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舊情人
回到晚香齋,江琢直接去了小書房,也沒讓人伺候,吩咐芳塵跟她一起進去。
礙於上一次小書房裡發生的血腥事件,這一次瑞香和憶夢都守在小書房外一動沒敢動。
芳塵忐忑的進入小書房,一進去就跪在地上,低着頭,一聲也不吭。
江琢顯得有些煩躁,背對着芳塵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芳塵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即使跪在地上也沒有一絲安全感,望着小公主身量不高卻挺直的背影,想到前些時日在這小書房裡發生的事情,芳塵心裡愈發沒底。
“公主,奴婢……”聲音裡帶着幾絲惶恐,剛剛張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下去。
江琢回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芳塵。
“如果你真動了心。”頓了頓,深吸口氣,江琢表情凝重,“如果他是真心,你跟了他,想必會比在這宮中的日子強些。”
江琢不是真的只有兩歲,她是一個成熟的靈魂。
今日在敬勝齋,霖謪那般明顯的暗示,已經是變相證明他中意芳塵,如果這個時候芳塵答應,以霖謪那不知深淺的背景,想來做正室不可能,但以餘貴妃和七公主的面子,芳塵做個如夫人,一生榮華是必不可少的。
這也正是江琢遲疑的源頭所在,她留着芳塵固然有大用,可這人如果心思不在自己這裡,縱然逼迫她又有何意,何況,江琢本就不是一個冷血之人,又怎麼能讓她撇掉唾手可得的幸福跟自己在宮中冒險。
“公主?”猛地擡頭,芳塵膝行兩步到了江琢腳邊,仰起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公主,奴婢只是一個卑微的人,家人垂難之際。得丞相大人出手相救,芳塵愚笨,德蒙大人多年培養,苦思沒有報答的機會……
今朝大人讓奴婢入宮侍奉公主,奴婢就已經是公主的人了,雖人在棠梨宮,但奴婢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奴婢之所以妄動心思。也是爲了能更好的報答丞相報答娘娘,報答公主,霖謪大人是什麼心思奴婢管不了,奴婢知道自己。只想跟在公主身邊……”
江琢有些愣神,沒想到這裡面竟還有這麼多故事。
原來,芳塵的家人是甫勁升救得,這樣,或許很多事情就能說得通了。
只是這人,江琢依然不敢完全相信,她知道甫勁升知道自己的身份,對那人她也有幾分相信,可不知爲何。沒見到野石之前,江琢很難相信他,更遑論他送來的芳塵了。
嘆了口氣,江琢虛扶了一把,“你起來吧。”
看着芳塵臉上的淚水不似作僞,江琢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本是想着,那霖謪背景深厚。有我和母妃在,你縱然跟了他也不會吃虧,他既然中意於你,想來必定會善待你,在外面,總比在宮中掙扎要好得多。”這番話,江琢本不想說,不過怕芳塵多心她是準備將她送人。以其討好霖謪,所以才刻意解釋一番。
果然,聽了江琢的話,芳塵剛剛擦乾淨的小臉上再次涌出了淚水。
“公主,奴婢這一生都不會負了公主。”聲音悽悽婉婉帶着顫音,畢竟才十五歲的小姑娘。這一次她是真的被江琢感動了。
“你啊,失了這一次的機會,只怕將來想要遇到一個傾心的,怕是難了。”所謂傾心的人自然是要男子對女子傾心,這個世界或許夠開放,可女子的地位始終不及男子,芳塵雖美,可靠美、色侍人,終歸是色衰愛遲不得長久。
“公主又哪裡知道,那些高門大戶之中,後院的爭鬥並不比這宮裡少,奴婢在宮裡尚有公主護着,將來真要隨他去了,只怕也要被大夫人害死。”有些委屈的開口,聽了江琢剛剛那番話,芳塵似乎不再那麼恐懼這位小主子了。
“你啊,鬼機靈的一個,哪裡那麼容易就被人害死了。”江琢搖搖頭,卻是難得開了一句玩笑。
芳塵吸了吸發紅的鼻子,“公主,丞相大人就要從東沐回來了,他……”頓了頓,芳塵似乎有些猶豫。
“嗯?”江琢詫異,丞相大人回來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嗎?
