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童子各拿把掃帚在那裡假模假式,婁小乙則關上塔門,從頂層穿出,直往鎮上飛去。
普通凡人不能在塔中久留,過強的靈機對凡人來說就是種傷害,他們兩個在石塔邊上有座小房子,這是規矩。
婁小乙徘徊在矛尖鎮上空,靜靜的注視着這個普通的人類城鎮,裊裊炊煙升起,和高海拔下的雲氣糾纏在一處,彷彿人間仙境一般。
認識一片土地,一方人物,他有自己的方式;怎麼在這個地方生存修行下去,他也有自己的方式,又何必問別人是怎麼做的?
找了家小酒鋪,不願意去大酒樓只是因爲自己這身行頭,尤其是背上的劍匣太惹眼,他沒有摘下來的打算,既然現在只能安心做他的劍修,就必須養成隨時劍匣不離身的習慣,就像內劍的劍丸隨時都在泥丸宮中待命一樣,不能因爲顯的與衆不同就摘下它,哪怕他覺的很難看。
這是一個充斥着汗臭腳臭和劣質烈酒味道的小酒鋪,他以爲自己這樣做能更貼近生活,但他錯了,能把自己扔進這樣場所還怡然自得的一定是高人,但他不是,
於是走在小鎮上逐漸開始繁華的夜市中,找些小吃裹腹,這種感覺比在酒樓中更讓人舒服,他不嗜酒,只是場合下偶爾爲之;也不嗜煙,雖然在穹頂老煙槍比比皆是;他也不嗜肉……在他的生活中其實是有些寡淡的,這是習慣。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冰糖葫蘆串,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弱點,在小販驚訝的目光中,連草靶一起買了下來,這是好東西,解暈血!
整個夜市數裡來長,充滿了祥和,蟊賊絕跡,戻氣不再;攤販們和顏悅色,恨不得把貨物白送給客人,食客們堅辭不受,五文的東西就恨不得給十文!
溫文儒雅,謙讓禮貌,彷彿大治之世,桃源之地!
他知道,都是這劍匣鬧的!彷彿有一種奇特的魅力,把所有人一瞬間都變成了聖人!
僅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上一位軒轅鎮守的性格-嫉惡如仇!
繼續逛下去已經沒什麼意義,當所有人都用假面來面對你時,你自己都會覺得無聊!他很想知道,如果每天他都來這裡逛一趟的話,會不會把這個夜市給逛黃了?
臨近走出夜市,總算是碰到了一個真情實意之人,一個七,八歲的女娃眼淚汪汪的看着他,拉着婦人的手,哭泣道:
“就是他,就是他!他把街上的冰糖葫蘆都買光了……”
婁小乙就尷尬的看着這個溫柔的女人,婦人裝扮,因爲韶華變幻,好像也不能準確的判斷出她的年紀,他也沒噁心到使用修真的手段,
說她年輕,但她眼角流趟的卻有歲月的痕跡;說她已到中年,但緊緻的皮膚卻比小娘子還吹彈可破,
她也算是個修行中人,不過境界極低,只是勉強練氣小成,像她這樣的情況在凡間有很多,因爲各種各樣原因感了氣,又因爲各種各樣原因沒能堅持下去,準確的說,就是個比普通凡人稍微強壯些罷了,
“這個,雖然買了,但我可還沒吃呢!”
變戲法一樣的從手中變出兩串冰糖葫蘆,塞進女娃的手裡,立刻便止住了她的哭泣,
婦人歉意的微笑,言談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風範,從繡帶中摸出四文錢遞過來,婁小乙搖搖頭,哈哈一笑,轉身離去,
這小小的山腳下的鎮子,也有如此風流出色的人物呢……
第二日一早,便有十數人登山而上,雖然其中老邁者還佔了大多數,但山民出身的他們,卻沒人把這樣的山包看在眼裡。
婁小乙沒有下去迎接,更沒有禮賢下士的去鎮裡和大家相見,坐到什麼位置說什麼話,作爲軒轅的鎮守修士,他必須有自己的威嚴,平易近人是分場合的,
仙威這種東西,很多人還就吃這一套,你表現的和一個凡人似的,吃住不分彼此,倒會讓有些人失了敬畏之心,反而生出某些不該有的念想來。
這十數個人都是鎮上的主事之人,他們的所謂官職婁小乙也懶的一一辨別,只知道爲首的老者是這裡的長史,然後有佐官少史,再然後就是亂七八糟的議曹,法曹,功曹,倉曹,戶曹,賊曹,兵曹等,
矛尖鎮的人口加起來有近十萬衆,鎮中偏大,城中偏小,就全靠他們這些人平時維護秩序,法度,日常運轉,能不出什麼大亂子,也很不容易。
雖然看起來一個個腸肥腦滿的,但這是改變不了的現實,無法杜絕。
在五環修真世界中,凡人掌權者有一個好處,不用考慮兵禍天災!所以也不用招募太多的兵士,能維護本地治安就好。
在這裡,凡人之間的戰爭打不起來,因爲修士就會解決一切;山精水怪鬧騰不起來,修士自會解決;自然天災也自有修士頂上,所以其實也是比較輕鬆的。
當然,基本上也沒有向上的發展前途,老死故地就是他們唯一的歸宿,所以吃的胖些也能理解,沒什麼理想,不吃點喝點,還能做什麼呢?
長史姓王,是鎮上最大家族的族長,這一般也是修真門派挑選凡間管理者的習慣,大族總是說話管用些,有很多小門小戶比不了的優勢,這是現實,不可忽視。
雖然上師未必會看,但長史還是命人呈上了矛尖鎮的名冊,法治,案犯,等等涉及民生基本的一些東西,這是禮貌,也是表示臣服的一種方式。
上師果然一眼未看,也不是婁小乙如此,任何一名鎮守修士,矛尖鎮的,或者其他地方的,東南域的洱海的,都不會看,誰看誰傻!
這就是一種儀式而已。
和大家交談了半個時辰,主要就是矛尖鎮的風土人情,氣氛很好;當地人只揀好的說,上師也只揀好的聽,其樂融融。
臨走,鄉老們請上師訓話,一羣半大老頭子聽一個年輕人訓話這透着滑稽,但修士的年紀又豈是他們能看穿的。
“我沒什麼好說的,就兩點。
關於民生,不提富足,爲民有糧這不難做到,沒有上派,沒有苛捐雜稅的,如果還街有蜉骨就不合適……
法治之斷,做不到盡善盡美,但只需牢記留人一線,也大約錯不到哪去……
總之,你們不給我找麻煩,我就不會給你們找麻煩,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