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祁山,被鷗黃老人標註的一個地方,屬於幾個重點搜查地段之一。
樑鵲與程知遠看着那並不算很高的山嶽,站在山腳不遠處,都可以望見嫋嫋的炊煙,那還不到半山腰的位置,顯然,穿過一片林間小道,就可以抵達他們的目的地了。
“我可和你說好,如果有妖又有孩子,孩子的錢和功勞歸我,妖的錢和頭都歸你,如果只有孩子,我要拿錢七成,功勞分你一半,如果碰到妖,小妖功勞歸你,錢歸你,大妖功勞歸你,錢歸我。”
樑鵲對程知遠約法三章,後者擺擺手:“好好好,都歸你,知道你貪財了。”
程知遠呼出口氣:“話說,樑鵲,你祖上是鄭國人,是什麼等級,不會是鄭公一脈的嫡傳吧,天天唸叨着復國,看你的血脈似乎還很高貴。”
樑鵲冷着臉,聲音明明好聽的很,但說出的話卻不是很好聽:
“胡說八道,高貴個鬼,高貴我還在趙國打工嗎,就這一點錢,還要賠桌子!”
一句話把天聊死了,邊上第三個人,陳津噗呲一下就笑了出來。
程知遠嘆息:“之所以要賠桌子......不是你自己乾的好事情嗎....”
樑鵲生着悶氣,哼哼道:“什麼太原城的木桌子,就是地攤貨而已,就算是扣那能扣幾個大錢,我這個月三分之一的俸祿都賠了,還和我說那是什麼天檀木,有辟邪功效.....”
她顯然有一肚子怨氣,此時狠狠的踢飛一塊泥巴,嚇得一隻小螳螂撲棱着翅膀飛開。
“走,咱們上山,找金....呸呸,找孩子。”
程知遠此時很想吐槽一句,你剛剛說的是要找金子對吧,一定是的對吧,原來一個咫尺青天的孩子在你眼中就是金子,對吧對吧!
但是轉念想想,這姑娘正在氣頭上,還是別吐槽了。
腳步擡起,跟着樑鵲行走,忽然感覺到一股目光,程知遠轉過頭去,原野空曠,野花飄飄,梨花雪白,偶爾有煙塵被風吹起,並沒有什麼生靈在窺視。
眯了眯眼睛,程知遠的目光掃過地面,忽然一頓。
有一隻小螳螂,此時正愣愣的,呆呆的,看着程知遠。
........
山間的羊腸小道往往是被人爲踩踏出來的,所謂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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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樣,關乎於路的話還有一句,放在這片人間,大約應該是“天門有路不走,幽門無路來投。”
這源自於古老的仙與鬼之傳說,據說那些仙人,生來是七竅玲瓏心,能看見世間所有衆生的路途,因爲仙人站在山上。
而鬼,則是幽門的弟子,服務與奈何之王,據說當九泉噴涌,人間白骨露野的時候,就會有真正的幽門弟子出現在人間,他們汲取活人的性命,帶回九泉之下,據說是.....吞噬,壯大,最後會把人間拉入九泉。
故而世間對於幽門弟子過於恐懼,把一些不詳的,詭異的,似乎沒有實體的,由於天禮之中的漏洞而產生的,古怪的作亂之物,統稱爲魑魅魍魎。
這些玩意全都帶着一個鬼字偏旁。
而妖,身爲四大衆生之一,榮幸的躲過了這個鬼字旁的加持。
可這些傢伙,卻成了世間不詳之首。
銀紫色的電光蜿蜒,在一瞬間將烏黑的雲層割裂,翻滾着,如同肆虐的蟒。
後來的雷聲慢慢蔓延至整片狐祁山。
從上而下,從樹冠到野草,再到砂礫,微微的跳動。
傳盪到一個黑影的身上。
一隻螳螂悄然飛過。
巨大的尾巴擺動着,她睜着眼睛,身前有一副被啃噬的骸骨,看那衣衫穿着,應當是上山砍柴的樵子。
世間的聖人中有一位就是樵夫出身,但眼下死了的這個顯然不是。
樵子的心臟沒了,模樣驚恐,似乎是想要逃下山,但被阻擋並且殺死。
“.....!”
