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震驚,姜氏將要去北地燕京?
只爲了主持嘉寧郡主的及笄禮?
誰都不會相信理由如此簡單,姜氏還是不願讓顧衍尚主才躲去楚帝和紀太后絕對不會去的燕京。
其實長公主性情沒什麼不好,公主死了駙馬再嫁也不是不能接受,然而姜氏就是死硬着不肯鬆口,已經有人猜測楚帝會忍姜氏多久了。
曾經姜氏對楚帝有恩,皇帝最是翻臉無情的人。
偏偏在楚帝和紀太后對姜氏不識擡舉最爲不滿時,顧衍立下大功,而且同蕭家搭上了關係。
楚帝不想在復套之戰上一無所獲,他不可能不拉攏顧衍。
顧衍在京城時,曾經嚷嚷過爲伯母養老送終,當時大多數人都會調侃顧閣老幾句,並沒把顧衍的話放在心上,畢竟姜氏是顧徵顧律的嫡母,庶子該孝敬嫡母。
如今很多人更不敢得罪姜氏了,有了顧衍的孝心,姜氏做什麼,便是紀太后都不敢攔着。
姜氏嘴角勾出驕傲的笑容,指着三個兒媳婦道:“你們別慢待客人,我有些累了。”
她直接扶着錢嬤嬤的手走了出去,依然挺拔的身影沒入陽光之中,刺得屋中的命婦眼睛疼。
累了?
誰相信?!
姜氏是懶得搭理她們,連表面上的客氣都不屑做。
有了好侄子顧衍,姜氏完全可以甩任何人的臉面,何況她本就對庶子庶媳態度平平,看得出她根本不想理會這些上門巴結逢迎的賓客。
歐陽氏愣了一瞬,低聲道:“麻煩大嫂主持大局,我……我見母親身體彷彿不大好。先去看看狀況。”
“我同二嫂一起去。”三夫人主動挽住歐陽氏的手,似笑非笑對大夫人道:“這裡就勞煩大嫂子了。”
大夫人也想去討好姜氏,可總不能無人留下陪客,察覺到屋中衆人探究的目光,打碎牙往肚子裡咽,笑道:“快去吧,倘若母親不舒坦。你們可一定讓人給我送個信兒。”
歐陽氏略帶幾分歉意。宴客的主意是她出的,本該留下來周旋一番,乍聽姜氏要去北地。她……實在放不下‘病逝’的女兒,顧衍今非昔比,同蕭家也能說上話,她便是跪着懇求。也要讓顧衍幫苦命的女兒一把。
三夫人同歐陽氏離去,大夫人笑容有些漫不經心。留下也不都是壞處,起碼她得到不少命婦的友誼。
有人打聽顧明菲,謝家的聯姻動向並不明朗,雖然顧明菀病逝。看似顧明菲機會很大,可顧明菲是沒有父親的,謝家有更好的選擇顧明暖和顧明萱怕是很難看上顧明菲。
而且隱隱有傳言謝珏是要尚主的。謝家希望婚約能放在謝珏下一代上。
謝家看不上顧明菲,在場的命婦未必都像謝家眼光高。
顧明菲在外的風評還是不錯。怎麼說都是南陽顧氏長房嫡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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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玉桃閣的路上,再也壓不住的驕傲得意展露在姜氏臉上,同最爲親近的錢默默炫耀着:“有了衍兒,我什麼都不怕了。”
錢嬤嬤眼圈微紅,同樣很高興,心中卻極爲酸澀,“您原本就不怕她們。”
“不一樣的。”姜氏搖搖頭,“我今日是真得很高興,能享受衍兒帶給我的尊榮,有這麼一日,以後就算我死了,也閉得上眼睛。”
錢嬤嬤啐了一口,“天靈靈,地靈靈,方纔的話是不作數的。”
姜氏笑了起來。
“主子不是還幫四爺帶兒子嗎?”錢嬤嬤道:“看樣子六小姐會在及笄後出閣,以四爺的脾氣,家裡沒個主持中饋的人,又沒了六小姐看着,四爺攢不下銀子,便是您給四爺挑一個世家閨女做媳婦,不一點點教,她未必能拿得起,年輕的媳婦子哪會養孩子?四爺脾氣沒您鎮着,怕是不行。”
“他……誰都不像,我本以爲誰養大的……像誰。”
姜氏聽見後面有腳步聲,止住後面的話,轉頭看過去,歐陽氏率先道:“母親,我攙您回屋。”
態度和語氣都顯得極爲恭敬誠懇,巴結討好之意十足。
真正的恭敬,而不是平時的敷衍中隱含着不滿抱怨。
姜氏知曉歐陽氏是爲自己的小妾姨母抱不平,如今歐陽氏因爲女兒把姨母放下了,顧徵根本不會多加理會生母,全心全意的想趁顧衍大出風頭時撈足政治資本,他更不敢得罪顧衍最孝順的姜氏。
兒子和兒媳婦都不在意了,歐陽老姨娘再難有出頭之日。
誰說她沒有兒子將來就一定受委屈?
