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最後是黑暗之初,黎明還遠未出現。
北川城城牆上被鮮血染紅,斷肢殘骸鋪滿走道,濃煙從城腳衝向天際。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從堆滿屍體的空隙中伸出,想要抓住最後一抹黃昏,卻終究無力的軟下去。
鐵丹手持長槍,身形如山立在城牆上,看着下面慢慢退去的蠻族大軍,難免鬆了口氣。
饒是以他武力也被疲憊爬滿全身,剛毅的面龐上涌出一絲倦意。
格樂氣踹吁吁的坐在一邊,一邊包紮手臂上的傷,一邊對鐵丹說:“鐵大哥,這個時候拜託你一些事情也許有點說不過去,但也沒有辦法。我知道我肯定活不過明天,但有一件事始終不能釋懷。”
鐵丹回頭看着滿臉沾血的格樂,道:“說什麼喪氣話,我們可是說好打退蠻族後還要一起喝兩杯呢!”
格樂轉頭看着傷亡慘重的守軍,只是苦笑。鐵丹明白他的意思,今日一戰,守軍已經沒有再戰的能力,只是夜色降臨,蠻族不想打夜戰所以才退兵。等到明日蠻族休息夠了再來時,北川城就完了。
格樂道:“鐵大哥,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如果你不答應我死不瞑目。”
鐵丹道:“可別跟我說什麼照顧你一家老小的事啊。”
聽得此言,格樂會意一笑,道:“我一個光棍,能有什麼一家老小,只是以前我有一個大哥,但是幾天前沒了。我想我這做弟弟的總該爲他做點什麼,後來就想到,應該把那個殺他的人給宰了,這樣等到下去見到他時,也好有個交代是吧!”
鐵丹道:“正是,大仇未報,你怎麼能總想着死呢?”
格樂搖了搖頭,道:“鐵大哥,我知道,那個殺死我大哥的人我是對付不了的,唯有拜託鐵大哥。”
鐵丹沉默片刻,才道:“誰!?”
格樂眼中閃過森然之意,面露猙獰之色,冷聲道:“今日指揮蠻族攻城的那個蠻族大將,我已經問過蠻族俘虜,他叫黑胡特,是蠻族沙鬼一族的族長!”
鐵丹道:“好,我記住了,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等打退蠻族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幹一杯。”
“好”
鐵丹趕回北平王府時,葉蕭正坐在廳堂內閉目眼神,除他之外再無別人。
空蕩蕩的廳堂,冷清清的王府。
“誰幹的?”看見葉蕭身上已經包紮起來的傷勢,鐵丹臉色鐵青,連殿下二字都被他省去了。
葉蕭睜開漆黑的眼睛,淡然一笑,道:“王將軍。”
“王將軍!?”鐵丹微微一驚。
葉蕭點頭,道:“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說說戰局吧!”
鐵丹也不在追問,沉聲道:“如果明天不發生意外,城門是守不住了,只有突圍一途,今晚我就會去安排。”
葉蕭搖頭:“那城內百姓怎麼辦,城門一破,蠻族必會屠城!他們可都是我山崎子民,若是就這樣棄城而去,國民將如何看我們。”
鐵丹道:“還請殿下
以大局爲重,只要有戰爭就會有傷亡,這是在所難免的。”
葉蕭輕笑道:“鐵大哥今天話很多啊。”
鐵丹卻笑不出來。
葉蕭道:“在鐵大哥眼中,我們是肯定守不住這北川城的,可對?”
鐵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葉蕭又問:“今日一戰,敵我雙方都已疲憊,只有休息一夜明日再戰,可對?”
鐵丹會想起城牆上衆將士們的情況,不由得點了點頭。
葉蕭撫手一笑,長身而起,道:“這樣說來,若今夜我們出城偷襲蠻族大軍,他們必定毫無防備了!”
鐵丹一愣,毫無遲疑的道:“可將士們都已筋疲力盡,如何出戰?”
葉蕭行至廳門口,望着外面的夜色,沉聲道:“鐵大哥可敢隨我出城,傾城一戰!”
“殿下!?”鐵丹望着門口那單薄的身影,道:“你要親自出戰!?”
……
今夜註定不平靜,寒風在沙漠上呼嘯,傷兵們在低聲呻吟。
蠻族野蠻步兵在北川城城牆下留下五六千具屍體後,於黃昏時退回陣地,擺起了拱火,在夜色下大聲吵鬧着明日進北川城該如何瓜分戰利品。
在他們看來,北川城已是他們囊腫之物,城中的珍寶與女人也已是他們私人財產。
至於白天那些戰死的同伴,他們是連收屍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如此吵鬧大半夜,蠻族軍營處才漸漸平靜下來,只有極少的哨兵在站崗,到的後半夜,連這些哨兵都打起了瞌睡。
對北川城守軍夜裡會否來偷襲,他們是沒有一點擔心。因爲北川城守軍現今只剩下不到一萬的老弱病殘,難道這樣的老弱病殘敢出來偷襲他們六七萬“所向披靡”的大軍!?
