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申原是心忌石水再發神箭,如能擒捉蘭兒到手,以此威脅,便不愁石水不束手受擒。
甚至於就連杜鐵池也不得不聽憑自己擺佈,是以在身受重創之下,兀自向蘭兒撲了過來,先時蘭兒哭叫之聲,杜鐵池與石水俱已聽到,尤其是石水,父女情深,心裡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石水二次拉弓搭箭,待將射出之時,妖屍朱申已幻化爲一隻血紅大手,在萬頃綠波浪砂之中,只一抄,己把蘭兒擒到了手上。
“石老兒!”
這一次該朱申神氣了。陡然間,只見他於砂浪裡現身暴長,高大了何止數倍,蘭兒已在他抱持之中。
石水與杜鐵池目睹之下,俱都爲之一呆!
妖屍朱申狂笑數聲,手指石水道:“老兒,有什麼本事你就儘量施展吧,除非連你寶貝女兒的命都不要了!有種你就試試看吧。”
這一着由於事發突然,倒真是大大出乎石水意料之外,這一霎他張弓搭箭,明明可以射出去,卻不得不顧慮到愛女在對方挾持之中,固然一射之下,足可使妖屍第二化身消滅,愛女也勢將形神俱滅。
這麼一想,石水着實地可就不敢妄動了。
妖屍朱申見狀連聲狂笑不已。他自力石水前發神箭,毀了一具化身,受傷不輕,對石水早已銜恨入骨,這時難得有此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當下一面催動砂陣,流砂滾滾,海似的直向着石水圍攻上去,同時更將元神所幻化之大手,呼嘯一聲,直向着蘭兒當頭猛力直抓了下去。
這一霎情勢可真是危急到了極點!
石水雖然手持射陽神箭,卻礙於愛女性命,不敢射出,再者四周砂海壓力猝增,轉動皆難,情急萬分之下,正打算猝開天庭,放出元嬰,與對方作殊死之拼。
就在這一要命關頭,再聽得空中霹靂一聲雷震,聲勢之強,直似有粉天碎地之威,以石水如此道力之人,都竟然把持不住,幾乎當場被震昏了過去。
杜鐵池更是被震得眼前金星亂冒,兩耳“嗡嗡”作響,歷久不歇。
就在這一聲震天價的霹靂之後,空中金光乍閃,其光度幾令各人難以逼視。緊接着一道金光,宛若長虹倒瀉,將眼前萬頃流砂衝刺得波浪滾滾,四下分開來。就在這道刺目難睜的金色長虹裡,現出了一個皓髮銀髯,一身着白的全真道人來。
石水乍見來人,先是一驚,繼而爲之狂喜。另一面的妖屍朱申目睹之下,直嚇得屁滾尿流,哪裡還敢在此片刻逗留,嘴裡驚叫一聲,黑白雙旗乍揮之下,捲起了一片妖雲,回身就遁,只是在眼前道人目睹之下,他卻是萬難得逞。
金光中這位白袍道人一聲喝叱,聲若雷鳴——“孽障”二字出口,隨着道人大袖揮出,揚起了大片金霞,電閃星馳般已橫在了朱申前方,擋住了他的去勢。
妖屍朱申嘴裡連聲怪嘯着,有如凍蠅衝窗般,一連撞擊了數次,卻未能撞開面前霞障,反倒被重重地彈了回來。
光中道人鼻子裡哼了一聲,手指處,即見由其指尖處飛出了一道銀光,一出手長數百丈,只是一繞,已把妖屍前發的大片砂海圈入其內。
那片砂海波濤洶涌,聲勢凌厲,然而在白袍道人一道銀光繞圈之下,竟然無能泛越。漸漸地銀光緊緊內拘,砂海越收越小,其內萬千魂靈俱皆發出了悲鳴之聲,聲勢端是駭人。
白袍道人長眉倏張,目光如電,喝叱道:“爾等助紂爲虐,本當全數處決,念在平素無惡,不過受人挾持而已,今日破格再給你們一條生路,還不聽命前來!”
說時袍袖再揚,飛起了一圈環形金光,妙在那環形光圈之後,卻拖有一個長形的金色口袋。道人遂即伸手一指,即似由那金色口袋裡發出了大股極爲強勁的吸力。眼看着片片鬼影,團團黑氣,盡皆被吸入袋中,其勢之快,出人意外。現場原本充滿了叫囂混亂之聲,一俟這爲數萬千鬼魂收入袋中,聲音忽地靜止下來。這時只剩下靜靜的一片漆色砂海,幾自在金色光帶拘束之下盪漾不已。
現場只剩下白袍道人、杜鐵池、石水父女以及妖屍朱申,以及另一名妖人“玄陰教主”
何飛等數人在內。
事實上,在白袍道人乍現身形之始,朱申以及何飛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尤其是妖屍朱申在一連串衝撞金霞不過,反跌在地,早已嚇得萎縮在地,抖成一團。
“玄陰教主”何飛更是雙眼發直,口涎直漏,嗚咽着抖聲道:“伏魔老仙師……老仙師……”只說了這兩句話,就接不下去了。
杜鐵池目睹着來人這位仙風道骨的道長,如此了得,宛若天神下降,心中正自猜測,不知是何方神聖,此時聽得何飛討饒呼叫之聲,才恍然警覺到來人原來正是本谷主人伏魔真人親身駕到,這一驚,真是喜出望外!
伏魔真人早已飛昇,想不到爲除妖孽,竟然以金仙之身,親自降臨,莫怪朱、何二妖會驚嚇至此了。
此刻,伏魔真人並不向二妖多看一眼,即見真人由衫袖內取出了一個三足的小鼎,輕叱一聲道:“疾!”
只聽得“嗖”的一聲,眼前大片砂海,悉數收入鼎腹之內。杜鐵池等只覺得身上一輕,寒冷亦去,現場依然是先前模樣。
猶記得先時處身石水洞府之內,而此刻經過一番劫難之後,山洞半壁盡失,整個煉魂谷也改了容貌,目光所及,一片劫後情景,狼煙處處。
石水已向着伏魔真人拜倒道:“後輩石水叩迎真人仙駕。”
蘭兒出世以後,並未曾見過對方,卻也知道來人是誰,見父親拜倒,忙自趕上一步,雙膝跪地,自報姓名,叩了一個頭。
伏魔真人微微一笑道:“你們父女不必爲禮,起來吧,等一會,我還有話關照你們。”
父女二人見伏魔真人說話時面有喜色,心裡也就大爲輕鬆,雙雙叩頭站起。
杜鐵池上前一步,深深一拜道:“後輩杜鐵池,參見老仙師。”
伏魔真人微微一笑,一雙眸子在他身上轉了轉,點頭道:“你就是杜鐵池嗎?你的事我都知道……不必多禮,站起來吧!”
杜鐵池拜了一拜,起身走向石氏父女身邊站好,靜看他如何發落朱何二妖人。
是時妖屍朱申與何飛嚇得在一角畏縮一團。
伏魔真人一掃先時的和藹,目光如電地直向着二人逼視過去。妖屍朱申雖是膽戰心驚,臉上卻充滿了機警猙獰表情,一雙三角眼,不時地東張西望,像是在隨時留意着逃走的機會!
伏魔真人冷冷一笑,目光跳過了朱申,落在何飛身上。
何飛嚇得打了一個哆嗦,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老仙師……恕罪……恕罪……”
伏魔真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當真是朽木不成材,你也不必多說了,如今兩條路在你面前,一條是再入十三極地底之門,自此洗心革面,靜候道家四九天劫來臨,哼哼……你這元神保不保得住,只看未來百年之內你的一切表現了。”
何飛應了一聲是,全身兀自簌簌戰抖不已!
“另一條路……”伏魔真人輕嘆一聲道,“你爲惡多端,咎由自取,就在此處,藉助本座玉匣飛刀,尋個自了吧!”
話聲甫一出口,耳聽得他身後一聲玉鳴,彷彿開了個匣兒一般,卻有一道尺許長的銀光,自其背後緩緩升空而起。
在場各人遂即得以看清,發覺到那緩緩升起的一道銀光原來是一把銀芒四射的短短飛刀。刀式狀如新月,薄如紙片,看來鋒利之極。
這口刀一經飛出,遂即自行向着“玄陰教主”何飛頭頂上緩緩飛到,並於何飛頭頂三尺左右距離處自行停住,皎皎銀光,恰似當空一彎新月。
何飛嚇得嘴裡怪叫了一聲,連連跪在地上叩頭不已。
伏魔真人道:“如何?你可以決定了。”
何飛涕淚交流地道:“弟子知罪……弟子甘願身入十三極,再受極刑……永世不得復出……老仙師成全……成全……”
一面說一面頻頻不停地連連叩頭不已。其時那口小小飛刀已灑下了大片銀光,宛若一面透明的琉璃罩,將何飛緊緊罩住。空中飛刀更是連連顫抖不已,像隨時都將會落下來。
伏魔真人面上不着喜怒,冷冷地哼了一聲,像是無睹於哭成了淚人兒似的何飛,卻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妖屍朱申身上。
“朱申,你可知罪。”
不等到朱申回話,這位金仙道長遂即發出了一聲嘆息道:“這數甲子以來,你的一切行爲我都瞭如指掌,誠然你是無可救藥了……雖然如此,我仍給你一個同樣的機會,是死是活只看你是否真具誠心了!”
