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了無痕,是一句詩,出自於宋代大文豪蘇軾的詩句“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說的是做人要言而有信有原則,但萬事一如春夢,回過頭再往已是無跡可尋。
春夢了無痕,也是一種境界,指的是忘卻所有的凡塵之事,淡定而自然的一種至高境界。
春夢了無痕,也可以是對愛情的千萬次的追尋最終得來一場空的最好闡釋。
春夢了無痕,當然也是一種武功。
因爲任飄萍正在使用這種武功,這個直到最近他纔有所入門的武功,他現在基本上已經明白,這種武功有三個境界,第一,必須達到蘇軾的那種做人要有原則,事過皆忘的境界,第二便是淡定而自然的境界,第三則是忘情,忘記愛情。
任飄萍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最最難忘記的竟是愛情。他知道自己至少現在是無法忘記,也許將來也不會忘記,所以他認爲自己可能會永遠不會真正的達到這種武功的最高境界。
因爲他的心底裡突然跳出一個人來——歐陽小蝶,身形一震,一縷血絲已是在嘴角。
許是太累了,自昨夜一直睡到今日日上三竿,常小雨便是在任飄萍這一震之中醒了過來,急道:“老狐狸,怎麼啦?”人已是從石桌上躍了下來,一隻手去探任飄萍的脈搏。
任飄萍笑道:“沒事,練功一時心急岔了氣。”其實他心知自己適才默運意念催動春夢了無痕內功心法去探尋木屋內筱矝的意念,想要知道那李奔雷會帶着歐陽紫去了哪裡。孰料筱矝呼吸平穩,七情六慾淡然而相互制約平衡之極,而自己於失望中正欲收功,那歐陽小蝶卻於心底突然出現。
原來此心法是以自己的淡定自然和無情無慾潛入對方的七情六慾中探尋對方的心事,再加以利用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對方的七情六慾若是處於平衡之時,那麼此功便無孔可入。而一旦施功者自己有了七情六慾之任何一種情感的來襲,此功便會突然反噬。
這時聞聲筱矝已是從木屋內疾奔而出,關切道:“任公子?!”見任飄萍擡眼忘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欲言又止。
任飄萍似是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又擡頭看向暗自傷神的筱矝,道:“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筱矝欣然一笑,道:“嗯,還好了,我一般是挨着牀就會睡着的那種人。”
任飄萍淡然一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氣?”
筱矝哦了一聲,揚眉問道:“任公子爲何這麼一說?”
任飄萍道:“能睡得着覺的人難道還不算有福氣之人嗎?”
筱矝略一沉思,道:“不是啊,這世間不知有多少人都是挨着牀就睡得着呢?只有那些長於算計的人才會睡不着的。”
任飄萍突然無語,卻是看向常小雨,道:“你昨夜睡得好嗎?”
常小雨壞笑,道:“我睡得很好,你別把別人想的和你一樣那個……”
任飄萍無語,筱矝卻是好奇的問道:“那個是什麼?”
常小雨卻是冷冰冰道:“爲什麼要告訴你?”
筱矝似是也不生氣,笑,像小孩一般,撇嘴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任公子一定是經常睡不好覺的人。”
任飄萍做痛苦狀,道:“天哪!看來我定是那精於算計的小人無疑了,上邪!知己難覓啊!”
筱矝笑得彎着腰。
常小雨笑道:“哼!你還以爲你是好人!”這句話自然是說給任飄萍的。
筱矝彎腰揚起笑臉,道:“任公子自然不是小人,也不是壞人,古時有三國孔明不也是爲了蜀國之大業殫精竭慮每晚夜不能眠嗎?”
任飄萍忽然收起笑臉,正色道:“君子也好,小人也罷,昨夜我的確沒有睡好,因爲我實在是想知道,你的師傅會把歐陽姑娘帶到那裡去了呢?”