姜氏擋開歐陽氏伸過來的手臂,輕聲道:“我明白你想說什麼,只是……”
歐陽氏噗通直挺挺給姜氏跪下了,消瘦的臉龐盛滿悲苦,哀求道:“你們讓我閉嘴,我不敢多說一句,可她總是我的心肝,她也是您看着長大的,我不求別的,只求四叔說句話,別讓她過得太辛苦。”
姜氏眼裡閃過一絲不忍,歐陽氏雖然不夠聰明,但她是一個很疼女兒的人,但這份不忍很快消失了,她也是一個很疼兒女的母親,一時心軟鬆口會給顧明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冷漠的警告道:“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菀姐兒病逝,你很悲傷難過,我勸你一句,活人永遠比死人要緊,你倘若再糊塗下去,我不介意讓顧徵送你去家廟。”
送去家廟,顧徵便可再續娶,歐陽氏的孃家同顧家根本沒法比,根本不會有人爲她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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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氏臉色煞白,“我……”
三夫人眼裡閃過一分憐憫,拽起歐陽氏,對姜氏恭謹的笑道:“二嫂想着死去的菀姐兒有點魔怔了,她怕在那邊菀姐兒沒人陪,兒媳看不如選戶人家接個冥婚?”
一句冥婚輕而易舉把方纔的話掩飾過去。
姜氏對三夫人點點頭,不得不承認老三媳婦面善心狠,卻還算個能拿起事的人,“你同她商量着辦,我要去北地,沒功夫管這事了。”
“母親一個人去北地是不是太孤單了?有個山高水長的,只靠奴才伺候哪有至親方便?”三夫人極快的說道:“不如讓萱姐兒侍奉您吧,兒媳也盼着讓萱姐兒長長見識,多跟您學學,暖姐姐兒的及笄禮總不能沒姐妹陪伴。”
姜氏輕聲回了一句:“我怕萱姐兒一病不起,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倘若爲她好,最好把她拘在身邊好生教養,她那脾氣秉性不好好磨礪一番,將來無論嫁給誰都得出事。”
三夫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死死咬着嘴脣,姜氏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這些年她的討好孝順都餵了狗。
自從顧衍父女歸宗後,一向無慾無求專心念佛經的姜氏似一下子活了過來,想不給誰面子就不給誰面子,不需要再顧忌任何人。
錢嬤嬤爲主子高興。
姜氏似在等三夫人消化方纔自己的警告,過了一會才道:“你能看出燕京以後比金陵重要,算是很難得了,怕是顧徵顧律都未必有你的眼光。你回去轉告顧律,此戰之後蕭陽必將封王,而嘉寧郡主同蕭陽已有了默契,顧家的女兒斷沒有都嫁去蕭家的道理,北地其他貴胄還配不上南陽顧氏。”
一句話回絕顧明萱嫁進蕭家的可能。
“我不希望菀姐兒意外再落在任何人身上。”
姜氏轉身離去,三夫人身體打了寒顫,徹底明白過來爲顧明暖和蕭陽的婚事不出意外波折,姜氏可以讓任何人死,包括顧律。
他們不算計還能活命享富貴,一旦做出不利顧明暖的事情……誰也說不好姜氏會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