話聲甫落,即聽得身後又再發“噹啷”一聲玉鳴,狀如前樣地涌起了一道銀光。各人注目看時,發覺那敢情是另一口同樣的飛刀。
這口玉匣飛刀一如先前一模樣一般,飛出後,隨即緩緩移向妖屍朱申當頭。
朱申狀極惶恐,全身抖成一團。
眼看着自那口飛刀之上,也同先前一般地閃出一幢光華爍眼的霞光,正待向朱申當頭罩落。
這一霎,朱申面色大變,忽見他雙肩一抖,施展“分神化影”之術,驀地變幻出另一條身影,將出未遁之間,耳聽得伏魔真人一聲嘆道:“孽障。”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妖屍朱申化身方出未遁之間,空中電光突閃,大蓬銀霞電掣般地劈頭疾閃而下。
妖屍朱申那麼快的身法,兀自未能逃脫,隨即被這片疾閃而出的銀霞刀光,當頭全身罩住。
朱申發出了淒厲地一聲慘叫,不待施展,即吃那罩定全身的銀色刀光一陣急旋飛絞,眼看着妖屍所幻出的兩具化身,頃刻間化爲飛煙,緊接着刀光再旋,那幾絲飛煙也消失於無形之間。
各人目睹着妖屍朱申的元神俱滅,確實觸目驚心,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無惡不爲的萬惡之輩,只要有一絲向善之心,天道仍維護其生,基於如此,朱申的下場也就太悽慘了。
杜鐵池驚心之下,目光再向另一旁的玄陰教主何飛看去,只以爲其下場將和朱申一般無二,然而情形並非如此。
雖然何飛一如朱申情形一般的被頭上刀光罩住,只是那口飛刀卻始終不見下落,更不見像殺害朱申那樣絞動刀光,只是光華閃燦,照射得每個目睹之人,眼底生花,刀光之內的何飛,更不禁嚇得簌簌直顫,冷汗涔涔直下,像是待刑的死囚,那種滋味可就別提有多麼難受了。
這雖然是短短的一剎,可是在每個人的印象裡,卻比一天還要長。
何飛自目睹朱申的元神喪失之後,早已嚇得心膽俱碎,這一剎雖是千悔萬悔,奈何張口無聲,想要向伏魔真人開口央求些什麼,偏偏一句也說不出來,整個身子連跪姿都難以保持,整個地癱瘓了下來。
就在這一剎,環繞在他身側四周的刀光,忽然一閃而收,只剩下當空那口短短飛刀停在何飛當頭之上。何飛只嚇得鬼叫了一聲,只以爲這口刀將會順勢而下,哪裡知道情形並非如此。
在各人注視之下,空中這口飛刀漸漸有了動靜,先是向下緩緩移了一些,待到落向何飛頭頂卻又停住,刀身顫抖得甚是厲害。繼而,這口刀在他頭上繞了三週,遂即緩緩遊開。
“錚”地一聲,收入伏魔真人身後玉匣之內,各人到此才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伏魔真人點頭道:“總算你還有一絲向善之心,在這口玉匣飛刀照射之下,卻不容你作僞。”
言罷輕嘆一聲又道:“你本是聰明之人,卻沒有把聰明用於正道,才至落得今日下場,這十三極之刑可是不好受,你自作孽,又怨得誰來,總之事在人爲,你如果真有向善之心,他年刑終之日,我必助你脫困還陽就是,何飛,你可聽清楚了。”
何飛自忖必死,意外的死中求活,已是大感意外,此刻聆聽之下,一時感激涕零,跪伏在地,頻頻叩頭落淚不已。
伏魔真人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且送你下去吧。”
言罷伸手一指,空中即現出了一團栲栲大小的金色光圈,出手一轉,立刻加大了一倍。
緊接着,這團光圈,像是發出了一般吸力“嗖”地一聲,已把何飛在地的魂魄吸入那團金色光圈之內。
各人這纔看出,那團金色光環之後,拖着一條長長的光袋,正是伏魔真人前次用以盛裝衆鬼魂的法器。
至此,伏魔真人才算圓滿完成了一件功德。
隨着他手指之處,那盛裝有萬千魂魄精靈的金色光袋疾如電閃般地已飛向對崖,直入“太陰十三極”之內。眼前金光再現,隨着伏魔真人右手擡處,那圈金光重複落向他袖管之內。
伏魔真人這才含笑向三人身邊走近。
石水趨前一步,躬身道:“弟子疏導無力,險些招致大難,請仙長降罪!”
伏魔真人微笑道:“石道友不必自責,這件事我早已料定,你此刻功德已行圓滿,莫非還有什麼事放心不下嗎?”
一言驚醒夢中人,石水頓時一驚,由於這番訊息來得過於突然,直使他一時難定取捨,竟然愣在了當地。
伏魔真人點點頭道:“正是,由來大覺真癡夢,何必淚眼意闌珊,你女兒後福無量,自有她的遇合,你眼前功德已就,且隨我去吧。”
石水聆聽後,先是一呆,繼而前行幾步,忽地面色大喜,往事多少,不堪回首,正所謂“行過崎嶇路萬里,一入桃園不知疲”。那番感受,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心裡一喜,眼中淚恰似泉水般猝然涌了出來。
此刻蘭兒乍聽得父親功德已滿,飛昇在即,不禁大喜,緊接着卻又悲從中來,到底父女相依爲命已經多年,猝然分離,雖非永別,人天兩際,再相見談何容易?這麼一想,蘭兒不禁傷心了。
“爹……”叫了這麼一聲,她忍不住飛撲上前,緊緊抱住了石水,笑中帶淚,淚中帶笑,這番感受設非身臨其境之人,真是萬難感受了。
“癡兒……癡兒……”石水輕輕摩擦着女兒的秀髮道:“當着伏魔仙長,不怕人笑話嗎?還不跪下祈求老仙師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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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應了一聲,立刻趨前跪地,才說了“老仙師”三字,即爲伏魔真人一把挽起來。
“姑娘不必多禮,你今魔難已滿,眼前自有機緣遇合……你父親功德已滿,我已爲他覓好了一處地方,在那裡靜過七期,便可飛昇了,這是好事,姑娘理應高興纔是。”
蘭兒既喜又悲地道:“謝謝老仙師的開釋,只是以後我還能跟爹爹見面嗎。”
石水笑嘆一聲道:“癡兒!”
卻不意伏魔真人含笑點頭道:“自然可以的了……姑娘你暫且放寬心……你父女後會有期,也罷,我這裡有錦帖一件,你且收藏,容得你居留定後,再出示令師,一切尊師自會爲你安排,來日方長,你就不必再多顧慮了。”
石水點點頭道:“癡兒,我父女終日夢寐以求之事,總算達到了,還不叩謝真人的指點!”
蘭兒正要跪下,卻爲伏魔道人止住道:“不必多禮。”
微微一笑,他目光卻轉向杜鐵池,點頭道:“杜小友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石水才似忽然想起,立刻轉身道:“杜道友乃前輩仙長七修真人……”
伏魔真人一笑插口道:“我知道,世修道兄,與我交稱莫逆,只是目下在從事一項重要的工作,無能分身,行前他曾傳書於我,說到你本年誠是多事之秋,此番事後,終算告一段落,未來數月,交遊甚廣,有喜無憂,惟告誡你千萬不可荒廢了功課。”
杜鐵池不勝驚喜,一一受命。
伏魔真人接道:“我此來也是忙裡抽閒……”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擡頭向天上看了一下,微微頷首道:“貴客來了,一切自有安排。”
遂即轉向石水道:“我們走吧!”
石水恭應一聲,目視愛女點了點頭,又轉向杜鐵池告別。是時伏魔真人已經將錦帖一件給了蘭兒,並小聲告誡了她一番,這才點首向二人告別。
杜鐵池、蘭兒忙即跪地恭送,只見祥光一片發自伏魔真人足下,連帶着一旁的石水,一併爲這片五色祥光托住,倏地騰空而起,轉瞬間已是消逝無蹤。
就在伏魔真人、石水二氏起身騰起的一剎,一道金虹匹練似的,自空快速而下,其來勢正當伏魔真人之法,一來一往,交臂而過。
這道金虹一線瀉地,光華頓失,卻現出了一個身着翠衫,面若芙蓉,仙姿雍容的綺年道姑。
杜鐵池一經着眼,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前輩仙長“崑崙七子”中的“飛花仙子”藍宛瑩,一時大爲驚喜。
藍宛瑩一經着地,頓時注視高空,十分驚詫地向杜鐵池道:“剛纔走的莫非是伏魔真人嗎?”
杜鐵池應了聲是。
藍宛瑩怔了一怔,一笑嘆息道:“我來晚了一步,竟然失去了向這位前輩就教的機會……真正可惜!”
一面說,目注杜鐵池,幽幽一嘆,“自你失蹤之後,我們到處找你。誰又會想到你居然落難在此……若非是接到今師七修仙長飛書傳示,這個地方還真不容易找到,你又怎會被困在這裡。”
杜鐵池略略將中計雷姑婆之經過說了一遍,“飛花仙子”藍宛瑩眉尖微微一聳,點頭道:“這就對了……我當時就說是這個老乞婆攪的鬼,偏偏崔四姐說那個老婆子無此能耐,是我放心不下,親自到她煙雨峰去了一趟,前後山俱已看過,暗以千葉搜神之法,在她居處的附近百里內外俱已察過,不見你的蹤影,這才失望而歸,哼哼……”
她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這個老婆子一口推說了個乾淨,倒是真會作戲,反而問我要人,說是一旦找着了你,定要爲她死去的兒子復仇,要把你碎屍萬段,化爲飛灰……我當時倒還信以爲真,哼哼……”
說到這裡停下來,舒展了一下眉兒,轉向一旁的蘭兒點頭一笑道:“你就是石蘭兒吧?”
杜鐵池忙即代其引見道:“這位便是崑崙七子中的監仙子前輩,姑娘快上前見過!”
蘭兒久已由其父嘴裡聽說過崑崙七子的大名,悉知乃是當今最有聲望的幾位前輩,杜鐵池一經引見,立刻趨前拜倒:“弟子石蘭兒,叩見仙子。”
“你不要客氣,起來說話。”一面說,“飛花仙子”藍宛瑩上前一步,攙起了蘭兒,一雙妙目在她身上轉了一轉,微笑着點點頭道:“可憐的孩子……你父女的事還是在我來以前才由我大哥嘴裡知道,令尊呢。”
石蘭兒道:“我爹爹剛剛跟伏魔老仙師走了。”
“這就是啦!”藍宛瑩笑道:“令尊身受數甲子苦難,實在令人同情,這一次總算苦盡甘來,大功成就,可喜可賀!”
說到這裡,她中途頓住,拉住蘭兒一手,親切地道:“好可憐,現在可不成了沒家的孩子了?這麼吧,就先跟我回去住幾天,看看有機會沒有,拿着這麼聰明伶俐的孩子,還怕沒人收留?不知你可願意麼?”
