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法開了仙界之門，閃進仙界。眼前的一切頓時讓他愣住了。
天還是那樣的天，地還是那樣的地，山還是那樣的山，遠處的地平線……也還是那樣的地平線。但是，仙界的一切似乎陡然間失去了活力，以往充盈天地的氣場變得微弱了許多，而且顯得沉重凝滯，不復活潑輕靈。往日的如茵綠草也隱隱有些發黃，顯出一副破敗景象……
更令人心悸的是，四周一片死寂，連蟲鳴鳥叫都聽不到一聲。
“師……師傅。”吳戈放聲大叫。
沒有迴應。
“輕雲大師……”
沒有迴應。
吳戈在仙界的大地上奔跑起來，邊跑邊大聲叫喊：
“武神仙，小小……有人嗎，你們在哪兒？”
沒有迴應。
吳戈的眼淚無聲流下。組織，一定是組織！他們以任務爲藉口把他支開，然後用卑劣的伎倆暗算了神仙，把他們全部消滅或是抓走……神仙啊，人們傳說中寄託無限美好遐思的神仙，就這樣遭到無情的屠滅。而他，卻還在沾沾自喜於組織付給他的那一點點報酬……儘管輕雲大師說神仙們都相信隨緣，但他不會因此原諒自己——這是他的錯，是他把仙界的秘密暴露給了組織……他要把神仙們都救出來。如果神仙果真遭到滅頂之災，他也一定要以仙界唯一傳人的身份爲神仙報仇……
他奔跑着、呼喊着，心中充滿自責與憤怒的火焰，眼淚沾溼了衣襟。
“戈兒……站住！”
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吳戈剎住腳，猛地轉過身……
“師傅……？”
他驚喜地撲上前，一把抱住一臉冷峻的孫悟空。
“師傅……怎麼、怎麼你沒死？”
“咚。”“噗嗵。”
老資格的神仙出手當真是疾如迅雷快如閃電，孫悟空一拳就把吳戈砸得乾淨利落來了個狗撲。
“混賬東西。”他怒罵道。“怎麼一見面就咒師傅死？”
吳戈從地上爬起來。
“可……到處都沒人……”
“沒人就把你嚇成這樣？”孫悟空瞪着吳戈。“你是個小奶娃，走丟了，找不着媽了？嗯？”
“可……”
“可什麼可？看你那個樣子……還不快把眼淚擦了。沒出息！”
……
“跟師傅來。”
等吳戈擦乾眼淚，孫悟空沒好氣地撂下一句話，隨後騰空而起。
吳戈跟隨孫悟空，一直飛到雪峰山的最高處。
神仙們都在。
孫悟空面色不善地走進人羣，離吳戈遠遠的。神仙們也都保持嚴肅，唯有離吳戈最近的布袋和尚衝着吳戈笑。
“這是……做什麼？”吳戈疑惑地問。
“仙界大掃除……這不快過節了嗎。”布袋說。
“大掃除？”
“是的。神仙們修行、施法，總會產生一些不好甚至有害的氣，也就是陰氣。即便沒有陰氣，也有一些地方的真氣運行有問題。所以隔段時間就需要清理調整。”
“那，就是說下面……”
“對。下面的情況就是神仙們離開後，下面只剩陰氣和真氣運行不正常引起的……怎麼，嚇壞了？”
“呃……”
吳戈相當尷尬。可想而知的是，儘管神仙們都老得不像話，但他們身體都很健康，眼神也好，即便是不施法術，從這裡看到仙界之門也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他剛纔在下面驚慌失措、狂奔亂叫的那一幕，神仙們都看在了眼裡……難怪孫悟空會發那麼大火。到現在吳戈才發覺，神仙們的嚴肅多半是裝的，其實他們個個都在心裡憋着笑呢。
你說，怎麼就偏偏讓他遇上這種事……？這回人可丟大了！
“我、我還以爲……”吳戈囁嚅着解釋。“那個，你知道……最近有些人想、想對仙界……”
“啊，你說哪事兒？”布袋點點頭。“我知道。我恰好發現他們想開仙界之門，不過沒成功。”
他輕鬆地說。
吳戈渾身一震。
“他們還是來了？”
“是的，不過憑他們那修行……你就是爲了這個？你以爲我們出事了？”
“是。”吳戈說。儘管知道了這是一場誤會，但想起剛進仙界、以爲神仙們都出了事的時候……吳戈還是不由得感到渾身發冷、一陣陣恐懼。
布袋柔和地摟住吳戈。
“你這孩子，心還真善……不過神仙可不是那麼容易出事的。別那麼擔心。”
吳戈點點頭，心裡暖暖的——這事兒是挺丟人，不過哪怕只有一個人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就足夠了。
“可……雖然他們進不了仙界，但肯定會盯着仙界之門。那以後……”
“盯着就盯着唄，我們又盯不壞。”布袋無所謂地說，“再說仙界也不止一個門。這個不過是比較常用點罷了。”
“哦？還有其他門？”
“是的。”布袋衝吳戈擠擠眼，“另外還有八個門哩，而且至少有一個門出去後離你住的地方不算太遠。”
“啊。”
吳戈總算停止了擔憂。
“諸位道友都到齊了？”這時，輕雲大師步出人羣問道。“……如此，那就開始吧。不過，此次我仙界添了兩個後輩，戈兒和霞兒。待會兒還請衆道友好生看顧一二。”
“不勞大師吩咐，我等自然明白。”衆仙都笑着迴應。
程穎霞也在這兒？靠，又讓這小妮子看了一回笑話。吳戈悶悶不樂地想。
輕雲大師點點頭，轉身舉起一隻手，一圈光芒從他指間升起，頓了一下，然後猛然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仙界。
“呃……要怎麼做？”
見衆仙作勢施法，吳戈趕緊問已經閉上眼睛的布袋和尚。
“你散氣就好。”布袋說。
吳戈依言散氣並閉上眼睛……他感覺自己與周圍其他神仙的氣場融爲一體，從雪峰山的最高處勢不可擋地向下涌去，一路盪滌着仙界殘存的“陰氣”並把因各種法術引起的氣場運行紊亂一一調整、糾正。這個過程非常快，衆仙的氣場幾乎是一瞬間就充盈了整個仙界。但同時，這個過程又顯得非常慢，吳戈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氣場一寸寸、一毫米一毫米地掃過仙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並且幾乎連其中的內部結構都能看清楚。他就這樣一步一步隨衆仙信步向前：雪峰山、青萍沼、梨樹林、沁湖……而與此同時，他似乎又根本沒有離開原地半步，仍然站在雪峰山的絕頂之上，正在向下俯瞰：氣場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一片清明、萬物如獲重生，連古樹之上的一片青苔也似乎閃動着熠熠的光輝。雪峰山上的冰雪融成的數條小溪、河流閃耀動人的銀光，在樹叢和草地間時隱時現地蜿蜒流淌，注入琉璃般平滑碧綠的沁湖……
更爲神妙的是，在這數百位神仙匯聚的超強氣場中，似乎還隱隱帶有一些淡淡的意識。那是神仙們修行數百、數千年的寶貴經驗：他們對道的領悟、對法的理解……這些意識如夢中虛幻的蝴蝶翩然飛舞，就在你的眼前、手下，卻又難以辨識、不可捉摸。
吳戈修行時間雖短，但好歹經受過衆多大仙尤其是輕雲大師的提點，知道道法自然，不可強求的道理。他沒有試圖去捕捉，只是任由自己的意識與那些意識相會、融合，在氣場中自由浮動，如同在一個溫暖、浮力超大的溫泉中靜靜地浸泡、漂浮、從流漂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