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我幾乎一直都是沉着臉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的，低着頭，邁着方步，不時違反自己定下的規矩——不許在辦公室範圍內抽菸。
不過，辦公室裡的那些人，看到自己手邊的電話始終都不響，也都知道我的心情出了比較大的狀況，便也一個個的任由我破壞規矩，不出聲阻止。
這種尷尬的局面一直延續到初十的下午，我幾乎都要灰心了，簡直就要懷疑是不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太樂觀了，更加煩躁不安，手裡的香菸也是不停的一支接一支。後來他們回憶起那天的下午，都說我一副暴走的模樣，在辦公室裡至少繞了超過八十個圈子，沉重的腳步聲攪的大家都難以心安。
終於，我聽到一聲清脆的電話鈴聲，這才停止了腳步，走到周薇薇的身後，盯着她接電話。
周薇薇被我看的很不自在，接電話的時候身體不自覺的扭動，也許是我當時的目光過於灼熱，燙在她的背上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不過，這個劃破尷尬的電話依舊沒能讓我欣喜起來，因爲周薇薇僅僅餵了兩聲，就說了一聲哦，然後把電話遞給我，“找你的，石總……”
我很奇怪，接起電話，聽到了王茜的聲音。
我當時心裡五味雜陳，就像是同時打翻了一整個醬鋪子，那些陳年老醬連着油鹽醋以及腐爛的稻草味兒撲鼻而來，讓我雙腿發虛，心中越發沒底。
儘量調整了一下情緒，我淡淡的對電話裡說，“你不是在上海麼？怎麼，有事兒麼？”
王茜的聲音神采飛揚，我甚至都能看到她走在上海的南京路上拎着一大堆諸如GUCCI、CHANNEL之類的紙袋子，招搖過市的給我打電話。
“沒事兒就不能騷擾你一下，至少我們還是朋友不是麼？就是想問問你節後銷售如何？”
我正爲這事兒心煩呢，王茜正好哪壺不開提哪壺，讓我更加鬱悶，“不好，到現在一個電話都沒有……”
王茜那頭哈哈大笑，“正常，按照廣告心理學上分析，普通市民對於廣而告之都有四十八小時的消化過程，不出意外，今天你們都要加班……”
就像是爲了配合王茜所謂廣告心理學的扯淡一樣，我耳邊突然就紛雜的響起了無數門電話的鈴聲，然後是不絕於耳的“喂，您好，通達公司”這樣的招呼聲。
我很有些懷疑的對電話裡說，“王茜，不會是你找來的人打電話的吧？哪兒有這麼巧的，你話還沒說完，這邊電話就瘋了似的響。”
王茜在電話那頭咯咯的笑，“這隻能證明生活往往比小說還要精彩，太巧了，巧死了！”
我還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是巧合麼？可是這也太小了！”
“列夫·托爾斯泰曾經說過，生活往往比小說更加精彩，即便你不相信，事實上我也很難相信，但是的確發生了，而且確爲巧合。你的邏輯分析能力那麼強，按說不該被偶然的巧合矇蔽雙眼吧？只能說你利令智昏，這樣的石石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王茜的聲音平靜下來，變得像是我中學的語文老師。我的語文老師就是如此，張口閉口動輒就是列夫·托爾斯泰，不然就是海明威巴爾扎克，似乎不引用一兩句名人名言，就不足以顯示他是個語文老師一般。
我迅速的分析了一下，的確，如王茜所言，稍事邏輯分析就會很快得出結論。不可否認王茜有能力說服她的父親將我剩餘的一百套房產悉數買下，對於王茜的神秘背景，雖然我還不完全瞭解，但是從方達夫的言行中很清晰的告訴了我，王茜的背景只會比方達夫更爲強大。方達夫甚至都能不費太大的力氣的接下我這次的樓盤，那麼更遑論王茜了。但是，即便王茜揮揮手就能買下我整套童話公寓，也不可能費這麼大的周章去找一大堆人來假裝電話諮詢，畢竟最終成交是要挨個過戶的，房產證上寫着大名，這種小伎倆沒有絲毫的作用，反倒會讓人更加難以接受。
難道真的就如王茜所言，就是到了爆發的時候了？莫不成這個世界上還真有所謂廣告心理學這樣的一門學問？
想着，我便問出了聲，“你說的煞有介事的，難道真有廣告心理學這樣的課程麼？”
王茜見我其實已經得出了答案，便恢復了笑嘻嘻的語調，輕鬆的回答，“嗯，我們大四的時候有這樣的一門選修課，我幾乎滿分拿到學分。”
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對王茜說，“我要忙了，回頭給你電話。”說完，我不由分說的掛上了電話。
電話剛剛掛起，立刻又跳着響了起來，周薇薇伸手要接，我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然後輕聲對辦公室裡所有人說，“注意我這個電話內容，這將會是你們的標準樣板……”
說完，我拿起電話，深呼吸，然後儘量讓聲音顯得輕快一些，“您好，通達公司，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那頭是一箇中年女子的聲音，似乎有些猶豫，“我看了你們的廣告，想了解一些具體情況……”
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在空中豎起食指，示意大家注意，然後說到，“是這樣的，我們這個公寓呢完全是按照酒店式公寓的管理，其物業公司是全國都很有名的偉明地產，所以售後服務這一塊您絕對可以放心。至於房產的裝修，也是由偉明完成的，並且我們爲房間配上了常用的家電，基本上您只需要帶着換洗衣物都可以住進去的。房間的格局與普通酒店的標準間相同，無論是拿來做包租還是自己soho，都是非常好的選擇。從明天開始，我們公司每隔一個小時都將有一輛看房專車全程接送你們去現場看房，在現場會有我們的導購專員爲您細緻講解的……”
對方稍稍猶豫，然後問了個最爲關心的問題，“目前房價多少？”
我心裡迅速盤算了一下，決定冒險出擊，反正這是我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即便損失了，也不是什麼不可挽救的事情。如果我報出的價格對方顯然難以接受，我完全來得及再進行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