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誰去過山谷?習得了劍訣?”
兇靈莊主聲音清勁明澈、卻並不鋒銳。
黑袍老者恭聲道:“一共有三撥人,首先是幾個歸藏境的小傢伙,並未進入地窟,但得到了一些傳承;其次是幾個陌生的年輕人,應該是參與萬鬼秘境搏殺的冥鬼殿妖孽;最後則是清風閣的十個幻形境後期長老,一併進入到了山谷地窟。”
“哦?清風閣十個人都進去了?他們當中沒幾個練劍的,怎麼會感應到石窟氤氳的劍韻?”
兇靈莊主雙眉一軒,聲音好似金玉交碰,眉宇間明顯多了幾分興趣。
“回稟大尊,那冥鬼殿妖孽之中,應該有一人來自飄風聶家。”
黑袍老者的語氣頗爲謹慎。
楚天策、鬼舞秋、聶白濤、甚至肇戎,都堪稱同階翹楚、絕世妖孽,再加上清風閣十尊長老,竟然都沒有覺察到兇靈山莊佈置下的感應法陣,原因之一固然是陣法用心細膩、佈置精妙,但更重要的原因,卻並非是陣法高絕。
反倒是因爲陣法品階不高、距離較遠。
惟其如此,才能夠從根本上避過衆人繁複的探察。
哪怕偶爾感受到些微的陣法波動,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畢竟山谷四周,本就生活着一些品階不高的靈獸,獵殺靈獸、採集靈藥的鬼修們,亦是常常往來。
只是如此一來,代價就是難以準確的探查和感應到進入山谷、特別是進入地窟生靈的準確情狀。
“飄風聶家的妖孽?清風閣早已暗中跟隨了飄風聶家,若是保護聶家妖孽,倒是合適。”
兇靈莊主指尖輕輕叩擊着矮几,旋即重新斜靠在藤椅上,雙目微閉。
頓了一頓,方纔說道:“老規矩,暗中去查一查清風閣和那聶家妖孽的情狀,如果兇冥劍訣頗有感悟,便記錄下來。這莫名奇妙的劍法,簡直永無止境一般,我真懷疑要不要直接告訴煌寧聯盟那老傢伙,讓他一併參悟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些真正的收穫。”
黑袍老者聞言,只是躬身一禮、身形便即再次消散。
兇靈莊主口中“煌寧聯盟那老傢伙”,自然便是煌寧聯盟盟主,這方世界最強兩人之一。
每一次有人意外進入洞窟,得到兇冥劍訣的傳承,兇靈莊主都會從希望而失望,然後重複這句話。
只是這一次,或許是兇靈莊主失望次數太多,甚至還沒有見到劍法,便即提前表達了失望與無奈。
當然,這件事,只是兇靈莊主無奈之下的抱怨而已。
根本沒有任何實現的可能。
若是煌寧盟主當真派人前往,第一個出手阻撓、甚至殺戮的,便是兇靈莊主。
所謂知己而不知彼,一勝一敗。
此時惶寧世界這兩尊絕世強者,便是各自知己而不知彼。
一旦兇靈莊主持之縱橫天下的兇冥劍訣,被被煌寧盟主習得,平衡之態立刻便會被打破。
…………
天晝大陸之外三十餘萬里,一座海島。
海島一片孤寂,靈氣稀薄,全無絲毫靈藥生長,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海藻與貝殼爬在礁石上。
天穹之中熾烈的陽氣頗爲稀薄,相比而言,此地反倒是距離煌寧大陸更近一些。
肇戎盤坐在海島正中,山脈最深處、一個剛剛挖掘出的洞窟中。
四面鐫刻着細密的陣紋,足足十幾個陣盤全力催動。
整座洞窟,充盈彌散着強橫而飄渺的氣勁。
縱然是真正的虛空境初期、甚至虛空境中期強者,若是驟然陷入這法陣之中,都會受到重創。
而在洞窟之外,哪怕近在咫尺,只要不特別催動靈陣手段探查,都絕難發現這座洞窟的存在。
在肇戎面前,聶白濤栩栩如生的身軀、靜靜躺在一方血色軟玉之上。
軟玉四面鐫刻着繁複而詭異的神紋陣符,墨色的筆鋒,閃耀着奇詭的光輝,照耀着整座洞窟。
“聶白濤,從今天開始,我終究是變成聶白濤了……這場搏殺,終究還是我贏了……”
肇戎雙眼精光閃耀,漸漸氤氳出一絲奇詭的墨綠色,如同九幽冥鬼,猙獰陰森的殺意與貪婪。
“鬼舞秋,楚天策……修羅王血,無敵劍妖……若非萬鬼秘境,區區一枚虛靈鬼心和一千年的承諾,根本不可能請得到這兩人、先後將聶家雙璧同時斬殺。只要我能在這萬鬼秘境之中、晉升虛空境,是非對錯、真假虛實,就再無任何意義了……”
肇戎嘴角輕揚,眼底漸漸泛起一抹慘厲的冷笑。
其與聶白濤之間的真相,自然不可能像他所說的那樣單純。
實際上,他也確實並沒有真正費心、去描繪一個盡善盡美、全無破綻的故事。
只不過這並不重要。
楚天策和鬼舞秋,早就看穿、這件事絕非完全如肇戎所言。
肇戎同樣知曉,楚天策和鬼舞秋早已看穿、他所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可盡信。
但肇戎拿出的靈丹、玉符、千靈血坑、特別是虛靈鬼心,都是貨真價實。
發下的本源大誓,同樣激盪天地法則、鬼道靈粹,半點兒沒有作假。
這就足夠了。
修羅王血面前,聶家雙璧與楚天策、鬼舞秋本就只有不死不休一條路。
換言之,肇戎花費重金、並非直接請楚天策和鬼舞秋斬殺聶白濤,而是購買一種“斬殺的方式”。
繁複,精細,艱難,麻煩,甚至是危險的斬殺方式。
抹去靈智,保全肉身與靈魂本源。
“肉身熔鍊,精魂圓滿,待到完整吞噬聶白濤,一舉晉升幻形境後期,未必完全沒有機會與牧煜芝和尹翼爭鋒。到時候哪怕不能獵殺修羅王血,只要與牧煜芝和尹翼平分秋色、甚至與這兩個傢伙戰而不死,同樣可以成爲飄風聶家最強妖孽,比之先前的聶家雙璧更勝一籌。”
肇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取出數十個瓷瓶。
四面突兀燃起一支支線香,繚繞着的香霧,漸漸在肇戎與聶白濤屍骸的眉心間,勾勒絲縷。
下一霎,肇戎雙目微閉,一縷奇詭的靈魂力量、緩緩自本源漾開。
幾乎是同時,已經身死魂滅、全無生機的聶白濤,身軀輕輕一顫,好似瞬間升騰起一縷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