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微微垂頭,臉龐因爲九龍冠上的珍珠拉出幾道暗影,陰鬱之色時隱時現,輕易還是不願意犧牲趙皇后。
可是後宮中能被他所用的人太少,也只有皇后娘娘能背起黑鍋,原本選個北地勳貴之女也可行,但是她背後的家族將來還能提供給楚帝幫助。
爲了以後,他只能暫且委屈秀兒了。
橫豎他等將來大權在握,一定補償秀兒,只是暫時不做皇后而已,秀兒從沒在意過皇后的位置,她一向對名利都不大看重的。
雖然有靜妃的前例,但是秀兒不是靜妃,秀兒沒有兒子,失去皇后位置,便一無所有了,有他暗自維護,想來後宮那羣妃嬪也不會追着她不放。
秀兒那麼愛他,爲他犧牲……正符合她的心意。
蕭陽淡漠的問道:“陛下覺得是哪位私自通敵?致使皇宮被反賊攻破,讓陛下蒙羞?”
這句話的罪名可就很重了。
本想開口的楚帝生生的嚥下了話,額頭密密全是冷汗,秀兒,秀兒……“朕以爲未必有人私通,看守宮門的侍衛統領也都是朕精挑細選的,對朕很忠誠。”
“那陛下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是意外了?”
蕭陽步步緊逼的態度讓顧衍皺了皺眉,屋子裡的氣氛格外沉重,壓得他呼吸都不絕順暢,女婿要做什麼?
楚帝爲何很緊張很猶豫?
他怎麼感覺此事會牽連很多人。
“蕭陽!”
“岳父莫急。”蕭陽聲音很輕,暗自拽了拽顧衍的手腕,“一切有我。”
再次面向楚帝,蕭陽聲音越發冷了,“陛下若是把此事當作意外處置,怕是很難服衆,以後皇宮的安危堪憂。”
他一步一步慢吞吞走向楚帝,環繞在楚帝身邊的閣老和六部尚書像被卡住脖子的鵪鶉,明知不妥,卻無人敢上前喝止蕭陽。
楚帝眼見蕭陽越走越近,身體僵硬成石頭,喉結緊張的滾動,色厲內荏:“蕭陽,你要做……”
“臣方纔站的有點遠,聽不清陛下認爲誰夥同反賊,何況陛下手臂受傷,臣可以幫陛下研磨。”
“乎。”
楚帝長出一口氣,好在沒說幫自己擬聖旨,用玉璽,反過來一想他有點喪氣,莫非還要感激蕭陽做得不夠分?
他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點?
“燕王殿下,臣可爲陛下研磨,這等粗事不該您來做。”
蘇義沒趕上楚帝遇險時,當時他正去御膳房安排今日楚帝的飯食,以及去後宮知會今晚由誰侍寢,後來皇宮起火,他知道大事不妙,旁人都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只有他趕去救駕,順便給皇后娘娘送消息。
緊趕慢趕,蘇公公還是沒能趕上,不過楚帝看他時,並沒懷疑蘇公公的忠誠,蘇義和馮信就是他的兩隻手,不可能自斷一臂,破壞平衡。
蘇義長袍下的雙腿顫抖着,賭氣般的瞪大眼睛,只有蕭陽能看到他眼大無神,內心的恐懼。
不過蘇義也算是難得。
比那羣朝臣要有骨氣許多。
楚帝有諸多的不是,身邊的人對楚帝也不算是全然無情,可惜……他們的忠誠和難得楚帝卻不知珍惜。
“蘇公公爲皇上用璽,早一點揪出真兇對朝政也有好處,否則京城的九門不知還要封鎖多久。”
“燕王殿下,奴婢……奴婢看反賊幾乎都被誅殺,宮外的狀況也沒受太大影響,京城百姓需要出城,外面的客商也要進京,九門還應儘快重開。”
“皇上,您覺得呢?”
蕭陽似笑非笑般把問題直接拋給楚帝。
“蘇義,你給朕退下去,朕同朝臣議事,哪有你這奴才插嘴的餘地?”
“……奴婢遵命。”
蘇義眸子暗淡,倒退出去,本來他阻止蕭陽,楚帝是滿意的,可奴才就是奴才,見識太少,再培養都是個眼皮子淺,蘇義偏偏提起九門,這不是揭楚帝傷疤嗎?
出了側殿的門,蘇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死死掐了一把自己顫抖的雙腿,捂嘴哎呦了一聲,馮信從遠處走來,向蘇義笑了笑,蘇義啐了一口,似勢不兩立一般掉頭而去。
馮信扯了扯嘴角,眼裡卻也露出譏諷不滿。
“乾爹,咱們要不對蘇公公……”
這話也出現在蘇義徒弟的口中,兩人幾乎同時喝止了手下胡言亂語,此後卻彼此越發看對方不順眼,當然私底下沒少互通有無,暗暗傳遞不少的消息。
楚帝把他們當作棋子奴才,他們卻不甘心最後被楚帝犧牲掉,各自給找了一條後路,雖然照顧的人不同,但也算是殊途同歸。
“皇后誤朕。”
“陛下。”
顧衍一聽楚帝提起皇后,靈光一現,莫非皇上讓娘娘背黑鍋?太不像男人了,怎麼關鍵時候讓妻子承擔一切罪名?
蕭陽不動聲色擋住顧衍,背在後背手指搖了搖,又比劃了一個手勢,顧衍抿了抿嘴脣,眼眸閃爍,先聽女婿的,不過女婿阻止不了楚帝,他會出面力證娘娘清白,絕不能眼看着娘娘被楚帝欺負。
他已經不是當年無力保護髮妻的窮小子,今日他肯定能護住娘娘周全,雖然娘娘總是高深莫測的,但被楚帝傷害的話,她一定很難過,該怎麼安慰娘娘呢?
回去問問小暖娘娘喜歡什麼。
“當日朕封御前統領是皇后推薦的,看守宮門的侍衛也多是皇后建議,朕不該聽個女子的話,一時失察,朕本想着皇后提前來京城會比朕知曉侍衛的忠誠,沒想到他們懦弱無用,辜負了朕的信任,皇后……皇后干涉朝政,所薦非人,該罰。”
楚帝痛心疾首,對皇后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朕決定昭告天下,廢趙秀兒皇后……”
“陛下且慢。”
蕭陽清清淡淡一句話成功壓下楚帝的暴怒,問道:“不知皇后娘娘推薦的宮門侍衛是哪幾位?”
楚帝早有打算自然準備充分,把懦弱只顧逃命的侍衛名字說了一遍,眼裡閃過一抹得意,“這些人都是皇后所薦,他們先騙皇后,又藉着朕對皇后的信任騙了朕,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臣怎麼記得這些人不是娘娘推薦的?”
蕭陽從袖口掏出一本皇宮侍衛當值的本子,慢悠悠的翻看起來,“好在臣在皇宮起火時就讓人封了內侍房的記載,您說的名字入職都同皇后娘娘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