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尋尋覓覓
小太監望着三皇子夜色中的身影呆呆出神了好一陣,身後一陣響動,猛地回身。
夜色中,一身白色大氅的人,連頭帶臉整個人都藏在陰暗裡。
小太監習慣性的行了一個奴才見了主子的禮節,微微弓着身子,一聲也沒吭。
來人似乎有些悵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嘆息輕輕響起。
“放心,你的老孃我會派人照顧,你那還年幼的侄兒,我也派人救了回來,放心,你們家不會斷後。”
聲音一開口,竟然清脆異常,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柔軟,竟然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小太監沒有任何意外,只是聽到這番話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砰砰的聲音砸在冰冷的地上,直欲敲打着人的心臟。
來人似乎有些緊張,袖子裡的雙手微微顫抖。
“起來吧。”刻意壓抑着顫抖的聲音,來人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破舊的簪子,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伸出手交到了小太監的手中。
那雙手白皙乾淨,纖纖玉指上彷彿染着一層迷離的光澤,夜色下愈發的白皙,直晃得人眼睛難受。
那白皙,白的太過純粹,更像是召喚死亡的顏色。
小太監顫抖着接過那破舊的簪子。
“娘啊!”一聲近乎野獸般的低吼,小太監再次跪在地上無聲痛哭。
“我派人告訴你娘,你在宮裡得到一位主子的賞識,已經做了總管太監,不用每日辛苦勞作,還能送銀錢出去……她老人家很高興……”
“我孃的腿還疼嘛?”嘶啞着聲音開口,小太監跪坐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一刻,聲音平靜的可怕。
來人似乎愣了一下。仔細回憶她知道的信息,歉意的搖了搖頭。
“雖然找大夫看了,但據說是年輕時落下的毛病,怕是治不好了。”語氣裡難掩悵然,其實她很想在最後時刻讓他好過一些,可又不想騙一個將死之人。
小太監擡頭,認真的看了一眼來人,可惜。她面容隱藏在大氅裡,根本看不出分毫。
“你沒有騙我。”小太監起身,擦了一下眼淚,孃的病的確是年輕時落下的。當初也看過大夫,大夫說過,那病,就是神仙也治不好了。
直到此刻,小太監才終於放下心來。
“以後我娘,還有侄兒,就拜託姑娘照顧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向了湖邊。
小太監臉上掛着笑,一步一步走向湖面。緊緊攥在手裡的簪子被她放在了懷裡貼近胸口的位置,擡手輕輕壓了壓。
半個月前,老家託人送信,今年夏天他們家鄉遭了災,顆粒無收,大哥和嫂子都餓死了,老孃帶着剛剛幾歲的侄兒進京討飯。希望他能幫襯一把……
不過宮裡最末等的小太監,平日裡倒是攢了幾分銀子,卻哪裡有什麼辦法出宮去。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找上門,說能夠幫他養活老孃和侄兒,條件是要了他這條命……
看着湖面上那個漆黑的大洞,小太監一臉坦然。
“哥啊,你要保佑。咱家不能斷後啊……”
輕聲的呢喃消散在夜風中,“咚”的一聲,小太監的身影消失在湖面。
假山後面,一身大氅的人捂着嘴站在風雪中,臉上滿是淚痕。
直站了有一刻鐘,確定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再沒有生還的可能後。那之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湖邊。
夜晚的風更大了,天空黑沉沉的,看這樣子似乎要變天。
不過片刻的功夫,鵝毛般的大雪突然飛起,似乎在爲那逝去的聲音怒號,殊不知,天理無常,卻也掩蓋了一切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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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四刻,皇宮裡的除夕晚宴已經拉開了序幕。
外面漆黑的夜色中,鵝毛般的大雪紛飛,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大殿裡的觥籌交錯。
一襲明黃龍袍的帝王高高的坐在龍椅裡,皇后娘娘臉上始終掛着恰到好處的笑意陪坐在旁。
下首位置按照官職功勳坐了兩排的官員,一個個臉上也盡是粉飾太平的滿足笑意。
今夜是除夕,皇上皇后特別恩賜,衆位大臣特意攜家眷前來。
更有那別有用心者,將自己的兒女也都帶來,也不知是存了什麼心思。
好在,這樣別有用心的人並不在少數。
今夜夠級別的官員都來了,更有他國常年在青圜的使節也同時送上了祝賀,這樣熱鬧的場面獨獨缺了丞相大人甫勁升,對此,青圜的官員沒有絲毫意外。
自從三年前丞相夫人生病,丞相大人已經好久沒有入宮過除夕了。