蘭兒輕輕道了聲:“謝謝仙子!”遂即移過眸子來,向杜鐵池注視着。
杜鐵池聆聽之下,悉知藍仙子對蘭兒,已有見愛之意,他更知崑崙七子無論輩份聲望,在今日臨仙籍中,已是泰山北斗人物,平素極少過問外事,更不曾聽過收留什麼人,不禁大爲驚喜,甚是意外。
當下生恐錯過機會,忙即道:“仙子果能收留蘭兒,實在是她的福份……這樣她爹爹石老前輩知道,也大可放心了。”
蘭兒聳了一下眉頭,想到高興處,情不自禁地笑了,忽然她纔想起來道:“啊!你看我多糊塗,仙子來了半天,我還沒請您坐下呢!”
說時四顧了一下,早先洞室,經過方纔一番浩幼,已是半壁盡失,殘缺不堪,簡直連個坐處都沒有。一看之下,蘭兒可就呆住了,“呀”的叫了一聲,表情甚是尷尬。
藍宛瑩由不住笑了道:“你這個地方能待客麼?你二人且少待一下,容我稍事施展,我們這就離開吧。”
一面說時,即見她由錦囊之中,取出了四張靈符,不過巴掌大小,其上滿繪古篆,五彩斑斕,甚是耀眼!
藍仙子取符到手,四下略一顧看,已把眼前情勢打量清楚,遂即嘴裡念動真言,向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舉了一下手,即見金光乍現,手中靈符已化爲金光,電閃而逝。
杜鐵池這纔想到,煉魂谷由於地心元磁真力以及當年伏魔真人所佈施的諸般厲害陣勢,行走不易,是以藍仙子纔多了眼前這番施展。
即見“飛花仙子”藍宛瑩一番施展之後,復又縱身而起,化爲一線金光邀遊四方空際。
過了一會,金光再現,才見她又轉回眼前,一面含笑道:“伏魔道長用心可真是微妙,如果我事前不知,經過一番細察,這會兒還真的把我瞞過了!總算我來之前,借了大哥的‘四界靈符’,暫時隔斷了地底元磁之力,現在不走,一會兒可就說不定失效了,這就走吧。”
二人一聽,自是滿心歡喜,尤其是石蘭兒,自從出世以來,還不曾離開過這個海島,由於地下元磁真力的關係,以及伏魔真人所設下的重重禁制,她根本就不曾想過有生之日尚能離開,這時藍宛瑩忽然說出要帶她離開,簡直有置身雲霧之感。
“仙子……我們這就要走麼?”
藍宛瑩點頭微微一笑:“怎麼,你捨不得?……”
“不不……我是太高興了!”忽然她回過身來,緊緊地抱住了杜鐵池,高興得跳了起來。
這個動作,使得杜鐵池大吃了一驚。
尤其是當着藍仙子的面,倒使杜鐵池有些面上訕訕,然而蘭兒不惹世事,卻是一片真純,混然不覺。
“哥哥,我要離開這裡了,離開這裡了……你高不高興?
杜鐵池看了一旁的藍仙子一眼,後者正自含着微笑向自己注視着,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可是轉念一想,蘭兒一派天真,自己這番感觸反屬不當了。
藍宛瑩自然明白,一霎間,臉上充滿了慈愛,幽然一嘆道:“好可憐的孩子!這一次出去,海闊天空,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走吧。”
蘭兒聆聽之下,簡直歡喜得無以復加,一時只管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藍宛瑩,嚶然着聲,竟是喜極哭了起來。
藍宛瑩上前一步,拉住了她一隻手,微笑道:“快別哭了,再想想,還有什麼東西漏下沒有?這一走可是再也不回來了。”
蘭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跳道:“啊,我差一點忘了,仙子姐姐,你等等我……我忘了一樣東西!”
一面說,雙肩略搖,化爲一道青光,消逝不見。
藍宛瑩看着她消失不見的背影,微笑點頭道:“難得這個孩子,渾金噗玉,一塵不染,當今濁世還有如此美質,實在是難能可貴了。”
杜鐵池亦感慨地道:“仙子說得不錯,這姑娘身世實在可憐,只不知她母親如今又在哪裡?”
藍宛瑩幽幽一嘆道:“提起來可又是一件傷心的事了,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杜鐵池因怕蘭兒回來聽見,觸及傷心,聽藍仙子這麼說,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說話之間,即見面前人影一閃,蘭兒已去而復還,手裡拿着一個竹籠,籠內卻飼養着一對羽白如雪的鸚鵡,藍杜二人見她走時慌張,只以爲遺忘了什麼重要東西,誰知道卻是一雙鳥兒,不禁相視一笑。
藍宛瑩又問道:“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呀?”
蘭兒搖搖頭道:“沒有了,還有兩隻羊,也不知它們躲到哪兒去了……”
藍宛瑩笑道:“傻丫頭,要羊,我們崑崙山多着呢,就連你手上的這種白毛鸚鵡,我們那也多的是。這就走吧!”
言罷,伸手向着當空一舉,一片霧光閃處,已把三人冉冉托起,轉瞬升入空際。
石蘭兒喜得眉開眼笑,低頭看腳下,隨着漸高的起勢,只覺得羣山在望,卻變得越來越小。
原來平素蘭兒,雖然仍可施展劍遁在島上四處玩耍,但是起飛的高度卻是大大受到了限制,升到某一高度,卻不能再行超越,像今日這般無盡地直升之勢,卻是生平從來也沒有領受過的!一時樂得心花怒放,只是頻頻指點着向杜鐵池訴說不休。
眼看着這片五色祥光,託着三個人漸起漸高,高到整個島嶼全然在望,這樣光才行在空中止住。
藍宛瑩這才輕嘆一聲道:“好厲害的元磁真力,若不是大哥借我‘四界靈符’,暫時能隔斷來自地底的強大吸力,想要離開,必將要大費周章呢!”
說時手掐靈訣,向着四方各一施展,即見金光連閃,先時放出的四界靈符,便又收了回來,由於此刻升起的高度早已超越了元磁的吸力,是以雖然撤去了靈符,各人已無從感受。
這片五色祥雲,便在藍宛瑩的催施之下,疾若電閃星馳般地直向崑崙山全速飛去。
杜鐵池站在這片祥光之上,只覺得四周圍被一層薄如蟬翼的淡淡霞光罩住,這等快速,卻絲毫也感覺不出衝刺之力,竟然像是站立在平地一般安穩,可見藍仙子功力之充實深厚。
站立在祥光之上,眼看着朵朵白雲被飛馳的霞光撞得支離破碎,此時此刻,真可謂大哉乾坤,任君來去了。
杜鐵池不禁內心頗有很多感觸。想到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練到如同藍仙子這般地步?
轉念再想想,自己入門有日,偏是劫難重重,真該好好靜下來有所奮發了,一念之及大大振奮了他向道的雄心。
此去崑崙山何止數千裡,就算是飛行快速,卻也不是片刻可至。沿途所見,蘭兒固然感到十分稀罕,就連杜鐵池也大感輕鬆,由於蘭兒的好奇,不時指東問西,語多天真,是以並不感覺到寂寞。
藍仙子因見蘭兒天真可愛,不時地指點一些稀罕事物給她,三人談談笑笑,頗是有趣。
忽然蘭兒“呀”一聲道:“仙子快看那邊!”
二人隨其手指處看去,只見大根紅柱,自左側方升起空中,引得空中方圓裡許,盡爲赤色。傍晚時分,天空中原就絢麗可愛,再給這根通天紅柱一襯,更是美不勝收!
藍宛瑩立即停住雲頭,微笑道:“這裡我很少來,莫非到了‘紅雲堡’?”
杜鐵池惑然不解道:“紅雲堡又在哪裡?”
藍宛瑩道:“紅雲堡地處桂西,爲天下七十二絕景之一,堡主辛雲碧,是一個厲害角色,介於正邪之間,很不好說話,我們沒事路過犯不着惹事,還是繞開了走吧。”
杜鐵池聽她說到“紅雲堡”辛雲碧這個名字,下意識裡彷彿曾經聽過——很可能這個記憶已是來自遙遠前生,此刻卻是難以想起。
藍宛瑩正待遠遠繞開,忽然搖搖頭道:“看來是逃不開了。”說話之間,即見兩道其紅如血的遁光,自下面倏地升空而起,劃出百數十丈長短的兩道長虹,直向着三人所站立的這片祥雲飛馳過來。
藍宛瑩一聲冷笑,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卻由其背後驀地暴射出兩道交叉形的金光,像是一把交叉的金色大剪,一經出手,即向對方兩道紅光迎了上去。
雙方一經接觸,紅光立時向後退開,藍宛瑩也就不爲己甚,遂即把放出的叉形金光又收了回來。
只見那兩道升空的血色遁光裡,各自站立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紅髮漢子。乍然看上去,兩個人年歲都不大,不過二十左右,容貌極爲相似,仔細分辨之下,才認出左面那人較爲瘦高,右立者面色較黑,略爲矮一點,除此之外,無論外形衣着,甚至於就連身上的披掛,以及背後的一口長刀,都是一般無二,自然令人想到是一對雙生子。
雙方乍見之下,只聽得左面那個較爲瘦高的漢子一聲喝叱,怒聲道:“什麼人大膽,莫非不知紅雲堡重地,方圓五百里內外,禁止外人出入通行麼?”
藍宛瑩微微笑道:“原來如此,不知者不罪,我們無心經過,這就繞開就是,一點小事又何勞二位大駕,更不必爲此動怒。”
她說話時神態從容,更無絲毫動怒,話聲一落,雲頭乍轉,便待離開。
忽然眼前紅光閃爍,兩個紅衣少年又復攔在眼前。兩個紅衣少年,各自圓睜着一雙大眼,臉上充滿了怒容,先前說話的那個長身少年氣勢洶洶地道:“嘿嘿……說得好輕鬆,無心經過,難道你沒長眼睛?這麼大片的火雲,會沒看見?”杜鐵池心中一驚,暗忖對方的有眼不識泰山,出口不遜,只怕要自討苦吃了。
果然,這個紅衣少年話聲甫落,只聽見“叭”地一聲,臉上已着了一掌。這一掌打得力道頗重,又當對方全然無備之下,頓時順着嘴角,淌出了一溜鮮血。
妙在藍宛瑩雖然出手打了對方一掌,表面上卻沒有一些兒形跡,甚至於臉上也不現怒容。
“你……是誰動的手?是誰。”
兩個人四隻眼,骨碌碌只是在對方三人身上轉動不己,一臉急忿模樣,卻是難斷取捨。
“令師平日教徒,向稱嚴謹,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弟子呢?我這第一巴掌是代他教訓你的口出不遜!”