常小雨斜眼盯着筱矝,他忽然覺得筱矝實在是不像一個有着很深城府的人。
筱矝已是不笑,幽幽道:“我知道你們懷疑我,但是你們可能不相信,在這片沙漠中,十幾年來,我幾乎從未走出過傷情谷,除了一次,燕公子帶着我去了一個叫做月亮湖的地方。”
任飄萍和常小雨對視,俱是驚訝,任飄萍的眼裡同時閃過一絲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悲傷,淡淡的,再看筱矝時,筱矝望藍天,眼中已是充滿了無比的嚮往,道:“那月亮湖真的很美,它是這沙漠裡的天堂。”
常小雨語氣已沒有先前的那般冷漠,道:“燕公子?燕雲天?”
筱矝點頭道:“是啊,你們好像認識的?他是一個好人。”
常小雨故作驚訝,道:“什麼?他是好人?哦!上邪!他若是好人,天底下的好人一定是死光光了。”
這一次,筱矝沒有笑。
筱矝似是更驚訝,半晌,才道:“他對我很好的。”
常小雨本要接口說什麼的,卻被任飄萍攔住。
任飄萍沒有說話,在他想來,燕雲天只怕已是筱矝這十幾年來寂寞生活中唯一的也是最快樂的記憶了。
任飄萍從懷中拿出那張地圖,放在石桌上展開,常小雨和筱矝也是圍了上去,任飄萍皺眉道:“奇怪,這張地圖上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月亮湖。”
筱矝也是皺着俏眉,道:“可是那月亮湖的確是在沙漠中的。”
常小雨突然道:“莫非金鳳樓的蕭湘秀給你的本就是一張假圖!”
筱矝好奇的問道:“任公子,金鳳樓是什麼地方?蕭湘秀又是誰?聽名字好像是個女人,她爲什麼會給你一張假圖呢?”
常小雨笑卻是不說話。
任飄萍只好訥訥道:“金鳳樓聽名字就知道風花雪月之地,那蕭湘秀是那裡的樓主,至於她爲什麼要給我這張假圖就只有下次我再去的時候才能知道。”
筱矝面紅,氣道:“哼!任公子可真是風流倜儻的緊,活該你得張假圖!”說罷竟是回木屋去了。
任飄萍苦笑,看向常小雨。
常小雨忽然覺得更可笑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任飄萍如此尷尬,笑得更是厲害了。
任飄萍忽然恨恨道:“你小子!不幫忙倒還罷了,卻是在這裡看本帥的笑話!”說着作狀擡手像常小雨打去。
常小雨一溜煙地沿着寒潭跑了過去,任飄萍隨後便跟上,嘴裡道:“小子,我看你往哪裡逃!”
這時,二人已是離木屋有一些距離了,常小雨低聲道:“老狐狸,我看咱們還是火速離開這裡,筱矝姑娘雖說是單純善良,但畢竟李奔雷是她的師傅,而且目前看來她也是站在燕雲天一邊的,你該不會是想帶她一起去尋找歐陽姑娘吧!”
任飄萍沉吟道:“話雖如此,可是你我對沙漠種種情形是一點也不知道,再說現在我們只能先去月亮湖碰一碰運氣,畢竟那李奔雷和燕雲天是一夥的,那麼就只有讓筱矝爲我們帶路了。”
常小雨道:“那圖不假,只是那月亮湖被人爲地抹去了,或許我們應該原路返回再去一趟金鳳樓。”
任飄萍搖頭道:“只怕是回去了也沒有什麼用處,畢竟那些人也是奉命行事。”
常小雨點頭道:“那倒也是!”
就在這時,筱矝大聲喊道:“任公子,常公子,吃飯了!”
笑,常小雨道:“看來有個女人也是有一些好處的。”
可是常小雨忽然不笑,面顯悲傷,任飄萍自知他是想起了紫雲,不禁拉了一下常小雨,道:“別想了,先吃東西,也許在月亮湖會有意料不到的發現!”
回到石桌旁,筱矝道:“隨便吃一些吧,吃完了也好趕路!”
常小雨道:“趕路?”
筱矝道:“爲了證明小女子的清白,我願給你們帶路,雖說只去了一次,但還是基本上能夠記得方向的。”
任飄萍已是笑道:“謝謝姑娘!”