這個世界,獨獨少了誰,生活依舊在繼續。
各宮的娘娘們打扮入時,矜持而嬌貴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並沒有缺了哪位而影響什麼。
蘭妃娘娘的位置始終空着,皇后娘娘已經問過,聽說是臨時有事耽擱了,江樂山聽了後也沒有在意。
女人,總是雜事格外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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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大殿裡燈火通明,可惜,那裡的熱鬧無法感染暢春宮分毫。
“娘娘,外面涼,你回屋裡等着吧。”貼身宮女拿過一件大氅給蘭妃披上,看着蘭妃臉上的焦急,忍不住柔聲勸慰。
“快去看看,智兒是不是先回了景仁宮,別我們在這亂找,他卻已經回來了……”半個多時辰過去了,絲毫沒有見到兒子的影子,蘭妃儘管焦急,可也只當他是貪玩躲到了哪裡。
“是,奴婢這就着人過去。”小宮女暗歎一聲,景仁宮那邊早就得了吩咐,如果五皇子回來第一時間要通知暢春宮。這會兒子功夫一點兒消息沒有,顯然是人還沒有找到。
小宮女不敢怠慢,儘管知道問過了可能也是沒有消息,依然安排了小太監去景仁宮問話。
蘭妃站在寢殿門外,焦急的走來走去,風中隱隱聽到樂聲,那是前面大殿在進行宮廷宴會,可此時打扮的嬌俏的蘭妃卻沒有一點兒心情。
“可找到智兒了?”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出去尋人的一批小太監回來了,蘭妃忍不住開口詢問。
對上蘭妃娘娘那期盼的眸子,小太監搖了搖頭,“找了五皇子平日裡常去的地方。都說沒有看到人。”
蘭妃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卻也沒有多想。
這幾日本來上書房無課,私下裡請的先生依照慣例也給放了假,可蘭妃怕兒子功課耽誤,愣是拉着兒子每日在書房練字。
江智儘管嘴上不說,可每天都沉着一張小臉,知子莫若母,蘭妃自然知道兒子不高興。
可他們母子有什麼?
宮外蘭妃沒有一個好親族。宮內又只能憑藉皇帝那不專心的寵幸,如今只有兒子好纔是他們母子真的好,儘管心疼兒子,可蘭妃依然不敢懈怠。
許是怪我管的太緊了,故意跑出去玩了吧。
這樣想着,蘭妃心思一鬆,想了想。囑咐道:“去擷芳殿看看,智兒平日裡和三皇子走得極近。”儘管不喜歡兒子跟三皇子經常走動,但蘭妃還是希望這個時候兒子在擷芳殿裡。
小太監恭聲領命,提着宮燈,快速消失在風雪中。
夜色迷茫,搖搖晃晃的宮燈像是鬼火一般,看的蘭妃心中一驚。
“不行,我要親自去找。”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蘭妃只覺得從心底往外的冷。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大殿上的宴會進行到**,一羣羣身着綵衣的宮娥在樂聲中翩翩起舞,衆位大臣在一片祥和中頻頻舉杯,帝后一臉的笑意也在低聲交談着什麼……
江琢從牀上迷迷糊糊的醒來,鼻端一陣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芳塵,什麼時辰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到芳塵還在屋子裡忙碌的身影,江琢有些歉然。
“公主,您醒了?已經辰時了。”倒了杯茶,芳塵扶起江琢,把溫熱的茶水送到江琢嘴邊。
“你出去了?”感受着芳塵身上的涼意,江琢下意識哆嗦了一下,被子往上提了提,小腦袋又縮回了被子裡。
有那麼一瞬的不自然,芳塵下意識的轉身,“沒有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想竟沒放穩,剩餘的茶水灑了一桌子。
慌忙中芳塵掏出手帕,胡亂的擦着桌子。
江琢眨眨眼,睏意席捲,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麼了,好像特別犯困,剛剛醒來還想睡過去。
沒有注意芳塵的慌亂,似乎一下子忘記了芳塵身上之前的涼意,江琢躺在牀上迷茫的睜着眼睛。
“公主?”芳塵心裡忐忑,低低的喚了一聲。
“啊?”迷茫的轉過頭,江琢眼皮又在打架。
“該用晚膳了,小廚房裡一直熱着燕窩粥,奴婢給公主取來?”陰溼了一塊溫熱的帕子,芳塵似不經意的在江琢臉上輕輕的擦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江琢覺得一下子精神了許多。
伸了個懶腰,從牀上慢騰騰的爬了起來。
“芳塵,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還真是餓了。”提到食物,江琢眼睛亮晶晶的,一掃之前的迷糊。
“咦,這味道?”江琢狠狠吸了吸鼻子,覺得房間裡的味道似乎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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