那個紅衣少年,這才證實了是誰出的手,怒吼一聲:“好個賤……”“賤人”二字才吐出了一半,只聽見“叭”地又是一聲,另一邊臉上又着了一掌。這一掌較諸先前那一掌可要重多了,頓時那邊臉上就腫起了老高,現出了清清楚楚的一個巴掌印子。
那個紅衣少年也不想憑着自己一身能耐,又有“劍炁”護體,何以會屢次爲對方掌勢所中?由此可斷定出對方實在是具有神出鬼沒的身手,自是非比等閒之輩,他如果早思及此,也就不會吃這個眼前虧了。
紅衣長身少年被打得“哇”地怪叫了一聲,右肩晃處,身後那口長刀,驀地化成一道血光,直向藍宛瑩身上飛捲了過來。
藍宛瑩這一次乾脆不與還擊,右手伸處,只一抓已把對方飛來的刀光抓在手上了。
她膚色細白,尤其是伸出的這隻玉手,纖纖五指宛若春蔥,那道刀光卻是如此的不安寧,不時地上下跳動不已,儘管這樣,卻還是不能逃開她的纖纖玉指,血紅色的光華映照得眼前三人全身皆赤。
“小子你可服氣了?”
藍宛瑩笑容可掬地看着對方,一任手上的血色刀光跳動得那麼厲害,卻休想能掙開她的纖纖玉指之間。
是時,另一名身材較矮的紅髮少年,似乎不甘心兄長的受辱,怒叱一聲,肩頭一晃,身後長刀一如前狀地化爲血光,再一次直向藍宛瑩當頭飛絞了下去。
情形並沒有兩樣,刀光過處,只見藍宛瑩另一隻手微微擡起,只一下已把這飛來的第二道刀光抓在了手上。
兩道血紅色光華,儘管是跳動得那麼厲害,卻休想分開藍宛瑩的手腕。
“哼!”打量着對方二人,藍宛瑩微笑着道:“還不服氣麼?”
一面說,只見她雙手運勁,將左右兩道紅色刀光打了一個疙瘩,一笑退後,倒要看看對方如何解開。
這番舉止措施,只把對方一雙紅髮少年,嚇了一個目瞪口呆,須知他們所發出的長刀,乃是得自師授的“紅雲寶刀”,威力無匹,差一點的飛劍都難以抵擋得住,怎麼也想不到居然被對方雙雙抓在手掌之中,化百鍊鋼爲繞指柔,更爲之繫上了一個大疙瘩,簡直是匪夷所思。
原來兩個紅髮少年,果真是一雙孿生子,那個身材略爲瘦高的早出爲兄,名叫裘天榮,矮的後出爲弟叫裘天貴,兄弟二人自褪褓中即歸順了“紅雲老祖”辛雲碧,在此紅雲堡已百年之久。
“紅雲老祖”辛雲碧爲人自視極高,目高於頂,介於正邪之間,由於從道年久,法力無邊,所以,各方都對他甚爲忌畏,輕易不與招惹,他本人也因自知所習道法,非正宗家數,平常深居簡出,以約束門下甚嚴,極少過問外事。
尤其近年來年事已高,一心向道,尤其爲了抵抗來日大難之“四九天劫”,更是足不出戶,所煉“紅雲天幕”已有七成火候,滿心自恃,特以此來抵擋來日之大難“四九天劫”。
是以才頒了下戒律,禁止任何人擅越雷池一步。
正因爲如此,藍仙子一行三人在不知原委的情況之下,纔會誤踏禁地,激起了裘氏兄弟的興師問罪。
裘氏兄弟仗其師勢力,遠近千里內外,哪一個敢與招惹?卻沒有想到,對方一個看來嬌滴滴的絕色佳人,竟然如此了得,所施展法力,竟是前所未見的玄妙神奧,哪能不使得他兄弟大吃一驚,一時心膽俱寒,簡直不知如何應付纔好。
裘氏兄弟各自施展本門心法,一心收刀,奈何那兩口紅雲寶刀爲藍仙子法力所繫結,無論如何竟是收它不回,這一來便不禁對藍宛瑩刮目相看。
“你……你是誰?”裘天榮吃吃地道:“這是家師紅雲老祖修真之處……你這……你好大的膽子啊!”
他原想口出不遜,稱呼對方爲“婆娘”,一想到方纔的兩記耳光,着實不敢放肆,頓時改口不言了!
裘天貴冷笑道:“尊駕出手不凡,請報上名來。”
藍宛瑩一笑道:“這還像是兩句人話,令師辛堡主,雖非舊交,卻也彼此認識,今天我就是代他教訓一下你們兄弟,諒他也不會見怪。”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含笑又道:“我姓藍,來自崑崙山,回去跟令師提上一聲,就說今日無暇,改天再上門看他了。”
她在說話時,裘氏兄弟仍然在施展法力,意圖將寶刀收回,誰知道饒是施出了混身解數,仍然是一籌莫展。
藍仙子雖然報出了姓氏來處,他二人竟未聽在耳中。
裘天貴急得漲紅了臉道:“你到底打算怎麼樣?爲什麼纏……纏住我……我們的刀?”
裘天榮更是忿忿地道:“哼哼……紅雲堡四周圍禁制重重,你們來的時候方便,出去可就難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出去。”
藍宛瑩一笑道:“是嗎?這倒用不着你們兄弟費心了。好吧,看在令師的份上,我暫且把你們看家的寶刀發還給你們,要是下次再犯在我手裡,可就沒這麼便宜的了。”
一面說,遂即伸手向着空中那打結的兩股刀光指了一指,頓時光華猝閃,自行解了開來。
裘氏兄弟雙雙收回在身,一時只管怒目瞪着對方,卻不知道如何處置眼前這個人才好。
就在這一霎間,只見四方光華連連閃動,隱隱傳過來一些雷鳴之聲。
裘天榮立刻冷笑着道:“嘿嘿……你們還想走嗎?本堡的禁制已經發動了!”
藍宛瑩細眉一挑道:“果然這樣,你們可就是自取其辱了,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禁制,能夠阻擋我的來去!”
說罷,她霍地撥過雲頭,疾若閃電星馳般地直向着東方疾馳而去。
裘氏兄弟的話倒也不錯,就在藍仙子一行三人的雲駕,方自馳出百十丈外,耳聽得一聲雷鳴之聲,眼前紅光大盛,大片的火,有如翻江倒海似的,直向着眼前三人倒捲了過來。
藍宛瑩輕輕一笑,玉手搓揚之間,已由她掌心裡驀地暴射出大片青光,正是她本身所煉的“太乙真氣”,當下迎着大片烈火來勢一個反撲,頃刻之間竟將火勢熄滅。緊跟着三人所乘坐的彩雲,已風馳電掣地遁了出去。
然而,紅雲堡的禁制並非僅僅如此。這蓬彩雲方自載着三人遁出,只聽見當空轟隆一聲,響了個震天價響的霹靂。杜鐵池與蘭兒在無備之下,被這聲當頭的霹靂只震得耳鼓發麻,着實地嚇了一跳。
隨着這一聲震天價的霹靂之後,無數的火球,霍地自四面八方密如貫珠地直飛了過來。
也就在這一霎,三人足下的五蓬彩霞雲光,突地倒捲過來,形成了一個五色的晶罩,霍地把三人全身罩住。
幾乎是同一個時候,那些猝然飛來的紅色火球,已經全數擊中三人身外的五色晶罩之上,散發出密如貫珠的一連串霹靂,其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這番來勢儘管如此威猛凌厲,卻早已在藍仙子的計算之中,那層薄薄的護體晶罩,看來是如此的薄弱,偏偏在這般聲勢的一連串爆炸之下,竟然是完整無損,非但如此,甚至於連動也不曾搖動一下。
蘭兒吃驚地道:“仙子姐姐……怎麼辦,我們被困了!”
話聲方住,只聽見四下隱隱又傳出了一陣子雷鳴聲,即見由大片玄霧層中,炒蹦豆兒似地爆發出無數黑色圓珠,一顆顆都有人頭般大小。
杜鐵池道力漸開,目睹之下,微吃一驚道:“仙子請看,這些可是‘九宮雷’麼?”
藍宛瑩一直不着怒容的臉上,這時也情不自禁地興起了一些薄嗔:“不錯,正是九宮雷,哼!居然拿我們當敵人來對付了!”
話聲一停,手拍青囊,即由其內飛出一蓬青絲,看樣子像是一面飛網,迎着當前而來的那一天“九宮雷”,只一下,已網了個正着。
藍仙子嘴裡叱了一聲:“疾!”
眼看着那面飛網,兜着爲數頗多的黑色彈丸,驀地改道一側,疾若電閃星馳地劃空而去。
容得遁出十數裡之外,才聽得一聲震天價的霹靂,似乎那被網着的所有九宮神雷,全數一併都爆炸開來,大蓬的火柱,隨着這聲爆炸之後高聳當空,天空中所呈現的是那種絢麗的橙色,卻有一股猛厲的狂風,緊接着爆炸之後颳起,將遠近朵朵白雲吹襲得四下狂馳,聲勢端的了得。
藍仙子畢竟功力了得,見識也高人一等,施了一招移花接術的手法,竟然將幾已加身的大禍消弭於百里之外。
須知紅雲堡所收集的這類“九宮雷”,來之不易,每一顆都具有非常威力,平素用以對敵,一顆已定,想不到卻爲藍仙子一網打盡,全數予以聚集毀滅,自是可惜之至。
杜鐵池與蘭兒立身在五色光罩之內,目睹着這番爆炸聲威,儘管心裡有備在先,也由不住有些心驚肉跳。
隨着這聲劇烈的爆炸之後,一時之間,眼看着無數道紅光自地面沖霄而起。
藍宛瑩一哂道:“辛老怪來了,我們暫時走不了啦。”
說話之間,只見面前光華連閃,一連現出了七八個虎皮裹身的長身少年。衆人一經現身,頓時“一”字形地橫身面前,各人圓睜着一雙眼睛,那副樣子簡直像是恨不能一口把三人吞噬到肚子裡纔夠泄憤。
杜鐵池細看對方少年,一個個虎背熊腰,一共是八個人,爲首的一個紅臉濃眉少年,顯然年歲較長,亦是八人之首!
