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王世子聽到了一個有點陌生的稱呼。
他不動聲色，和阿菀一塊兒睡了。
等到了阿菀醒過來，坐在被窩裡打哈欠的時候，蕭秀也慢吞吞地醒過來。
他還給阿菀擦臉。
“三表哥是誰？”
“唐王府的狼哥。”阿菀就呆呆地沒醒神兒地回答了一下。
蕭秀點了點頭。
他在東宮的時候的確記得是有唐王府的一位三郎新認回來的。
是一隻大狼，太子還去圍觀過，順便把自家長子給放在了大狼的肚皮上一回。
小皇孫趴在大狼毛茸茸的肚皮上可開心了。
蕭秀當然也知道阿菀最近在宮中跟一隻大狼玩兒得好，點頭說道，“三哥很好，以後我去見見它。”論起來，三郎該算得上是蕭秀的堂兄弟，不過那個什麼……別看三郎長得威武雄壯，其實歲數兒未必比河間王世子大，蕭秀厚着臉皮就問人家叫哥也是沒誰了。
見他不多問了，阿菀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覺得蕭秀還真的蠻相信自己的，不然若是一個非常細心的，還不得把三郎的祖宗都給問出來呀。
“行。等過一陣子咱們就去看三表哥。”阿菀一口答應了也就算了，只是因最近好忙碌，也沒時間去唐王府。倒是唐王府下了幾次帖子邀請阿菀過去，阿菀覺得自己實在不好意思推拒唐王妃的熱情，雖然沒上門，可是自家三表哥最喜歡的肉乾兒卻叫人給送去，過不了多久，唐王府這換嫡女與庶女的一段公案就這麼慢慢地消散了……京都每天八卦這麼多，能撐得住一個月的都實在不多了。
阿菀覺得這樣兒挺好的。
雖然說唐王府這鬧得厲害叫人都知道唐王妃的無辜，可是其實說起來，也是叫唐王府的家事都暴露在人前。
那些八卦的人說起來的時候，不是說琳琅郡主可惜了，就得提提琳琅郡主是狼窩裡長大的，然後再同情一下。
阿菀其實沒覺得琳琅郡主有什麼非需要八卦的人好同情的。
什麼粗俗，野人，沒規矩……人家琳琅郡主完全沒有這些問題，而且在宮中先學了幾日女子宮中的禮儀，學得似模似樣，如今跟着禁衛在練武，也學得不錯，還學了一肚子的兵書，聽說還學會了“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因此還學會了管理糧草輜重……雖然琳琅郡主爲人有些冷淡，不過卻十分敏銳。對於她真心親近的人十分用心，最近還親自登門拜訪，對太夫人十分尊重，給阿菀帶了……一堆皮毛。
胖糰子捧着手裡的皮毛，看着琳琅郡主沒什麼表情的臉，感動得一塌糊塗的。
“這些皮子……”見皮毛裡還有一張大大的虎皮，這真是稀罕了，太夫人都覺得琳琅郡主給阿菀的東西有點貴重了，忙對琳琅郡主笑着說道，“這阿菀小小年紀，哪裡用得上這樣貴重的皮子。”
她見琳琅郡主生得美貌非常，眉目之中帶着幾分凜然，不由心生好感，笑着請琳琅郡主飲茶，見她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幾分優雅，雖然這優雅有些生疏，明顯是才學會的，不過也很難得了。
人家是才學的，就學得這樣好，還要啥多餘的呀。
“沒關係。給阿菀鋪牀上。”這糰子特別喜歡到處打滾兒，琳琅郡主覺得還是不要叫阿菀凍着。見這糰子感動得一塌糊塗，眉梢兒微微一動，對太夫人緩緩地說道，“狐皮是三郎送給阿菀的，冬天了，叫她多穿點。”
三郎一直都覺得自家姐姐身上沒毛兒，不抗凍不說，還不好看，因此都找不着婆家……好不容易發現這世上還有這麼多沒毛兒的人類，三郎就深深地覺得，怎麼也得給自己的姐姐叼回山上一個當壓寨郎君。
哪怕不會狩獵搶劫的，給自家姐姐暖被窩總行了吧？
因此三郎最近天天忙着進山裡去帶着自己的小弟狩獵，想多積攢點兒皮毛，往後給姐姐當聘禮。
它很努力地工作了，攢了不少，想到還有兩隻崽兒是自己罩着的，因此送了阿菀一些，送了十皇子一些。
十皇子的叫人送去七皇子的門上，阿菀的琳琅郡主卻親自送來。
因三郎覺得糰子也沒毛，這大冬天的還不凍死這糰子啊，因此很慷慨，送的都是最豐美華潤的皮毛。
阿菀又抱着狐狸皮感動得哭了一場。
“真的，真的太感動了，三表哥的心尖尖兒……”她覺得三郎的這份心意跟別人的都不一樣，別人的禮物她還可以分享，可是三郎的萬萬不能，急忙求老太太拿着這新得的狐狸皮給自己做好看的衣裳，這才自己拉着琳琅郡主說話。
琳琅郡主對阿菀充滿了耐心，雖然話不多，可是卻每每阿菀問什麼都必然有迴應的。倒是阿菀，從前裝模作樣地看了些種田文，因此就格外上心了，還問琳琅郡主山裡都有什麼好吃的。
琳琅郡主想了想。
“肉。”她簡單地說道。
“什麼肉？”
“能吃的肉。”山裡除非冬天，其他的季節其實日子並不難過，琳琅郡主想了想慢吞吞地說道，“野豬，野兔，狐狸，老虎……”
