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乙寧不清楚他們之間的規則,想着接下來就是分配自己這方商隊的貨物了吧?卻沒想到,那二十來個樑國人卻把目光齊刷刷的放在他們幾個瞧熱鬧的看客身上!
原來,山民彪悍質樸,相比起山那邊的山民,他們更瞧不起沒有勇氣之人,這也就是那官員作派的傢伙明明不能打,也要衝上去揮兩下王-八拳然後自己假裝受傷倒下的原因!
看着幾個樑人不懷好意的接近,婁小乙就嘆了口氣,果然,看熱鬧是不對的,兩面不討好。
但還未等他開口,那一家四口中的女子卻先他一步有了動作,她輕輕的拍了拍手中的襁褓,立刻,一聲聲嬰兒的嗓音,卻哭出了鬼哭狼嚎的感覺!
隨即,襁褓中爬出了一條物事,大頭小身子,有點蠑螈的樣子,十分的詭異,
不管是樑人,還是大越人,站着的紛紛跪倒,躺着的也要翻過來趴伏於地,口稱嬰母!
邊陲之地多怪異,婁小乙知道,這是碰到了蔥嶺土著的神教了。
女子也不說話,那蠑螈嚎了幾嗓子又縮回了襁褓之中,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蔥靈範圍,無論是大越一側,還是樑國一側,山民們都信-教,沃教。
沃教有聖嬰,而負責飼養保護聖嬰的就是嬰母,在沃教中的地位超然,是不可輕侮的存在;這不僅僅是她們的地位,也是因爲沃教的戰鬥力就表現在這些嬰母和她們的聖嬰上。
說白了,這就是個以飼養靈寵爲擅長的修行門派,只不過她們飼養的靈寵很單一,就是靈蠑螈一種;而她們的道統卻更偏向道法中的咒法一脈,再加上特殊的環境和受衆下,獨特的圖騰文化,就有了沃教的成型,也是這個世界中一個生命力很悠久的道統,世人常以邪-教稱之,其實不過是不瞭解她們的傳統文化,接受不了她們更偏於祖先遺留下來的文化方式的原因,而不是這個教門做了多少惡,殺了多少人。
也不用嬰母再多說什麼,打架的雙方再互相攙扶起來,摟肩把臂,互致問候,渾不覺的對方肋叉子就是方纔自己給擂斷的,
這就是蔥嶺山民的相處方式,蔥嶺兩側,他們既分屬兩個不同的國家,也同爲沃教一個信仰之下,在融合中對立,在矛盾中生存,很難說是國家對他們的影響更大些,還是信仰是他們唯一生存的倚托,
這樣的方式很難在世界上其他國度中存在,因爲不具備蔥嶺山民這種野蠻和質樸共存的稟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又哪裡有相同的文化,相同的性格?
這起碼教會了婁小乙在未來的修行中怎麼面對不同的理念,他還在成長中,看到的世界太小,眼光太侷限,經歷的也不多,雖然相比普通凡人來說他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但在修行人中,他是真正的螻蟻。
好在,他從來也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也不是個正義感爆棚的人,雖然他不記得自己的前世到底是誰,但前世的他給他留下的理念,仍然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他。
財貨當然不會再分了,一場架,雙方是什麼也沒得到,唯一的收穫就是大批的傷者,皮肉傷是普遍現象,傷筋動骨的也大有人在,但蔥嶺山民的強悍在此時也表現的淋漓盡致,爬上驢子繼續趕路,彷彿就是一場小的不能再小的糾紛,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商隊繼續趕路,因爲旅客中有嬰母隨行,山民們的態度變的極其的恭敬,那不是外面世界下位者對上位者的虛情假意,阿諛奉承,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尊敬。
有一名嚮導和六位護衛緊緊的衛護着他們,彷彿這一家四口才是馱隊中最珍貴的物事;
同樣作爲旅人,婁小乙也享受到了這樣的保護,但樸實的山民對嬰母的敬是真心實意的,對他這樣膽小如鼠,躲在女人身後的無能之輩的不屑也是毫不掩飾的。
他無所謂!
不是每一次的事件都需要站出來充英雄,裝大贔,有時候看別人裝贔也很有趣!
在他的感覺中,這個女人的修爲境界應該在食氣後期,和他有着本質的區別,但那頭蠑螈有什麼特殊之處他卻一無所知,如果有爭端,他會第一時間斬了那東西……
也不過是一種預案,基本不可能發生,這女子表現的很低調,這也是修行人的本質,不奇怪。
夜晚的宿營,一家四口也被安排在最中心的位置,當然,這地方就沒婁小乙什麼事了;第二天,他主動的和一家四口保持了距離,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雖然他不想出風頭,但也沒興趣天天去面對別人的白眼。
落到了最後,自然就和兩名兜底的山民護衛攪合到了一起,有鑑於他在混戰中旁觀這樣拙劣的表現,即使是不太喜歡動嘴的蔥嶺山民也忍不住語帶譏諷,
“照夜人一直就是這麼軟弱麼?照夜男人甚至都不敢加入一場明知不會有死亡的戰鬥!我真懷疑照夜國是怎麼生存下來的?是靠四處聯姻麼?”
婁小乙實在是不想和這些滿腦子肌肉的山民矯情,可閒着也是閒着,事實上,這段旅程對他來說實在是有點太悶了。
“首先,就歷史而言,照夜比大越要長的多,你們嘲笑照夜,就像夏蟬嘲笑青鳥,要比較誰的生命力更茁壯?
一個整日被揍的鼻青臉腫的人,偏要跑到別人面前誇耀他的勇猛,就彷彿渾身的傷疤就代表了他的榮耀,不可笑麼?
照夜是否強大,怎麼生存,照夜的鄰居很清楚,可惜,大越還沒資格知道這些!
至於你們在冰川上的遊戲,這些把戲照夜小孩子會玩,但長大了不會,誰小時候還不不懂事幾天呢?”
鬥嘴,山民又如何是照夜士子的對手,但他們死死咬住了一點,
“你一個有手有腳的年輕人,卻全程在別人的保護下,就像個嬰兒,甚至嬰兒都比你要管用些!”
婁小乙就很認真,“請你們搞清楚一個事實,我是花了錢的!
整整五十兩銀子,放在大越國足夠一家數口生活一,二年的銀子,我又憑什麼給你們?
不就是讓你們出力麼?如果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我花這銀子幹嘛?我家又不是開礦的?
這是交易?明白?
你們有力氣,那就出力!別人有銀子,那就出銀子!各人各有擅長,當官的,讀書的,經商的,打魚的,捕獵的……你們賣的就是力氣,現在卻來怪我不能保護自己?
那你要是去買鐵器,鐵匠是不是可以說,愛買不買,不滿意就自己打去?
還好意思說戰鬥,你們既然收了銀子,就應該負擔起責任,現在可好,毫無道理的就把客人置於完全沒必要的危險之中,還怪客人不夠勇敢?
我給你們五十兩銀子,就是爲了跑來這裡被人揍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