這人身子乍現,走上前一步怒聲道:“家師有令,請來客暫時停住雲駕,移玉敝堡,家師要親自面會!”
藍宛瑩轉向杜鐵池與蘭兒微笑道:“主人既有命令,看來我們是走不成了,怎麼樣,我們就下去歇歇腿吧!”
杜鐵池悉知這位仙子道法高深莫測,崑崙七子大名,天下無人不知,紅雲老祖真要是膽敢與她爲敵,決計是討不了什麼好的。當下一笑道:“一切由仙子作主。”
蘭兒一派天真,見對方一副毫不講理形樣,巴不得藍宛瑩給他們一個厲害,當下也表示贊同,含笑點頭。
藍宛瑩遂即一笑向着當前那個濃眉少年道:“既然如此,請頭前帶路吧!”
濃眉少年哼了一聲道:“請!”身子一收,霍地向後退了下去。
與他同來的七人,都怒瞪着雙眼,兀自一字排開雲前,似乎生怕三人趁機開溜,緊緊地在一旁監視。
藍宛瑩胸有成竹,自是沒有把這一干人看在眼裡,遂即施展法力,緊躡着那個濃眉少年之後,自雲端快速墜落。
濃眉少年身子方自下落,卻見對方一行三人,已然站立眼前。濃眉少年姓楚名大力,在紅雲堡衆弟子之中,從師最久,身爲掌門大弟子之職,這一次由他親自出駕,顯系出自紅雲老祖親授。
是時,只見眼前紅光一連閃了兩閃,先時出現雲端的裘氏兄弟亦現身眼前。
二人先向楚大力抱拳叫了聲“大師兄”,才忿忿地道:“師尊吩咐,來人在紅雲殿候見。”
楚大力點頭又向藍宛瑩道了聲:“請呀!”
一行數人順着眼前一道迂迴長廊,一徑步行下去,即見廊道盡頭現出一座巍峨建築。
那是一座紅色的宮殿式建築,大殿正門正當長廊盡頭,殿牆與廊道看來均像一色,同爲紅色大理石所砌,打磨得光明如鏡,尤其是在夕陽的照射之下,交織成一片玫瑰般的異彩。
一行人踏着鏡面似光滑的石面,直趨殿前,越加驚詫這所宮殿的氣勢豪邁雄偉。
尤其是蘭兒,自從出世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離開煉魂谷所見一切無不感到新奇,像眼前這般豪華極具氣象的建築,簡直難以想象,不禁大感新鮮,簡直看花了眼。
一行人漸行漸近,沿着一排玉階拾級而上,才見殿前左右各自排列着四隻狀似麒麟般的奇異怪獸,看來像系純金所制,在陽光下耀眼生輝。
三人腳步方自踏上玉階的一霎,即聽得由大殿內傳出“噹”的一聲鑼響,立刻就有一十二名紅衣弟子,由正門內陸續步出,左右各六名,雁翅似地排開,排出了迎客的姿態。
耳聽得“哇呱”一陣子聒耳的禽鳴之聲,卻由大殿內飛出了十數只大禽。
“啊……這些是什麼鳥呀?”
對於石蘭兒來說,這些怪狀的鳥卻是她生平第一次見過,只見這些乍然飛出的鳥,一隻只都幾乎有門板那般大小,兩翼張開,巨風呼呼,彼此離着高遠,都能感覺出風力襲人。
這類大禽,杜鐵池亦是初見,只見一隻只平頭彎嘴,目射紅光,威猛之極。
藍宛瑩莞爾一笑,向蘭兒道:“這些鳥,叫‘雕’,你以前沒有見過,正好見識見識。”
說話時,那十數只黑色巨雕,已自盤空飛起,兩翼間掮出呼呼之巨風,只是在三人頭頂上盤旋不去。
藍宛瑩乾脆就停身站住不走了,一面指點當空一面向蘭兒道:“你可看見了,這就叫做雕,厲害得很,差一點的猛獸,也不是它們的敵手,生性通靈,如果教導有方,更可用以乘騎,或者代爲看守門戶。”
她這麼指點解說,簡直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一般,那蘭兒頻頻點頭,面帶微笑,哪裡像是身處魔窟惡境,一副遊山玩水模樣。
他們三個人這麼一停下來,陪同的主人楚大力也只得駐足等候,一副不耐煩神色。
偏偏藍苑瑩的話還沒有說完:“雕還有一個名字叫鷲,是喜歡吃肉的,平常最喜歡吃整隻的山羊。”
她越說越高興,竟然引經據典地講述起來:“禽經上說,鷹以膺之,骸以搰之,隼以尹之,雕以周之……這些都是形容它們身法的巧快和猛厲。”
她一面說,側目斜看楚大力臉上已大爲不耐,卻故意放大聲音,越加賣弄,侃侃說下去道:“這種鳥原來的出處並不在中土,是來自胡地,有人又叫它們是鷗,上好的鷗是輕易不在陸地捕食野獸的?”
“那麼它們又吃什麼呢?”
一答一問,簡直真像是課堂上的師生對答。
時間一久,空中厲雕已忍不住兇性大發,況乎主人原來就是豢養來用以看守門戶的,平素更慣以獵人,先時還待主人令發,時間一久,可就按捺不住,發出嘹亮的一聲聲尖鳴,不時作勢,待向三人頭頂襲將下來。
藍宛瑩偏偏佯作不見,繼續向着蘭兒道:“上好的雕在空中擊鴻鵠以食之,次一類的喜食魚,在河岸用力掮翅,即可迫魚出水……至於吃陸獸的一種,就等而下之了。……”
一面說,手指當空道:“就像眼前這一類的便是。又良雕性喜隨主人,主善則禽善,主戾則禽兇。”
一旁的楚大力先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心中雖感不耐,確也不禁佩服她的博大精通,誰知道聽到後來,居然指桑罵槐地罵到了自己頭上,不禁登時火起。
偏偏這一霎,空中那羣惡雕也都兇性大發,一隻褐黑色大雕首先忍耐不住,厲鳴一聲,一個快速俯衝,直向着爲首的杜鐵池頭上襲來。
杜鐵池心中一驚,正待出手,一旁的藍仙子卻先已代他擊出。
原來藍仙子心忿主人的託大,故意藉此給以顏色,所謂“打狗看主”,傷了對方的惡雕,也就等於給主人以難堪,侃侃而談,無非待機出手,確是心思微細,妙着先鞭。
當下這隻巨雕一個俯衝之勢,來到了杜鐵池頭頂,霍地揚起右翅,呼地一翅直向着杜鐵池頭上擊來。
這一翅何止千鈞之力,果真爲它擊中,杜鐵池非受傷不可。
也就在這一霎,藍宛瑩左掌輕揚,不過是虛晃了一下,只聽得“叭”地一聲,那隻巨雕背上已重重地着了一下。
這一掌必然是相當的重,只打得那隻巨雕身子一路歪斜着,自空中栽了下來,一時間飄了滿天的羽毛,藍宛瑩一經出手,更是手不稍停,隨着她手掌一陣子翻動,只聽得叭叭叭叭,一連串響聲之下,空中衆雕紛紛中掌,被打得七零八亂,羽毛紛起。
經此一來,這羣惡雕,再也不敢在現場逗留逞能,紛紛負傷悲鳴而去。
來得快,去得亦快,一霎間衆雕盡去,現場只剩下遲遲未能綴下的羽毛,映着落日的餘暉,閃出了點點星光,亮晶晶的甚是有趣。
原來這羣大雕乃本堡主人紅雲老祖,以相當的代價自百禽大師處求來,平素十分寵愛,本堡弟子多人均曾在翅爪下吃過大虧,卻未敢聲張,這一次碰在了藍仙子手上,活該倒黴。
楚大力原見衆雕齊出,只當能給對方一個先聲奪人,壯壯聲威,卻沒有想到會吃了如此大虧。
這些雕,平素皆由楚大力負責豢養,寶貝尚且不及,此刻目睹着被打得歪歪斜斜,很可能俱都受了內傷,師父萬一追問起來,那還得了?
楚大力一時驚怒之下,再也忍耐不住,一聲厲叱道:“大膽狂婦,你真想找死不成。”
一面叫着,正待向藍仙子出手,不意對方怒他出口不遜,也像是打空中惡雕一般,手勢一翻,但聽得“叭”的一聲,楚大力臉上也着了一掌。
這一掌可較諸先前打裘天榮的那兩掌要重得多了。
以楚大力在紅雲堡掌門大弟子的身份,功力自是大有可觀,然而這一掌竟使他無能招架,整個身子被打得筆直地飛了起來,噗通,摔倒在地。
驀地殿門內傳出了一聲狂笑道:“打得好!”
面前紅光大閃,一個紅髮長髯,形相瘦高的紅衣道人已現身階上。
紅衣道人現身階前的一霎,正當楚大力自地上爬起的當兒,只見道人冷笑着叱道:“沒用的東西,再來一掌!”
話聲出口,也學着藍宛瑩的出手姿態,手掌在空中虛晃了一下,“叭”地一聲,楚大力可謂之流年不利,剛纔是左臉中掌,這一次可輪着了右臉。
長髯道人的這一掌,真把楚大力打得身子一陣子翻動,一口氣接不上,竟自當場昏了過去。
大概是心忿楚大力的出醜,是以這一掌其實是打給來客藍宛瑩看的。
藍宛瑩乍見對方這個紅衣道人,不由一笑道:“打了這個徒弟,該師父出場了,辛堡主別來無恙否?”
原來這個紅衣長髯道人,正是此間主人辛雲碧,人稱“紅雲老祖”的便是。
他盛怒頭上,只覺藍宛瑩出手不凡,像是大有來頭,卻因爲雙方並無深交,只彼此知名而已。藍宛瑩這一開口,使得他陡然爲之一驚。
當下兩隻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上下地打量着對方,滿臉疑惑地冷笑道:“你又是哪個?