“丞相大人想要見見公主。”芳塵不知道丞相大人跟公主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當然肯定不會是表面上的關係那麼簡單,爲了大人這句話,暗自裡芳塵有些緊張,總覺得跟自己似乎有脫不開的關係。
送走了芳塵,江琢整個人都陷入沉思。
兩年前她由野石從外地抱回來,首先進入的地方就是丞相府。
也許是野石把她保護的太好,那些時日她並沒有見過幾個外人,但是丞相甫勁升卻是她見過的爲數不多的外人之一。
見過卻未說過話,江琢很清楚,如今的七公主身份是那位丞相大人給的,按理說,丞相大人應該是護着她的,可對於未知的恐懼,讓江琢每次想到要見那位溫文爾雅的男子都覺得心裡莫名忐忑。
日子這樣過了幾天,江琢每日早早起牀去上書房讀書,只是這一次卻是乖巧了許多,或許是餘貴妃那番肺腑之言引起了江琢沉思,卻是再也沒有心思跟屠蘅庚作對,不過,江琢刻意乖巧,那個屠蘅庚似乎對她依然沒什麼好感。
倒是霖謪,授課之餘總喜歡往江琢身邊湊,如果不是江琢才兩歲,怕是早有閒言蜚語傳出,好在,每次霖謪出現後,江慧也會隨之出現,似乎對於這位先生極爲重視。
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餘貴妃忙得焦頭爛額,江琢本有意側面打探一下甫勁升的事情,偏偏尋不到機會。
跟憶夢打聽吧,江琢又不放心,擔心龍組那邊發現什麼。
瑞香這個小丫頭倒是好用,只是,宮中之人對甫勁升了解也不是很多,只知道是個口碑極好的人,似乎還挺淡泊名利的。
這些對於江琢其實沒有什麼大作用,打聽來打探去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道消息,聽說甫勁升已經從東沐回來了,江琢這心裡愈發沒底。
另外打探的時候江琢也得到另外一條消息,讓她覺得很是棘手。
當初被江樂山派去青圜和東沐邊境戍邊的凌繼兵就要回來了,打着的口號是回家過中秋。
在皇后娘娘式微,太后欲選妃,餘貴妃得勢的情況下,凌家的人突然從邊境回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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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的大殿裡氣氛凝重,並沒有因爲中秋佳節的即將到來有絲毫喜慶的氛圍。
凌靈更是一臉嚴肅的坐在椅子裡,戴着金絲指套的手指輕輕的扣動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上好的紫檀木傢俱在她的指頭下發出“篤篤”的聲音,像是擊在人心頭的催人鼓點。
凌靈心情有些煩躁,擺擺手,大殿裡的奴才呼啦啦散去,只餘下呈瑞抱着拂塵站在大殿門口,似在把風。
“說什麼時候到沒有?”聲音不由得壓低了幾分,臉上始終帶着怒意,也不知是對誰的。
呈祥恭謹侍立,低頭答道:“昨日晚間送來的消息,說是定要趕在中秋前回來,奴才算計着,這兩日應該就到了。”
“胡鬧!”
“啪”的一聲,桌子上上好的青瓷茶盞摔在地上,呈祥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嘴角微微一撇,低頭沒吭聲。
胸口劇烈起伏,凌靈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
“他說了什麼沒有?”聲音陰沉的可怕,近來本就頗多不順,家中還有人添亂,怎麼能不讓她憤懣。
“他說會來跟娘娘親自說。”呈祥恭謹開口,並沒有因爲凌靈的怒火而出現任何波動。
凌靈的怒氣似乎消散了不少,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擡頭盯着呈祥。
“大膽!”
呈祥吃驚的擡頭,眼睛裡滿是不解,但還是快速的跪了下去。
“奴才不敢。”恭謹的開口,呈祥腦子裡快速回憶着之前的片段,到底哪裡得罪了皇后娘娘?
“還說不敢。”凌靈一雙妙目像刀子一樣落在呈祥身上,剛剛壓下去的火氣似乎又有冒頭的趨勢,久居上位,氣勢一下子盛了不少。
“本宮問你,剛剛本宮問人什麼時候到,你是怎麼答的?”
呈祥一臉的茫然,略有些侷促的開口道:“公子說過要中秋前趕回來,奴才算計着,這兩日就該到了。”
“那本宮問你‘他說了什麼沒有’的時候你是怎麼答的?”一雙眸子似乎被怒火佔據了,在這後、宮之中心腹最是難得,同時,心腹被人策反也最是容易,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如果不是看在呈祥多年伺候的份上,到了這個時候,說不得她已經下令讓人拿下了。
腦子裡靈光一閃,呈祥突然明白過來,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在心裡苦笑了一聲,臉上偏偏不敢做出分毫,只是磕頭恭謹答道:“奴婢愚昧,沒理解娘娘的意思,不知道娘娘問的是二公子,奴婢說的人卻不是二公子。”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盛怒之中的皇后娘娘,呈祥快速的低頭,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說,不是繼兵……”
“是他嗎?”用僅有自己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這一刻,皇后娘娘的臉色蒼白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