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中傳出杉仁的聲音,可這一刻的展不歌,腦子裡已經被絕望和痛心充斥,什麼都聽不見去,誰的話也聽不到了。
瘋狂的奔跑,把杉星沫緊緊抱起,看着杉星沫蒼白虛弱的臉,他怒欲狂。
臉色越來越猙獰,咬牙切齒間,暴戾怒吼:“死,全都給我死!”
吼聲彷彿厲鬼在咆哮。
咔嚓!
全身力氣聚集在右手之上,藍脈神劍在他手中綻放着縷縷藍色幽光,儘管還沒有出鞘,卻已經叫人感覺到一股膽顫的感覺。
強有力的右手狠狠拔劍,一切都不在乎了。
咔嚓嚓!
猛力一拔劍,可藍脈神劍竟然紋絲不動,劍鞘彷彿生根在劍身上,根本拔不出來。
展不歌低吼,再次狠狠拔劍。
咔嚓嚓,一陣陣鏗鏘聲傳出,劍卻依然拔不出來。
“給我開!”
低沉的咆哮傳出,他好像已經瘋狂了一樣,因爲太過用力的拔劍,整個右手已經血肉模糊。
“醒來!”神劍陣陣嗡鳴,一聲怒斥傳來。
是杉仁的聲音,在怒斥出這一句後,他的聲音似乎變得虛弱了很多,再次開口:“拿出混沌瑰種,也許還能保她一命……”
展不歌心神震顫,杉仁的這聲怒斥,終於將他震醒,隨後那句話則毫不亞於一株神藥突然出現在面前,一下子驚醒了他。
混沌瑰種,儘管不知道這種子能有什麼用,但展不歌二話不說,從脖子上一把將混沌瑰種扯下。
“怎麼做!”因爲慌亂他的聲音有些暴躁,目光血紅,緊緊抱着杉星沫。
神劍震動,傳出杉仁的聲音:“放置眉心牽引魂魄,留待以後重鑄肉身,但究竟能不能重鑄,一切全靠你……現在,我給你解開神劍封……”
杉仁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漸漸已經聽不清楚,最後,徹底消散。
對此,展不歌沒有任何關注,所有心神都緊繫在杉星沫身上。
而在他四方,幾乎所有人族和妖族都跪倒在地上,只有寥寥幾個實力較強的築基強者和金丹大能保持直立,唯一醒目的,就是古月的弟子,一個個以劍撐地,死不彎腰。
嗡!
一陣奇異的嗡鳴響起,天地間頓時風起雲涌,大片的雲團聚集在一起,暴風如同鞭子一樣,狠狠抽打着大地。
風越發劇烈了,碎石翻滾,樹枝斷裂。
一頭猶如山嶽般龐大的飛禽降臨。
這是一頭青色的鵬鷹,根根羽毛猶如鐵水澆築,在陽光下閃爍刺目的光輝,青色鵬鷹的目光,彷彿是兩柄天劍在掃視衆生,但凡被其掃到的人,都感覺頭皮一麻,深刻的恐懼浮上心頭。
“將大聖釋放。”
一道聲音傳來,如同蒼天在語,整片大地到處迴盪着這聽起來平淡,卻霸絕天宇的話語。
是這頭鵬鷹在講話!
無數人驚醒。
能發出人言的妖族,除了天賦異稟的天妖外,必是金丹以上大妖。
“傳聞中化玄境界的大妖……”
大片大片的人驚到心臟顫抖,化玄大妖……人族必亡。
之前的處境,人族就已經夠危險了,現在,竟然出現瞭如此可怕的大妖!
這一切究竟是因爲什麼!
“它口中的大聖是什麼?誰能釋放,快釋放啊!”
人族中有金丹大能驚怒的喊道。
譁!
衆人頭頂將一片天空都染成青色的大鵬鷹,悄然間揮動那一雙彷彿遮天蔽日的翅膀。
嗡……狂風頃刻大作。
驀然,席捲天地的狂風,化成了無數透明的風刃,只見鋪天蓋地的風刃,彷彿是下雨一般傾灑下來。
頓時,無數血肉被破開的聲音傳來。
只見這如天劍雨一般的風刃,切開無數人的身體,洞穿而過,射入地底。
這風刃竟然比只精鋼鐵劍還要堅韌和鋒銳!
大片的人死去,血狂灑,流成了河。
恐懼,一瞬間佔據了所有人的內心,但人羣只剩下了瑟瑟發抖,無人再敢多言一句話,沒有人敢亂動一下。
北炎深深把頭顱低下,身形隱藏在人羣裡面,全身顫抖,目光中有無盡的驚駭和後悔,他早該走的,早一點離開,就不會有事了,現在,幾乎已經絕望,在化玄大妖之下,所有人都要死,哪怕這裡的人有千百萬。
就如同剛纔,大妖只是振翅,就死去了成片的人,如果運轉玄通,無人倖存。
而在世人震驚之中,天地中傳出一聲怒吼。
“師姐,師姐!”