她轉過頭,目光驚疑不定的望向山間小道的盡頭,在停頓了兩三個呼吸之後,她嗖的一下,化作一團煙雲消失不見。
落葉被踩踏的動靜傳來,首先出現的,是樑鵲。
後面跟着的,則是程知遠和陳津。
“嘿嘿,要不是這次事件事關重大,星主不能一起行動,咱也討不到這個便宜。”
陳津吹了個口哨:“終於可以揀功勞了。”
上次高福撿個功勞直接可以換長白天池水,陳津看的眼紅,這次樑鵲和程知遠一起走,他立刻就自告奮勇跟着來了,反正他是烏牌,金牌以上才帶隊,和他又沒關係。
想着一個星主加上一個連亢金龍都能硬剛的猛人,即使遇到大妖也基本上是手到擒來。
大佬帶人,躺着混分。
不過樑鵲嗎,這貪財的姑娘,帶人都是有要求的。
這話說着,忽然感覺到一陣危險的視線,陳津頓時一個激靈,賠笑道:
“當然當然,這錢都是危星主的,我這次來就是混功勳,打打下手,回頭星主分我兩個妖頭的功勞就成。”
樑鵲滿意的收回目光,她在前面以神火指引,開心果不在她的肩頭,而是蹦躂到程知遠這邊,和黃蛇嘀嘀咕咕,用極小的聲音講着它那不好笑的笑話。
“對了,小蛇,爲什麼你家老大老是板着臉啊?”
程知遠的耳朵動了動。
“哇,和榆次城牆下的那幾塊石頭一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
程知遠的眉毛挑了挑。
“本來挺帥的一個翩翩少年,怎麼弄得和死人一樣哦。”
程知遠已經滿臉陰沉,肩膀動了動,啪的拍了一下後肩口,頓時把開心果嚇得滾了下去。
這個果子居然叫做開心果嗎,笑話不好笑,說的話也不好聽,哪裡讓人開心啊!
程知遠嘆了口氣,蹲下身子把正在嚶嚶嚶的開心果撿起來。
手指觸碰到小傢伙,同時也接觸到地上的落葉,程知遠的腰是彎着的,他擡起頭,忽然見到不遠處的一個石偶。
“這是什麼東西?”
程知遠走過去,把那個石偶撿起來,黃蛇瞪着眼睛,嘶嘶的吐着信子。
這個石偶是人的身體,但卻是虎的面容,耳垂青蛇,腹有白澤之臉,看上去神威凜然。
開心果蹦躂到程知遠的肩膀上,見到這個石偶,咦了一聲:“這不是貓虎石偶嗎,是百姓們用來祈求豐收的石偶啊,在楚國,貓虎神也被稱爲山神的。”
程知遠眉頭挑了一下。
虎乃山之靈,周代的部分地方以虎作山神,其實也沒有錯誤,即使到了後世,很多地方也是如此認爲的。
“先是水庸廟,再是虎神偶.....”
程知遠看了看四周:“開心果,這些山嶽,有山神在嗎?”
開心果同樣看了看四周,忽然發現天地越發昏暗下來。
..........
樑鵲三人走着,四周的山林開始昏暗,明明是夏天的開始,這山野之中居然會有枯藤落葉。
“這裡可真是深啊,上個隆冬遺留的枯藤還沒有發出新芽嗎?”
陳津的手上提着一柄四棱銅錘,模樣奇怪,因爲明明稱呼爲錘,但那四棱上全都開刃,鋒銳無比,揮舞起來如同旋轉的刀陣,兇猛狠毒。
樑鵲的目光掃視着周圍,狐祁山並不高,附近也有不少人家纔對,可自己三人走到現在,明明在山腳下看見山上的炊煙與草屋,此時真正走過來,卻彷彿迷失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