請恕辛某眼生得很,哼哼……我們以前見過麼?”
藍宛瑩一笑道:“你說呢。”
辛雲碧冷笑一聲,月光灼灼地道:“本座偏居苗疆,一向甚少交遊,即使有幾個舊交,亦屬大有來歷之人,請問尊駕大名是?”
他竟是萬萬沒有料到對方這個女人,竟是海內同欽的崑崙七子之一,心裡尚欺對方一個女流,即使有點來頭,亦絕非自己對手。
這幾句話聽在藍仙子耳中,出乎意外地,她竟是絲毫也不現怒容。
“原來是這樣……”藍宛瑩道:“貴堡主既然所交皆是大有來歷之人,我也就不敢自報姓名高攀了。”
微微一頓,她偏頭看向身邊的杜鐵池道:“杜道友可曾聽見了,我們這就跟主人告辭走吧?”
杜鐵池心中一動,他久聞崑崙七子盛名遠播,正邪道上無不對其敬畏有加,看來這個紅雲老祖確係不知其身世,否則萬不會出言唐突,而藍宛瑩之隱忍不發,亦屬難能之至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鐵池也巴不得早一些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聽到藍宛瑩要走,自是求之不得,方自向着紅雲老祖舉手爲禮。
驀地,只見大片霞光閃過,自紅雲殿兩側發射出大片紅光,一發千丈,極其快速地已自當空蔓延開來,不過是彈指之間,這片空間,已爲紅色霞光所籠罩,敢情是主人有留客之意,已將最厲害的禁制發動了,耳聽得辛雲碧一聲狂笑道:“三位無端上門欺人,豈能說走便走,天下可沒有這樣便宜的事……要走也可以,卻要破了本座的紅雲大陣!”
說時呵呵連聲大笑,耳聽得一陣絲竹磬鈸之聲,即由大殿之內緩緩步出了兩列男女少年弟子,男的身着血紅長衣,佩刀,女的着豹皮短裙,上身幾乎全部赤裸,一個個膚色勝雪,細腰豐臀,極盡妖嬈之能事。
不知何時,卻在這男女兩列弟子之間,設有一個紅玉寶座,先時現身對答的那個紅衣道人辛雲碧,此刻已盤膝座上。
那玉座甚爲寬敞,上面鋪陳着一面全系血紅顏色的整張熊皮,卻有一隻大小僅如獅子狗般的雪毛幼犬,伏身座前,看來甚是乖順。然而,如果你略加留意地觀察一下,當可確知,那頭白毛幼犬,其實並不是“犬”,除了身軀大小一如獅子狗一般模樣,其他各處皆大有差別,那張臉看似梟鳥,卻有一張獅子似的闊口,兩排利齒白森森的,煞是可懼,四隻腳掌有如鷹爪,這一切雖極其獰惡,只由於它不聲不動地伏臥在辛氏座前,便看不出絲毫可畏。
這一切陣仗看在藍宛瑩眼睛裡,似乎不值一笑,她卻偏偏一些兒也不動聲色。
“辛堡主,你可真是存心要我們出醜了……居然連紅雲堡的鎮山大法——紅雲陣都施展出來了,……我卻是知道,這陣法變化萬千,數百年來,傳說不知有多少知名人物,葬身陣內!”
說到這裡,藍宛瑩一雙蛾眉微微皺着,輕嘆一聲道:“此陣我以前雖然沒有見識過,卻是有個耳聞,確乎成之不易。”
紅雲老祖聆聽至此,由不住“嘿嘿”連聲地笑了,一面探出一隻手,徐徐摩擦着座前的那隻白毛小獸,臉上神態,油然自得。
“足下對本堡中事,像是知悉甚清,倒是洗耳恭聽,一問究竟了?”
說到這裡,這位看似倨傲的紅雲堡主,轉向身邊弟子道:“賜座!”
一名長身少年恭應了一聲,上前跨出一步,兩隻手交叉着向外一揮,即在藍宛瑩等三人面前現出了三張玉椅。藍宛瑩胸有成竹,見狀微微一笑道:“主人賜座,受寵若驚,倒是不可辜負了人家的美意,我們坐下吧。”
蘭兒與杜鐵池相視一笑,三人便老實不客氣地各自落座。此時只見紅光連閃,先時形成的紅色光幕,更見擴大了,層層重疊,似將整個紅雲堡都緊緊罩住了,閃爍的紅光,映得在場各人全身皆赤。
紅雲堡主辛雲碧自忖着對方三人萬難逃離此陣,心下好不得意,冷笑一聲,徐徐地道:
“對於本堡中事,你還知道多少?乾脆都說出來吧。”
藍宛瑩道:“貴堡的事情,我可沒有興趣,只知道你們這個紅雲陣得自貴堡第一位開山祖師鎮元公的構思部署,又經令師蒲散子多年遠至西域採積無焰神火,費了數十年時間才得完成,我說的可對?”
辛雲碧聆聽至此,禁不住暗吃了一驚,蓋因爲這些事一向是紅雲堡的機密,況乎是千百年前舊事,何以會爲對方所知悉?着實令人費解!
腦子裡想着,紅雲老祖的臉上益顯陰沉。
藍宛瑩一雙妙目,在對方身上轉了一轉,輕輕哼了一聲道:“西域無焰之火,雖是厲害,卻非無故之物,貴堡主持以無恐,一再爲惡,早晚遇見了行家,可就要吃大虧,我勸你還是收起來,少在人前面顯露了吧!”
辛雲碧一聲狂笑道:“佩服?想不到閣下對我紅雲堡事如此清楚,嘿嘿……本座對爾等三人,原還心裡存有開釋之意,這麼一來,一時倒是不便放你們走了。”
藍宛瑩一笑搖搖頭道:“辛堡主你要強留?只怕你留不住吧!”
辛雲碧又是一聲狂笑:“笑話,本座言出必踐,倒要看爾等三人怎麼能闖出我這紅雲堡去!”
藍宛瑩冷冷地道:“要是我闖過去了呢?”
辛雲碧怔了一下,道:“那就任你們離開!”
“你說得好輕鬆!”藍宛瑩輕輕哼了一聲,冷笑道:“辛老頭,說了半天,可都是你一個人的話,也是你一廂情願之事,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之事……”
直到現在,她才面現微嗔,較之先前的和顏悅色,判若二人。
紅雲老祖辛雲碧又是一怔,道:“那麼依你之意,又待如何。”
藍宛瑩冷冷地道:“我已多年不問外事……可是如果這樣,被人家認爲好欺,卻是不值,辛雲碧,除非你現在立刻撤走了紅雲陣,我也就不爲己甚,一走了之,要是再執迷不悟,哼哼?只怕我饒過了你,我這兩位小友也不會放過你……不信你就試試看!”
辛雲碧先時雖知對方不是好相與,到底認識不清,此刻對面交談,亦不感有何異態,直到這一霎與藍宛瑩目光交接,猝然發覺到對方眸子內隱現的神光,才由不住大大地吃了一驚?
透過對方的目光,顯示對方這個人分明是金仙者流——這一點辛雲碧確信自己不會判斷錯誤,蓋因爲仙道中人,本身功力境界到了某一程度,自然而然便會形之雙瞳,這種顯示於眸子的光華,修仙者謂之“瞳採”,一分功力一分火候,那是無論如何難以僞裝的,以紅雲老祖之成就,自是更可以察知。
一驚之下,辛雲碧才深深感覺到自己的上來孟浪,當下情不自禁地移轉過目光,繼續向杜鐵池石蘭兒臉上看去:石蘭兒所顯示的,只是一塊未鑿的寶玉,根骨奇佳,未來不可限量,此刻對自己卻是難以構成威脅,杜鐵池可就大大的不然了。
須知杜鐵池三世修爲之身,本身目前雖然道法功力未能全部恢復,可是三世道基俱存,所顯示的瞳採,卻是非同小可。是以一看之下,辛雲碧由不住又是一驚!
“嗯!”他緩緩地點了一下頭,目光直視着杜鐵池道:“還沒有請教足下大名怎麼稱呼?”
杜鐵池抱拳自報了姓名。
辛雲碧“啊”了一聲,腦子裡卻一直在盤算着,卻是翻遍了記憶,也記不起來有過這麼一號人物。
“飛花仙子”藍宛瑩道:“杜道友的大名你即使沒有聽過,他的尊師七修前輩,你總應該有個耳聞。”
辛雲碧一驚道:“七修真人?”
藍宛瑩冷笑道:“你以爲呢?”
辛雲碧臉色微變,目光在杜鐵池身上連續轉了幾轉,由杜鐵池之氣宇神態上判來,他已信了三分,心裡着實吃驚,實在是七修真人的名頭太大了,被譽爲正派羣仙之首,且已飛昇多年,既是他的衣體傳人,自然絕非弱者,自己莫名其妙地結此大敵,顯然不智之至。
因爲杜鐵池他的特殊來頭,使他聯帶着對藍宛瑩的身份也感到了好奇。
“失敬!失敬。”嘴裡這樣說着,一雙眼睛情不自禁地轉向着藍仙子道:“足下的大名可以見示嗎?”
藍宛瑩冷冷一笑道:“我姓藍,向居崑崙,尊駕所知,既然都是大有來歷的人物,自然不會把我看在眼中了?”
辛雲碧嘿嘿冷笑了幾聲,忽似想起了什麼,眉頭微微一皺,道:“藍——住在……崑崙?這麼說,莫非足下竟是崑崙七子中的藍宛瑩,藍仙子。”
藍宛瑩哼了一聲,淡淡地道:“真是難得,想不到尊駕耳朵裡,居然還聽過我們兄妹七人?倒是令人出乎意料,不錯,我就是藍宛瑩。”
紅雲老祖登時爲之一呆,低細地“哼”了一聲,抱拳道:“失敬之至,既是藍道友仙駕來到,就該早早知會一聲,也不至於……唉唉……”
言下無限遺憾,一雙眸子卻怒視向階前衆弟子,叱道:“既是藍仙子駕到,爾等何以不早早通報,傳言出去,我紅雲堡如此待客,豈不今天下人失笑?真正是一羣糊塗的東西?”
