一連幾天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來的人特別多,實在是不好意思。”
老闆娘不待慕容嫣開口,便先行一臉歉意地解釋。
慕容嫣聽此秀眉微蹙,也不廢話,直接掏出一錠黃金,輕輕放在桌上。哪知又是在慕容嫣尚未開口之際,老闆娘已經連連擺手,低聲道:“閨女你不知道,這些住店的,一個二個全是修煉劍道的,那些普通的商人,都已經被這些劍道中人或用金錢或用武力給弄走了。我這是小本買賣,可經不起這些大爺折騰,就算你給再多的錢,也是沒有用啊!畢竟錢再多,也換不來一條命,閨女你就別爲難我了。”
老闆娘一邊口舌伶俐地說着,一邊將慕容嫣的這錠黃金推了回來。
慕容嫣聽此,心裡也是大感意外,暗暗道:“這羊角鎮,平時多是商人往來之地,怎麼會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劍道中人?”
“這錠金子,還是給大媽你了,雖然不能住宿,還是可以點些小菜。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除了你這家福滿樓,別的客棧可有空房間麼?”
這老闆娘雖然算不上黑心商人,可既然是辦客棧的,哪有與金子有仇的道理。見慕容嫣執意要給,老闆娘也就“半推半就”地將這錠金子收了。
這錠金子,少說也可以抵得上福滿樓平日裡,十天半月各項收入的總和。
小心翼翼地將這錠金子收好,老闆娘更是一臉笑意,答道:“這個不是我欺誑閨女,實在是這幾天要住店的人太多,不說其它客棧,就算是一些普通農家的空房,也是被佔得滿滿的。”
聽此,慕容嫣的額頭,蹙得更緊了。畢竟這不是山郊野外,要讓她一個姑娘,晚上睡在大街上,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到這裡,老闆娘即露出幾分遲疑之色,猶豫了片刻,終於繼續道:“別的客人見沒有客房,總會把怨氣發泄在我身上,只有閨女你不僅沒有抱怨一句,還白白給了我這麼多金子。咱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見閨女你長得這麼俊俏,又這麼心地善良,只要閨女不嫌棄,今晚我就和老伴到柴房去睡,把原來我們住的房間讓給你。”
“那麼多謝大娘了!”
慕容嫣聽此,臉上盡是喜意,立即興奮地答道。不過,只片刻之後,慕容嫣即回過神來,怔怔問道:
“只有一間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