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排場最小最寒酸的一次‘御駕親征’,因爲姬正作爲秦王,這次率領出徵的軍隊竟然連千人都不到……
只是如今西秦情況緊急,也沒人再去在乎這些事情了,而當姬正與邊軍匯合之後,七萬人的規模也不算小了。
蘇禮和北光師徒也混跡於這一行秦王衛中……他許諾過要保姬正平安,那麼當然要一同前往紅山關。
並且那個西域的魔道大修實在是令人很在意,他始終覺得那些出現在西域的魔道修士與他有着某種程度上的關聯……
事實上這八百秦王衛一點也不簡單,那可是真正的銳士,在北地與胡人的歷年作戰中,甚至三百銳士就能夠衝擊一個擁有五千壯丁的中型部族了!
“先生,也不知如今那西域已經聚集了多少外族軍隊往這邊來了……寡人,這心裡着實沒有把握。”姬正臉色依然難看。
“剛纔得到最新消息,那邊已經聚集起了三十五萬的軍隊往這邊出征了,預計行軍二十天左右,便可來到紅山關外……”蘇禮語氣平淡地說道。
“三十五萬……又增加了十五萬人啊。”姬正臉色倒是沒有變的更難看,因爲他覺得二十萬與三十五萬已經差別不大了。
可是隨後他卻忽然驚覺:“不對啊,西域雖然號稱‘百國’,但整個西域總人口加起來也不過是一百五十萬出頭吧……這三十五萬大軍……他們連自己的國家都不想要了嗎?!”
蘇禮淡定地答道:“恐怕那所謂百國,已經覆滅近半了吧。”
“魔道中人行事本就肆無忌憚,若非西秦人道強盛,恐怕都要直接來山南秦地作祟了。”
北光這個時候插嘴道:“師父,對面的魔道修士難道就不怕人道業力嗎?”
蘇禮聽了臉色才稍微有些凝重地說道:“所以說那邊有高人坐鎮啊。”
“西域百國因爲勢力太過零散而人道衰微,而那位幕後的大魔頭顯然深諳其中的道理,竟然是直接讓自己的魔門出面滅掉小國統合大國,反而是將那些零散的氣運給捏合在了一起,這才隱隱有了能與我大秦匹敵的氣象。”
“當然這種氣象其實和透支沒多大區別,短暫的強盛過後若是衰落下去,那麼這魔門也會與之一併受到牽連。”
“可如果趁着這短暫而虛假的強盛做出一番事情來……就比如說統合兵力拓展版圖……那麼這虛假的強盛就可以像滾雪球一般反倒是變得越來越大。”
“雖然如此做根基極不穩定,但是魔道中人本就酷愛行險,他們只會看到成功後的巨大好處,卻根本不會思考萬一失敗後自己的下場。”
這一點蘇禮真的是佩服對方那位大魔頭,竟然是將這人道之勢當成了金融槓桿一樣在玩‘以小博大’,這手操作如果成功了,那還真可能創造出一個以征服與殺戮爲主題的兇惡國家。
這樣凝聚起來的人道運勢等於是一直在提前透支,如同無根浮萍。
所以必須不斷地征服與殺戮以掠奪更多,否則一旦停下征服的腳步,其就會以驚人的速度從內部自己崩解。
“如此,寡人就更不能讓他們越過紅山關了!”姬正聽了蘇禮的話就知道一旦他戰敗的下場……不只是西秦人道,甚至是整個東洲人道都會因此經歷一場浩劫吧。
北光有些於心不忍地說道:“師父,爲何我們不能更多一些地幫助陛下呢?如果師父你出手的話ꓹ 那一定……”
姬正卻是制止他道:“小光你的好意寡人心領了,但是這守護大秦百姓的責任又如何可以推脫給他人?”
“大秦供養姬家世代ꓹ 那我姬家世代便當爲這大秦殫精竭慮……這是我父王從小的教導,也是我姬正登上王位是就給自己的承諾。”
“蘇先生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爲了我這俗人君王已經算是勞心勞力。可不能再讓這凡人的血弄髒了蘇先生的手……不值得。”
北光被教訓得一愣一愣的……他從蘇禮那裡學會了爲人之道ꓹ 舞陽教他學識,又從北辰星那知道了自己身上的重任……可他卻在姬正這裡ꓹ 知道了一個真正的領袖該如何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蘇禮看他若有所悟,就知道自己讓北光與姬正多多接觸地效果已經達到……爲了這個弟子能夠茁壯成長ꓹ 他可真的是費盡了心思。
他微微一笑說道:“小光ꓹ 爲師已經是金丹真人,若是貿然插手凡俗爭端的確是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你就不一樣了……金丹未成,理論上還是凡人。”
“你大可放心地助陛下殺敵……殺人是業,可守護一方人道也是功,而若你能問心無愧直面這份殺業,那這一戰獲勝之後,你也可得享無量功德。”
北光聽了胸中也是熱血涌動……雖然他是極北人ꓹ 但是蘇禮帶着他一路行來所加入的劍崖教以及現在的西秦,都是那種感染力非常強的存在ꓹ 真的是很容易就讓他這樣的小年輕充滿了認同感。
“師父放心ꓹ 我一定會將你的份也殺回來的!”他立刻信誓旦旦地說道。
蘇禮莞爾一笑ꓹ 然後說道:“不用你照顧我那份ꓹ 顧好你自己吧……那些西域大軍之中,肯定是會混有魔道修士的。”
北光慎重地點點頭ꓹ 他知道這場大戰對自己會是一場艱鉅的考驗。
於是師徒不再說話ꓹ 主要是如今秦王衛集體以‘疾行陣’趕路ꓹ 其速度當真是天下強軍獨一檔。
只是四天時間,這支毫無排場的秦王衛就已經從安陽城趕到了紅山關外。當真是日行千里十分了得。
也同樣的ꓹ 姬正的提前到達給紅山關守軍帶來了巨大的驚喜以及驚嚇……秦王正親至,從現在起他們就不只是要爲自己的生命負責,還要爲這位大秦之主負責啊!