衆弟子被罵得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藍宛瑩一笑道:“這就不敢當了,辛堡主既有見愛之心,看來這場架是打不成了,如何發落,還要請堡主及早賜示。”
她臉上帶出微微笑容,一副隨機應變的神態,倒要看辛雲碧如何處置。
“紅雲堡主”辛雲碧一聲大笑道:“藍道友這麼說,在下可就不敢當了,這樣吧,三位請在敝堡內少待二日,容敝座略盡地主之誼,再恭送三位離開便了。”
藍宛瑩聽後搖搖頭道:“這就更不敢當了,不瞞貴堡主說,我們的時間很緊促,這就要向堡主告辭了。”
“這就走麼?”辛雲碧睜大了眼睛:太急了一點吧!且容敝座先行收起了紅雲寶帳再說。”
藍宛瑩其時早已聚集了無比功力,其力道足以衝破對方陣勢,這時見對方意欲收起,也就不爲己甚,但是總要顯示一下,令對方心服口服。
“辛堡主且慢收起!”
“這又如何?”
“我這個人生來好勝?”藍宛瑩笑吟吟地道:“愈是厲害陣勢,我愈要闖上一闖,辛堡主等我們通過不了,再行將陣勢收起如何?”
紅雲老祖辛雲碧心頭一動,暗自忖道:好個要強的女人,你們崑崙七子名頭雖大,到底有多麼厲害,我卻是未曾見識過呢。
轉念再想,果真自己鎮於崑崙七於的名號,輕而易舉地就把對方放回,休說自己門下衆弟子不服,今後傳揚出去,別人定會說是怕了對方,卻是於自己盛名大大有損,不可不思及於此。
腦子這麼一想,辛雲碧便改了初衷,嘿嘿笑着,一面向藍宛瑩抱拳道:“藍仙子既然這麼說,敝座倒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到這裡,辛雲碧目光向着身側衆弟子掃了一眼,冷冷笑道;“爾等可曾聽見了?這位便是鼎鼎大名崑崙七子中的藍仙子,道法通玄,她此刻便要展示無上仙法通過本堡的紅雲陣,現在各守崗位,爾等現在各守崗位要仔細的觀望,以長見識,這就注意了!”
四下裡衆弟子爆雷似地喝了一聲,遂即四下裡各縱遁光散了開來。
原來辛雲碧這幾句話別有暗示,明面上像是要各弟子學習觀望,其實卻是要他們固守陣位,將陣勢發動,用以阻止藍仙子等三人的去路。
藍宛瑩當然知道對方的用心,心裡不禁暗笑,恩忖着:“好個狡猾的老東西,你便真的以爲這個紅雲陣勢便是天下無敵了?我偏偏給你看,也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後還敢自大不?”
思索之下,紅雲堡各弟子,已然回到自己崗位之上,各自將陣勢發動,但見空中電閃頻頻,紅光益強。
“紅雲老祖”辛雲碧看看時候已至,這才向藍宛瑩說道:“請藍仙子手下留情,敝座在這裡請教了!”
說時,他微微地拱了一下手,遂即在那張紅玉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副坐觀的姿態。
藍宛瑩冷哼一聲道:“放肆了!”目光向着杜石二人一轉,清叱一聲:“起。”
一字出口,只聽得現場霹靂一聲雷震,三人環身四側,猝然加了一層耀眼梭形金光,隨着藍仙子這聲清叱,陡地破空沖霄直起。
是時現場的紅雲陣勢,早已在各個弟子操縱之下,大肆發動——藍仙子等三人所護身的這道梭形金光,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地破空直起,眼看着即將與第一層紅色帳幕接觸。
就在這一霎之間,驀地當空幕頂飄落下大片紅雨,這片紅色光雨,一經散發而出,立刻形成了密如貫珠的一連串巨大雷鳴之聲,當真是威力無匹,駭人至極。
杜鐵池身處於金梭光影之間,只覺得四下裡萬雷齊鳴,一團團烈火,密如貫珠般地擊向頭頂,怪在那層護身的金色光罩,看來薄薄一層,其實卻極其堅韌,更似富有彈性一般,那爲數萬千的雷火,一經挨在了上面,紛紛四下裡彈跳開來,雖然雷聲頻頻,震耳欲聾,卻與三人寸膚不沾。
只聽見譁然大響聲,這幢金色梭光中,已突破了眼前第一層紅色光幕——這一霎景緻真是奇妙極了,當光幕初破的一霎,有如掀起了一天的紅色海浪,紛紛倒卷而起,映着夕陽,交映出一天異彩,萬紫千紅,簡直像是處身於一片琉璃世界。
就在這片耀眼生輝的奇異世界裡,這幢金色梭光已帶領着三人沖天直上而起。
顯然,這所謂的紅雲大陣,威力不僅如此!就在金色梭光衝破第一層幃幕的同時,在場的紅雲老祖辛雲碧,忽地臉色大驚——蓋因爲他這紅雲陣勢,威力無匹,多年來,從未有人能夠突破,雖說藍仙子爲當今極負盛名的七子之一,到底傳揚出去,與自己臉面無益,一霎間又驚又憤,自是不能坐視。
原來他這紅雲陣勢,共有七層幃幕,各有妙着,層層相疊,雷火相濟,實在是厲害萬分。
紅雲堡方面衆弟子眼看着藍宛瑩仙法無邊,俱都大爲驚心,既然堡主已有囑咐,說不得放手對付,將陣勢全然發動。
雖然如此,藍宛瑩所發動的梭形金光,竟然是出奇地威猛凌厲,但聽得一陣子清脆疾烈的裂帛之聲,梭形金光過處,空中陣幕,一連被衝破了四層之多。
杜鐵池在梭光之中,滿以爲藍仙子法寶如此厲害,勢將會將當空七層陣幕一舉攻破,就此而去,卻沒有想到就在破四進五的當兒,即由兩側閃電似的交叉處飛出了兩排青色光華。
杜鐵池等三人所乘坐的梭形金光,乍然與空中兩排青光一交接之下,就像是用力撞在了一堵極具彈勁的牆面上一般,忽悠悠地竟然被反彈了回來。
這當兒,卻由斜刺裡驀地飛出了匹練似的兩道血光,兩道光華一經飛出,交叉着有如神龍交尾般地,直向着正中的梭形金光上絞剪了過去。
站立正前面的藍宛瑩忽地秀眉一挑道:“鼠輩?”話聲方出,即由其後肩處閃出了一道奇光。
自從藍仙子現身之始,杜鐵池即注意到在她背後,交插的揹着一對短短玉杖,其色碧綠,每一枚不過尺許長短,各自雕着一龍一風。
這時隨着她的這聲清叱,龍鳳二杖已電閃而出,竟然化成了碩大無比的龍鳳各一,迎着左右飛來的兩道血光,猝然間戰在了一團?
這一霎的形勢當真是險惡之極。
就在藍仙子龍鳳杖接戰飛來的血光之一霎,空中爆發了震天價般的一聲雷鳴。
雷鳴後,八道紅光閃處,現出了身着大紅法衣的八名少年,正是紅雲老祖座下八名得力弟子。八弟子其時早已得自辛雲碧暗授,決計要施展全力將藍仙子一行三人困住,雙方既非敵人,辛雲碧所以如此,無非是爲了面子而已。
眼前猝然現身的八名弟子,每人雙手捧着一個金盂,身形一出即落,分向八個不同方位落身而下,只聽得“轟”然響聲中,八名弟子連同所駕的遁光,有如八道光柱,分別向八個不同方位落身下去,這一霎卻由他們八人手上所捧的金盂中爆射出八道青色氣體,直向藍仙子等三人身上射來。
起先,藍仙子等三人所催馳的金色光梭,尚還能轉動自如,自爲八弟子中金盂所噴白氣所中之後,登時即如同陷身於一吸力極強的泉眼之內,頃刻之間動彈不得。非但如此,杜鐵池更感覺到透過那片所罩體的白氣,竟是奇冷砭骨。
杜鐵池他們三人所乘坐的金色梭光,在這片冷森森的青色氣罩裡,一霎間競消失了不少!
“好可惡的東西!”藍宛瑩嘴裡罵了一句,轉向杜鐵池道:“怪不得辛老頭兒那般神氣,原來還有這麼一樣法寶。”
杜鐵池屢經大故,確實已長了不少見識,加以他自崑崙坐關以後,智域日廣,前世法力每在不知覺之間俱有增長。這時察看現場情勢,已知了一個大概。於是他便抒發己見,說道:“看來這些白氣像是取自凍域地底的冰層寒氣,仙子這載人金梭乃是純陽烈火之質,所以纔會受制於它了。”
“你果然大有長進!”藍宛瑩微笑着點頭道:“正如你所說,他這久年冰封的地底寒氣十分厲害,道友你要格外小心,怎麼,還挺受得住嗎?”
杜鐵池自從一發覺到冷後,便加以留意。
說話之間的工夫,身外梭形光罩四周已凝聚了厚厚一層白氣,其冷砭骨,所幸他有見於先,早已於丹田之內,提吸起一股陽罡氣機,瞬息已運行於周身上下四肢百骸之間,一時寒氣大卻,倒還能挺受得住。
蘭兒的情形可就不一樣了。就只這一剎間的工夫,她己面現不支了。只見她一張臉凍得白中帶青,全身簌簌發抖。
藍宛瑩見狀一驚道:“你怎麼了?”
蘭兒看看二人,強作微笑,想要開口說話,偏偏牙關交戰,格格作響,顯然凍得不輕。
藍宛瑩道:“我知道了,你不要開口說話。”
一面說,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脈門,才發覺到她的脈門異常微弱,再看她眉目間神色有異,顯然中了寒毒,倒是不可掉以輕心。
當下她一面安慰蘭兒道:“你已經身中寒毒,但是用不着害怕,有我在這裡,料是無礙。”
說時,遂即由身上取出了兩粒色作暗紅色的丸粒,放入蘭兒嘴裡,同時自她緊握住對方的那隻手掌裡,傳出了一股純陽氣質的暖流,緩緩向蘭兒穴脈之內注入,這時服入蘭兒體內的丸藥也發生了效果,散佈出大股暖洋洋的氣息。
至此,蘭兒身上才似感覺出一些溫暖,無奈身上所中寒毒,竟是十分頑劣,寒暖兩種絕對不同的氣機一經交會,有如萬蟻鑽心,只痛得蘭兒花容失色,身子搖搖欲倒。
杜鐵池關切地道:“你還是快坐下來,抱元守一,先守住丹田要穴,不使寒氣攻入的好!”
