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燈如晝,風來剪燈影。
流雲城的夜晚,已然有幾分繁華之城的景象。
特別是蘭亭坊的夜,一朵朵蘭燈就像是雲霓,將整條街道點綴成星河。
君天翼原本是想在新買的太子府別院中設宴的,但是今天才到流雲城,新買的別院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整,不方便招待客人。
因此,太子府包下了蘭亭坊最奢華的酒樓“秦樓”。
秦樓確實非常奢華,而且是一個月前才建成的,背後的東家來自帝京。
秦樓建成一個多月,不過平日並不熱鬧。
雖然流雲城未來必定會繁華無比,但現在運河還沒有通船,平時城中的王侯公子並不多,因此秦樓平時並不熱鬧。
今晚確實不同,太子包下了秦樓設宴,從中午開始就有人進進出出搬運東西,一罈罈美酒擺滿了秦樓的酒窖。
華燈初上時,已經有客人陸續來到秦樓。
太子府今晚不僅邀請了葉軒和方槍嘯,還邀請了流雲城各司主官。
秦樓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兩列案几從太子主位一直排到門口。
流雲城各司主官和太子府的門客、長史分兩列,相對而座。
上首位留了兩個位置,那是今天真正的客人的位置,其他人都只是作陪。
作陪的都到齊了,並且互相客套,十分熱鬧,唯獨上首位空着的兩個位置有點扎眼。
太子府總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已經派人出去催了兩次,要是太子的宴請都沒能把人請來,那也臉面就不好看了。
催第三次的時候,葉軒才和方槍嘯有說有笑的並肩走進秦樓。
“葉城主和方將軍可真是大忙人,差點請不來。”君天翼臉上雖是笑容,但話中卻有不滿。
這話一出,流雲城這方的各司主官都臉色凝重,生怕這位大周太子降下雷霆之怒。
虞妙音連忙舉杯化解道:“來晚了,可是要罰酒三杯的。”
葉軒和方槍嘯在上首位坐下,笑道:“確實忙,天天挖溝。”
虞妙音也繼續提罰酒的事情,掩嘴笑道:“葉城主這溝挖的,把國朝上下都驚着了,陛下這纔派太子殿下過來看看,希望沒有妨礙到葉城主纔好。”
互相客套之後,虞妙音示意太子府總管命人上酒上菜。
很快,一羣婀娜宮婢端着盤子緩步而入,將一盤盤美味佳餚擺在案几上,然後依次退下。
君天翼擡手介紹坐在葉軒對面的位尊者:“先介紹給葉城主認識,這位是陛下新封的‘尊聖仙師’華嚴。”
“不用介紹,已經見過了。對吧?滄月海閣出來的世外高人。”
葉軒微笑看去,和華嚴的目光碰撞,各自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華嚴眉頭微皺,清楚的感覺到了葉軒話中的敵意:“葉城主似乎對華某有意見。”
這種試探的話,一般人通常都會客氣一下,回一句:沒有的事。
葉軒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說道:“不,我是對整個滄月海閣都有意見。”
華嚴的臉色立時有些掛不住,沉着臉說道:“看樣子,葉城主對滄月海閣有什麼誤會。”
“有誤會嗎?”葉軒輕笑反問。
君天翼見氣氛要鬧僵,連忙出聲緩和氣氛:“兩位都是國之重器,應當守望相助,來喝酒喝酒。”
華嚴十分嚴肅的擡手止住君天翼的圓場,說道:“我滄月海閣從來都是傳聖人之道,如果有什麼讓葉城主產生了誤會,華某必須要將這誤會解開。”
葉軒笑問道:“怎麼解?是生死臺,還是在流雲城也傳一次預言。對了,貴門的龍暝所說的‘妖星’還真就在流雲城。你可以再試試看,說不定流雲城的民心真就亂了呢?”
華嚴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沉聲道:“華某口中,絕不出半句惑衆之語。”
“是嘛?那我想請問,之前在朝華盛傳的‘妖星預言’,引得數萬武者在神將府門前聲討三月有餘,你覺得惑衆了嗎?”葉軒扯扯嘴角,冷笑起來。
華嚴深吸一口氣,承認道:“此事確實有過失,天命預言應當言予君,而不該言予衆。”
葉軒嗤笑一聲,道:“妖言從滄月海閣的人嘴裡傳出來,怪我誤會你咯?”
華嚴臉色黑如鍋底,但又沒辦法辯駁。龍暝闖的禍,鍋全砸他頭上了。這事還沒什麼可爭辯的,滄月海閣的“妖星預言”在帝京傳了三個多月,是個人都聽過。
“葉城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華嚴忍着怒氣道。
“又怪我咯。”葉軒攤手。
華嚴氣得七竅生煙,想把龍暝從地下拖出來再殺一遍。
君天翼見氣氛越來越僵,再次出聲打圓場:“兩位看在孤的面上,忘掉過去的不快,今晚只喝酒,只喝酒。”
華嚴卻偏要鑽這個牛角尖,堅持道:“葉城主,關於你與滄月海閣的誤會,華某必須出面化解。”
“華嚴先生想要如何化解?”君天翼問道。
華嚴朝葉軒平舉了一下右手,道:“還葉城主一次天命甄定。”
“好辦法,再給我來一次讖術。上一次沒能把我的修爲鎖死在武宗境前,這次可以再試一次,把我的修爲鎖死在武尊鏡前。”葉軒戲謔道。
華嚴沉聲道:“滄月海閣規定,門人不得隨意施展讖術。既然葉城主的誤會起因是那次讖語,那華某這一次爲葉城主進行一次真正的甄定天命。將這場誤會,結束在原點。”
君天翼看向葉軒,問道:“葉城主以爲如何?”
葉軒也很好奇,真正的甄定天命到底是什麼,淡淡一笑,答應道:“可以。”
華嚴起身,叫人擡上來一張長桌,放在大廳中央。
長桌上放着三個筆洗樣式的青瓷水盂,一字排開。
華嚴走到長桌前,取出一個玉壺,往水盂中倒水,這水看似清澈,但似乎不是普通的水,似明鏡般能照出人心。
玉壺看似不大,但倒出來的“水”卻將三個水盂都裝滿了。
倒完“水”之後,華嚴轉身過來,道:“這是滄月海閣聖地中的天命河的河水,此水自九天而來,能照天命,能照人心。葉城主,你想問什麼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