初時狼羣也不敢招惹厲害的野獸，可是等琳琅郡主開始動腦筋的時候，她發現原來運用一些額外的東西是那麼的好使，不然她也不能之後還想到把鐵爪和皮甲套在自家狼兄狼弟們的身上。她講了一些，見阿菀一臉嚮往，皺眉說道，“你不能進山。”
“誒？”
“危險。”琳琅郡主輕聲說道。
“好呀。”阿菀急忙點頭。
她的確對山上有什麼感興趣，可是卻不會非要鬧騰着進山叫家裡人爲自己擔心。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是可以隨便任性的。
“你乖。以後給你帶吃的。”琳琅郡主自己倒是時常回去山裡。
“不要肉，要野果子吃。”阿菀嘴饞，急忙強烈要求。
見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琳琅郡主下意識地顛了巔這顆軟乎乎的糰子，想到山林之間的確有許多十分好吃的野果，想到如今是冬天了，不由點頭承諾說道，“明年秋天，必然給你許多的果子。”
她說得鄭重，胖糰子也緊張兮兮地與她拉鉤約定，然而太夫人其實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都許到明年去了，誰還記得有這事兒呢？只是沒有想到，等到了第二年的秋天，琳琅郡主果然送了許多看起來很古怪的野果來給阿菀。
太夫人看着阿菀胖爪子裡捏着的野果，不由對一旁的韓國公夫人說道，“琳琅郡主信守承諾，這樣的性子倒是難得。”
琳琅郡主從不輕易開口許諾。
可是一旦許諾卻言出必行。
這樣的性子，叫太夫人看，比那些所謂的嬌滴滴的柔媚知禮的女孩兒更可愛一些。
韓國公夫人卻勉強地笑了笑，見太夫人看着胖糰子眉開眼笑地捏了果子就往嘴裡塞，見那些果子顏色都看起來十分奇特，樣子也怪，忍不住對太夫人輕聲說道，“母親，這一整年郡主可是常來咱們的府上，會不會……”
她有些擔憂唐王府對自家是不是有什麼圖謀，這圖謀大概就是琳琅郡主了。都說琳琅郡主野人出身，如今還在禁軍之中廝混，誰願意娶這麼一個看起來就有點兇巴巴的姑娘……怕不是回頭納個小妾，闔府都叫狼羣給吃了……
這麼兇殘，別說是郡主，就是公主也沒人敢娶。
韓國公夫人最近時常在外頭走動，也知道琳琅郡主的行情不怎麼樣。
有些門第的都不樂意娶這麼一個狼女。
沒根基想要攀附唐王府的倒是也有，不過唐王妃哪裡看得上這樣的人家。
韓國公夫人就擔心唐王妃這是看中了自家的孩子。
雖然說京都之中二房韓瀟已經定了太子妃的同母胞妹，可是韓國公夫人卻想着長房庶子韓譽尚未定親，雖然韓譽是庶子，可這孩子自己出色，已經混到了翰林院去，雖然只不過是微末小官不值得一提，不過能在翰林院鍍金，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韓譽雖然考得不錯，不過名次卻未必能去翰林院，想當初韓國公府還沒給他找門路，他自己就把去翰林院的事兒給辦妥了。
雖然花費不小，韓國公收藏的一幅字畫如今落在了韓譽這一科“老師”的手上，可難道想拜老師的少了不成？
韓譽卻偏偏有能耐自己就混到了“老師”的面前，自稱“弟子”了。
小小年紀就這樣了不得，雖然韓國公夫人也知道韓譽必定也借了韓國公府與安王府的勢，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韓譽是能幹的庶子。
琳琅郡主那樣的條件，能嫁一個這樣的庶子沒準兒也是願意的，若是韓譽娶了這樣一個媳婦兒，那柳氏豈不是又要囂張起來？
唐王府……會不會攛掇韓譽奪爵？
“不過是郡主喜歡阿菀，你想多了。”太夫人皺了皺眉對韓國公夫人緩緩地說道，“你在外不要露出什麼，這京都誰都不是傻子，你露出痕跡，不僅人家唐王府面子不好看，你自己也要落個自作多情的名聲。”
叫太夫人說，人家唐王府肯定沒有看上韓譽的意思，不然怎麼這麼久也不提婚事？只怕不過是琳琅郡主喜歡阿菀罷了。見韓國公夫人杞人憂天，想到她從前雍容，可是打從韓譽高中，露出了崢嶸，一看就是個了不得的性子，韓國公夫人到底是擔心了。
“阿譽已經對老大說了，絕不奪爵，你擔心什麼。”太夫人皺眉。
雖然韓譽是庶子，可也是長生的兄長，若韓譽真心與長生兄弟和睦同氣連枝，兄弟們擰成一股繩，這對韓國公府是好事。
“我如今也不知是什麼了，總是想這些。”韓國公夫人抿了抿嘴角，見太夫人沉默，便試探地問道，“母親，還有一事。”
“什麼事？”
“阿譽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不然……母親，我孃家的五姐兒是嫡出，知根知底，與阿譽年紀相仿，您看，不如說給阿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