蘭兒這時已痛得萬難支持,聆聽之下,忙即坐下來,依法炮製,情況似見好轉,卻也痛得她熱淚漣漣。
是時,八個弟子手中金孟之內所出的青白氣體,更是有增無減,轉眼之間,眼前已經形成了一片雲霧的世界,三人所催馳的金色光梭,簡直像行馳在金湯之中,早已經被牢牢凝住,硬是活動都動彈不得。
大片霧氣裡,但見藍仙子龍鳳二杖所化之一尤一鳳咆哮翻騰,已雙雙將前現之兩道白色光華戰敗,卻圍繞着金色光梭四周疾轉不已。
藍宛瑩一向笑態可掬的臉上,這時竟然也破格地顯出了怒容:“哼!老怪物這次大概是把看家的本領都施展出來了。”
一面說時,即見她伸手向着所乘坐的餘色光梭首尾各指了一下,原先頗是劇烈地顫動,頓時靜了下來,只是冰冷砭骨的寒氣,卻依然允斥光俊之內。
杜鐵池知道厲害,蓋因這寒毒傷人每在於無知之間,你如果僅僅只覺得冷,也許還沒有什麼,但是如果忽然打上一個寒顫,便不能等閒視之了,很可能你已經中了所謂的寒毒。
他有見於此,便學着蘭兒一樣,也盤膝坐了下來,一面調息丹田,以他精純的功力,自然極易收功,瞬息之間已然通體溫暖,再不會感覺不適。
是時,藍宛瑩顯然已爲對方所激怒,正待有所施展,見杜鐵池醒轉,遂向他道:“蘭兒服了我小還丹之後,已無大礙,至多再調息半個時辰,即可將身上餘毒全數逼出,讓她休息一會,眼前且先給辛老魔一個厲害,破了他的勞什子陣勢再說。”
杜鐵池點頭道:“仙子說得是,依我看,辛老魔這冰層寒氣,似乎也與我以前被困之地獄谷元磁之力有些相像,倒是令人不解了!”
藍仙子點頭道:“道友說得不錯,這就是所以會如此厲害的原因了……”
說到這裡,輕輕一嘆道:“我此行來時過於匆忙,有兩件能克這類性質的法寶沒有帶出來,倒是大哥借我的四界靈符尚可一用,只怕威力太猛,對方難以當受得住。”
方纔說到這裡,只見外面當空一人狂聲大笑,即有一道合抱粗細的經天長虹,陡地自地面猝升而起。
那道長虹色作赤紅,由地面筆直升起,看來確是極具壯觀,紅雲老祖辛雲碧隻手託一個金鉢,似乎暴長了一倍有餘。直立在這道光華之間。
道家門中本有“現高大身”之一門功課形象,看來這個辛雲碧確是已深有領會,此時一經施展之後,真有頂天立地之勢,端的驚人己極。
只見他笑聲一輟之後,向着藍仙子說道:“如何,尊駕是否還要一試嗎?”
話音微頓,遂即宏聲大笑數聲,轉向佇立當空的八名弟子道:“爾等對前輩至尊,不可失禮,還不收下法寶,向藍仙子與杜道友請罪?”
原來辛雲碧眼看藍宛瑩等所乘坐之金色光梭爲八弟子之“金瓶八氣”所困,同時更察知光梭之內蘭兒似乎已爲寒毒所中,心中大爲得意。
他當然知道“崑崙七子”之不易招惹,難得眼前形勢,自己小佔上風,果能就此罷手,一來無損於自己聲譽,再者亦可顯示出自己之泱泱大度,即使日後崑崙各子心懷不憤,卻也無顏向自己興師問罪,是以纔會故示大方地訓斥手下弟子。哪裡知道他的這一用心,對藍宛瑩來說,卻是白費了心機。
藍宛瑩自視極高,好強要勝,如何能容得下他師徒此番調侃?
辛雲碧話聲方自出口,八弟子尚不及作出反應,即聽得金梭光影之內的藍宛瑩一聲清叱,一道金光電閃而出,其勢矯若遊龍,一經射出,有如神龍剪尾般地一個倒卷,已將八弟子金瓶之內所噴射的八道青白氣體,卷束於光圈之內。緊接着,隨着藍宛瑩手勢再舉之下,另一道金光,夾着如箭般的一聲霹靂雷震,直向着八弟子當頭直飛了過去。
這一式出手簡直太快,快到全場各人簡直不及作出反應,尤其是手捧金孟的八名少年弟子,在不知所以然的情況之下,己是大難臨頭,偏偏對方金光雷火來勢絕快,簡直不容少緩須臾。
八個人在此要命的一剎那,全都怔住了。
眼看着這片金霞,以雷霆萬鈞之勢,即將飛向各人頭頂的一剎,驀地由紅雲老祖辛雲碧雙手十個指尖上,疾飛出十道赤紅色的光華,一經出手,頃刻間暴漲了數十百丈,直向着對方飛來的金光上抓去。
危機一瞬間,辛雲碧哪能多作考慮?是以不顧一切地施展出苦練經年的內氣之功。
然而,他又哪裡知道,藍宛瑩所施展的並非尋常飛劍法寶,乃是臨行前大哥暫借與她的四界靈符,一經施展,形象似實又虛,虛中卻實,當真是厲害極了。
辛雲碧驚慌中未及顧及於此,一指內氣猝出如虹,不意方自與對方金光一接觸,只覺得似實卻虛,心中一動,暗忖着不妙,方待收回,已是不及。
原來這四界靈符,名爲“四極辰座”,爲藍仙子大哥採取四方五行真氣,餐霞食氣復以本身元陽至陰氣機加以焙煉,貫注入四面竹符之內,用時只須一頌口訣,便即自行開啓發放,變幻無窮,實在是厲害至極。
眼前辛雲碧一經覺出不妙,再想收手,卻已是慢了一步,只聽見霹靂一聲雷鳴,眼前金光竟然被炸得片碎開來。
饒是紅雲老祖辛雲碧法力深厚,卻也未曾料到有此一着,這一炸之威,何等厲害,頓時將辛雲碧所發的十指內氣炸得粉碎。
對於一個道家修士來說,這實在是極其嚴重的傷害。辛雲碧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嘯,頃刻間化爲一溜碧火,消失而去。
也虧了他這麼一耽擱,才與手下八弟子以緩和之機,乃在危機暫解的一剎那,紛紛駕馭遁光,四散逃離。
就在此間,杜鐵池等三人所乘之金色光梭,桎梏突解,乃得一飛沖天而起,其勢有如霹靂驚鴻,陡然間,破空直起。
藍宛瑩一經出手,便也不再留情,雙手搓揚之間,乃於光梭之內發出了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會合着本身的起勢,陡地射空直起,在一陣滔天巨浪裡,衝開了重重幃幕,直出九天之外。
杜鐵池目注心驚,此身已迸出九天雲層之外,前行了百數十里,藍宛瑩乃得停住了駕馭的光梭,回過頭向來處一看,但只見紅雲堡上空一片五光十色,紅雲大陣一破,滿空盡是赤焰流火,朵朵紅雲自陣內彈出來,恰似百花齊開,就自然景觀來說固是美不勝收,而藍宛瑩臉上卻並沒有絲毫喜悅之色。
微微嘆了一聲,藍宛瑩搖搖頭說道:“這麼一來,只怕跟這個老魔頭結下了永世也解不開的樑子了。”
杜鐵池眺望着遠天百花齊開的朵朵紅雲,吁了口氣道:“辛雲碧老魔只怕爲仙子所傷,受的傷不輕了!”
藍宛瑩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可笑以他道行,竟然會這麼大意,還算他見機得早,逃得快,要不然,只怕他想要保全全身也是萬難了。”
說話時,才見盤坐一旁的石蘭兒睜開雙眼,一面站起來道:“怎麼回事了。”
藍宛瑩一笑道:“我們已經離開了紅雲堡,你大可放心了!”
一面說,藍仙子重新施展仙法,手勢向前方指了一指,所乘坐之金色光梭,其勢絕快,連閃幾閃,風馳電掣似的,直向前路疾飛出去。
方纔一時大意,誤入紅雲堡,惹了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險些被困不出,這次得能脫困,心情便有輕鬆之感,尤其是蘭兒,生平不離地谷,寒毒既去,便忘了一切煩惱,一路上指東指西,頻頻向杜鐵池叨叨不已。杜鐵池憐其身世,便就所知不厭其詳地與之訴說,一時頗不寂寞。
三人所乘坐之金色光舟在藍宛瑩仙法催使之下,極爲快捷,轉瞬間已是千里之遙。
眼前聳立着一座巍巍高山,其上一片潔白雪光,在晝光裡反映出那種刺眼的白——自此前眺,但可見羣峰起伏,或高或矮,卻無不與是山所呼應。
蘭兒不禁眼睛都看直了,小孩似的,臉上充滿了笑容,眼前所見的一切,她都極感興趣。
藍宛瑩笑着向她道:“你喜歡這裡嗎?我們到了。”說時突然放慢了這隻金色光梭的速度,壓下雲頭,直向着眼前那座冰山低飛下去。
原來天山一脈源遠行長,山勢重疊不一,崑崙山不過是其中較大者之一。
這具金色光梭,載着三人低飛迂迴着進入山勢,所見一切景象,尤其美麗壯觀。
杜鐵池連經大故,此刻總算平安轉回,看着眼前景象,感覺到心曠神悅,蘭兒尤其高興,只是緊緊地偎着他,四下指說不已。
藍仙子忽然一笑道,“有人來接我們了。”
杜鐵池忙即前望,只見羣峰迂迴的雲海裡,似有兩道細若遊絲的青色光華閃得一閃,雙方的勢子都疾,很快地便迎在一塊兒。
即見一雙白衣玉女,俯身劍遁,電掣似地來到眼前,二女裝束髮式看來俱是一般,想是崑崙門中小一輩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