無數人羣和妖獸的中心,展不歌抱着杉星沫漸漸冰冷的身體,仰天長嘯,血淚狂灑。
只見杉星沫越來越虛弱,紅脣已經徹底變得蒼白,面色如紙,彷彿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展不歌悔恨交加。
他恨自己還是不夠決斷,後悔自己還是不夠機警,明明已經拿到了平反一切的神劍,可還是遲了一步,這悔恨,讓他欲發狂。
“不歌……不要這樣。”杉星沫越發蒼白冰冷的手,虛弱無力的伸向展不歌的臉,最終卻因爲無力而摔落。
展不歌猛地抓住這隻手,冰涼入心,讓他狠狠顫抖着放到自己臉上,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杉星沫,在這一刻,除了杉星沫,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幕幕回憶浮現心頭,肅劍峰巔的快意灑脫,寒譚中動心的遭遇,月光下,白衣飄飄的杉星沫,一曲笛音渺渺,美的顫動人心,最後那一日偷偷的一吻,定格在展不歌腦海,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化成最劇烈的毒藥,在撕裂展不歌的心臟。
疼,好疼,疼的他想要竭斯底裡的吼叫,疼的他想要用手中劍,殺盡天下人。
幾根纖纖玉指顫動着摸索到他的臉上,擦去他流淌的血淚。
杉星沫蒼白的嘴脣輕啓,聲音顫抖:“不歌……能不能給我聽一遍殘月念星……”
聲音如泡沫,彷彿一碰就會消散,這一刻的杉星沫,柔弱的叫人心顫。
殘月念星,念星,念星……星沫,原來這首曲子,真正的含義是這樣的……
殘月,是我,星是你……
展不歌眼眶熾熱,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全身,他想瘋狂的大吼,這種衝動讓他全身發抖。
最終,他壓下無盡的痛苦,點頭:“好,好,我吹給你聽。”
他哆嗦着雙手,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根笛子,笛子是白玉所鑄,正是杉星沫以前常用的笛子。
橫笛在前,展不歌的嘴脣顫抖,血淚流在嘴裡,在白玉笛和嘴脣間拉扯出一絲絲黏稠的血線。
嗡!
在這屍山血海中,在無數顫抖的人和獸羣中,在似乎能毀天滅地的大鵬鷹的注視下。
一曲笛音嫋嫋傳出,委婉,卻盪滌人心。
無比清脆悅耳的笛音,在寂靜的血泊上回蕩。
笛音悲慼,濃濃的悽苦,纏繞人心。
滴答!
一滴淚流下,杉星沫美麗的眼睛閉上,眼角有晶瑩殘留,她絕美的臉龐上掛着一絲微笑,撫在展不歌臉上的手,驀然間掉落在地上,砸在血泊裡,濺起點點血色漣漪。
笛音一顫,卻依舊傳出,展不歌雙眼緊緊閉合,淚水,頃刻佈滿了臉龐,和着臉上的血,滴在笛子上,滴在杉星沫雪白的胳膊上。
直達人心的笛音,瞬間變得低沉,無盡的悲意蔓延,天地寂靜,無數人的心顫抖。
這一刻,展不歌的笛音,在這屍山血海中,在大敵臨頭之下,成爲了一幕悽婉斷腸的畫面。
嗡,青色玄光熾盛。
“將大聖釋放,不然,全都死!”
蒼勁狂暴的聲音再度傳出,可怖的威壓轟隆而下,天空大片陰雲從各方匯聚在一起,其中電光閃動,雷雲壓頂,幾乎有滅世之勢。
所有人的心狠狠一顫,從悲慼的笛音中醒來,這才記起形勢的嚴峻,恐懼再次籠罩人心。
但很快,世人發現,那一縷笛音依舊沒有散去,反而越發流暢悅耳,漸漸的,幾乎美妙的叫人沉醉。
展不歌竟然在這大悲之下,通曉了笛藝,一曲笛音,好聽的叫人迷失,只是太過悲慼。
笛音連轉,漸漸到達這一曲的高潮,在笛音中,衆人彷彿看到了夜空,在夜空上,一顆星大亮,亮的刺目,漸漸化成一到曼妙人影。
星月之下,山巔之上,白衣飄飄,笛音嫋嫋,吹笛人如瀑的長髮迎風而動,曼妙身姿一點點轉動,在衆人似乎要看清其絕世面容時,畫面如泡沫消散,笛音戛然而止……
一曲終了。
展不歌的眼睛,顫抖着睜開,其中流露出一抹心顫的哀意,足以感染千萬人。
他小心翼翼的將這白玉笛子收起,目光轉向杉星沫,其中濃濃的悲意,徹底佔據了所有的瞳仁。
伸出手,將放置在杉星沫眉心的混沌瑰種取下,綠色的種子在他手中散發着點點光芒,彷彿有一道人影飄進了裡面,最後消散。
一切平靜。
展不歌一動不動,抱着杉星沫,臉上無喜無悲,神色一動不動。
以前,我以爲男人最重要的是尊嚴和大義,這些甚至凌駕於生命之上,但現在,還有更高於男人尊嚴的東西,是你……
先睡一會,以後我再叫醒你,放心吧,我一生誓言不多,不過但凡立下的誓言,天難擋,地難阻,傾盡天下,我也要將你救活。
……
去他的人族大義,去他的大局爲重,從今天起,一人擋我,我殺一人,萬人擋我,我屠萬人,天下不論人族還是妖族,若敢來阻我救你,我就和整片天下爲敵。
一切心思,都在他眼中凝聚,不知不覺中,他眉心漸漸凝聚出一抹虛幻的彎月。
古月決第二月,新月,竟然在這一刻成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眼前重要的是,揮灑心中的痛和怒。
“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若還不將大聖釋放,這千萬人族,全部都死。”天上遮天蔽日的青色鵬鷹再次開口,鷹目銳利,話語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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