紅山關守將是一個身材魁梧又十分沉穩的將領,名叫王兼,聽說也是西秦將門之後,只是家道中落人有傲氣,所以一直在軍中鬱郁不得志的樣子。
“末將王兼,拜見吾王。”他在確認了姬正的身份之後,立刻激動地行跪拜禮。
軍中一般不需跪拜,尤其是甲冑在身,君王也會尊重軍人身份讓他們免禮的……可是這王兼就是顯得很‘沒骨氣’地跪了。
只是在他擡起頭來的時候,蘇禮從他眼中看到的卻是一種濃濃的不甘於寂寞的野心……
這很奇怪,並非是對權利的慾望,而是單純地不甘於平凡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渴望……甚至,他爲此還不顧一直以來的軍中傳統,直接身穿甲冑跪拜君王。
姬正見狀皺了皺眉,他自比一方統帥,卻也是覺得這王兼太過諂媚了。
但是蘇禮卻不這麼看,他並不覺得這王兼就是個只會阿諛諂媚的……真要是這樣了,那這西秦的紅山關還要不要了?
關鍵是,蘇禮注意到了他的履歷,是已經在紅山關駐防了五年的!
他首先是在西秦最西邊也是最艱苦的邊境上堅守了五年,然後纔在見到君王時露出了一些‘迫不及待’……
但是蘇禮能夠感受到姬正的情緒波動這王兼卻感受不到,他在見過君王之後立刻將人引入關內,並且將姬正安置在了關內最中心也是最好的一處房子中……
“陛下,紅山關簡陋,還請海涵。”他看着屋內雖然努力打掃乾淨,卻依然又被關外風沙所弄髒的地面不由得有些沮喪。
姬正看了眼他臉色不是太好。
卻不是因爲此地簡陋,而是因爲眼前這個守關之將花費了太多的心思在這些無用之事上!
這次王兼感受到了姬正的不滿,卻還以爲是真的是因爲他招待不週所致,所以心中一苦吶吶不敢言。
蘇禮見狀心中暗笑,但卻也有些於心不忍地站出來打圓場道:“行了,陛下連日趕路已經疲憊,先讓陛下以及一衆衛士休息一日,明天我們再談守關大計如何?”
姬正聽了微微頷首,所以揮揮手說道:“你先下去吧,把關內事務處理好,明日一早寡人就要過問。”
王兼連忙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
“蘇先生,你看看這傢伙……真是……”姬正有些生氣。
蘇禮則是彷彿調侃一般的說道:“你啊,如今是秦王正而不是公子正了,君王當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心中有不滿,也別讓手下這麼容易就看出來啊。”
姬正聽了微微一愣,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但是隨之心中又是一暖。
到了如今,還能夠以這種語氣這種姿態與他說話的,也就只剩下蘇禮了。
他登上王位後就自稱寡人,因爲君王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啊。
所以他分外珍惜與蘇禮之間的這份情誼。
“好吧,我下次注意就是了。”姬正決定在蘇禮面前不再稱孤道寡。他問:“不過先生覺得,那王兼如何?是否能夠擔得起守護紅山關的重任?”
果不其然,這王兼得一番操作反而是讓姬正將他給看輕了。
蘇禮只是微微搖頭道:“這種事情我也說不準,不過看他的履歷,已經在這紅山關駐守五年了……不是都沒出事嗎?”
姬正聽了似乎受到了一些提醒……他自從進入安陽城起就沒有操心過紅山關這邊的事情,以至於都忽略了這大秦西疆的這個最重要關口。
這並非是紅山關守將無能……恰恰相反,這或許是守將極有才能的表現!
邊關要地,最重要的本就是維穩。
“那就請先生幫我一起品評一下這爲紅山關守將王兼吧……六方作戰,我這手底下真的是沒人了啊。”姬正嘆息一聲,也是覺得苦惱。
蘇禮對此也只是應諾,這本就是他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