若是來了,那更好,直接一網打盡,都不用等到明日就可以進城掠奪了。
按照正常的思維,北川城守軍自然是不會夜襲也沒有能力夜襲,但他們似乎忘了城中那人的存在。
當黑夜正濃,整個世界都陷入黎明前的寧靜時,一支黑色溪流從北川城中無聲無息流出。
仔細看時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溪流,分明是數千身披黑色長袍的士卒拉着同樣披着黑色袍子的戰馬。這些士卒不止身穿怪異長袍,臉上還帶着鐵青的惡鬼面具,深夜裡咋一看去,非得嚇破膽不可。
總共三千人的騎兵,這已經是北川城傾城之下能出動的兵力,是生是死,全在這怪異的一戰,全在隊伍最前面那人身上。
鐵丹與葉蕭走在騎兵最前面,二人分別拉着一匹戰馬,同樣身披黑色長袍,帶着猙獰的惡鬼面具。
整個三千人的大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彷彿與黑夜融爲一體,出現在蠻族營地當前。
葉蕭擡手,身後大軍立即止步,動作一致,沒有發出任何響聲。即使是戰馬,也被封住了馬嘴,馬蹄被棉布裹着。
三千對目光齊齊望向葉蕭,等待着他發號施令
。這三千騎兵並不完全是一支騎兵大隊,是臨時組成。
他們有斥候,有真正的騎兵,有會騎術的王府衛兵,有保存着戰力的守軍。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爲走在隊伍前面那個單薄卻堅挺的身影。
“會不會有埋伏?”鐵丹也側過臉望着身旁的葉蕭,沉着如他,面對不遠處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蠻族營地,陣前卻沒有任何防禦措施,同樣心裡沒底。
“咕嚕!”咽口水的聲音不時從後面騎兵大軍中發出。
葉蕭沒有言語,只是堅定的上馬,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決心。
三千也都紛紛上馬,握緊了手中長槍。
葉蕭突然沉聲道:“今夜,我們是屠戮蠻族的幽魂,明日我們是名動黃金地帶的戰士!”
聲音隨風飄入每個騎兵耳中!
葉蕭緩緩拔劍,對着蠻族營地一指!
“咚!”沉悶的馬蹄聲響起,來自幽冥的騎兵就這樣降臨在蠻族大軍之前。他們有着黑夜的身軀和惡鬼的模樣,他們出現在蠻族噩夢中,他們是專收靈魂死神!
蠻族擔任哨兵的通常是穴居人,他們的戰鬥力比人族還差,但是視覺和聽覺卻異常靈敏,即使睡夢中同樣能察覺到靠近的危險。
此刻蠻族大軍中正在打瞌睡的穴居人哨兵就從夢中驚醒,他們轉頭望向不遠處的黑夜,隨着沉悶的聲音極速靠近,他們看見死前都無法忘卻的一幕。
只見黑暗中衝出無數張恐怖鬼臉,這些鬼臉駕馭着黑夜,手持嗜血的刀槍,就那麼如風般殺向人間。
“鬼,敵。”哨兵呆滯在原地,忘記該叫敵襲還是鬼來了。
“呼!”當先一騎猛然高躍,徑直越過蠻族哨兵的頭頂,那哨兵愣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一把森然長劍就已將他腦袋削掉。
鮮紅的血從失去頭顱的脖頸中噴涌而出,戴着頭盔的腦袋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下,那雙眼睛仍舊睜的大大的。
斬去哨兵的葉蕭不做停留,策馬揚鞭繼續往前衝,路過拱火時順手將其挑飛,火星四濺點燃了蠻族林立的帳篷。
火光點亮了黑夜,也映襯的鬼臉更加可怖。
當葉蕭領着騎兵衝入蠻族營地之中後,蠻族才從沉睡中驚醒,他們憤怒的衝出帳篷,還未喊出聲就被黑暗中襲來的長槍貫穿。
三千騎兵就像是一把黑色尖刀狠狠插入蠻族營地,所過之處留下一具具滿臉驚駭的屍體。
蠻族士兵都還沒睡醒,睜開眼睛就看見如此恐怖的惡鬼騎兵,都嚇的反應慢了好幾拍,直至騎兵衝入蠻族營地第二層時蠻族才勉強醒悟過來,組織起小股的抵抗隊伍。
見此,衝在隊伍最前端的葉蕭和鐵丹迅速以雷霆之勢將其瓦解,以鐵丹和葉蕭的武力,這些蠻族蝦兵蟹將在二人面前是毫無招架之力。
更別說是膽顫心驚,嚇破了膽的懦夫。
葉蕭手中長劍指向蠻族營地縱深處,那裡是更多的蠻族帳篷和蠻族大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