三人匆匆用過飯,便離開了傷情谷。在筱矝的並不是很清晰的記憶下,三人朝東北方向而去。
……
且說燕趙剛一說完那句‘殺無赦’的話,帳外便笑着走進一人來。
發如雪,眉如墨,可不正是‘千里奔雷一日升騰’的李奔雷。
燕雲天已是躬身叫道:“四叔公好!”燕趙卻是微微欠身勉強自臉上堆起一個‘笑’字,至於萬紫候乾脆把臉別到一邊去,壓根兒就不理李奔雷,鼻子裡同時哼了一聲。
那李奔雷似乎對這用場面已是見怪不怪了,道:“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
燕趙示意李奔雷坐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儘管那裡沒有一根鬍鬚,道:“怎麼了,若是你都說不好的事,只怕是真的不好了,說來聽聽!”
李奔雷淡淡道:“任飄萍現在正在傷情谷,當然也有可能在來月亮湖的路上。”話雖是說的風輕雲淡,可是每個字如針般地刺在衆人身上,竟是有些痛癢難忍。
萬紫候聞言陡然轉過身來,那銅鈴般的眼此刻睜得更大了,道:“什麼?!老四,你說清楚!這小子竟是找上門來了!”
李奔雷悠然道:“大哥,你不是不想聽我說話嗎?”
萬紫候又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燕雲天給李奔雷遞上一杯茶,道:“四叔公,喝茶!”
李奔雷喜道:“好好好,怎麼看還是雲天好。”
燕趙眼神在李奔雷和燕雲天兩人身上掃來掃去,沉聲道:“是誰把那小子引進傷情谷的?”
李奔雷道:“沒有人引他進去,是他自己進去的。”
萬紫候一擡大嘴剛說了一個‘他怎麼’,忽地便用大手捂住大嘴。惹得燕雲天和李奔雷一笑,燕趙也是一笑。
李奔雷接着萬紫候的話說道:“他怎麼就能破了那上古奇陣天魔蔽日陣呢,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他根本就不走正道,他是從上邊飛進去的。”
萬紫候實在是忍不住道:“飛……飛進去的,怎麼飛進去,和你那死貓頭鷹一樣啊?”
李奔雷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是使用了比武當派‘梯雲縱’更厲害的‘御雲梯’才得以進入傷情谷的。”
燕趙的笑容已是徹底地凝結在臉上,萬紫候張大着嘴,不知是想吃東西還是想笑,反正就是合不上。
萬紫候突然閉上大嘴巴,道:“這小子又怎知道月亮湖,就算他知道,他也不認得路啊!”
燕趙聽了冷冷道:“自是你那寶貝徒弟乾的好事!”眼睛卻是看也不看燕雲天。
燕雲天沒有爭辯,因爲李奔雷初始說話時,他就知道筱矝很有可能會給任飄萍他們帶路。
萬紫候卻是不明白,道:“這關雲天什麼事啊……”忽見燕雲天給他擠眼,雖不知道爲什麼,卻也是沒再說下去。
沉默,沒有人說話,只是沉默。
沉默的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蘊含着一個念頭,一個人名。
突然,燕趙‘啪’的一聲雙拳互擊,從太師椅上猛地站起,道:“立即着‘興慶八俊’於‘魔鬼城’截擊任飄萍等人,生擒任飄萍。”
燕趙雖已退出燕趙三十六騎位居二線,卻是燕趙三十六騎的幕後的真正的主人,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後還是。
沒有人會也沒有人敢違抗這個老人的命令,但燕雲天還是說了一句:“爺爺,筱矝……”
燕趙的眼睛差一點便要瞪出來了,道:“沒出息的東西,去吧,傳我的命令!”
燕雲天自是能聽得出爺爺話中的默許,應聲而去。
望着已經出了氈帳的燕雲天的背影,李奔雷悠悠道:“老三,也許你會後悔的!”
老三就是燕趙,因爲燕趙已經在問:“後悔?後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