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護着的官員——”喬伊靈若有所思地開口。
“歷朝歷代的貪官奸臣不少吧。有名的秦檜，賈似道……還有很多很多，你真以爲帝王不知道他們貪，他們奸？他們爲什麼還能活得好好的？甚至活得風生水起，好好地當着他們的奸臣。不是那些人多有本事，也不是那些人多厲害，只有一個原因，因爲帝王護着他們。在帝王願意護着他們時，他們自然能活得好好的，當帝王捨棄他們時，他們的下場也可想而知了。當然，我不是說帝王護着的一定都是奸臣，自然也是有忠臣的，不過縱觀歷史，這真的是很少。”祁雲淡淡道。
喬伊靈覺得這官場和商場真的是不一樣啊，有些地方是相通的，甚至是大同小異的，但是更多地方是完全不一樣。官場有時候比商場要複雜多了。
沒工夫管這商場和官場的區別了，喬伊靈將自己心中的疑問道出，“你的話我是明白了。但我很想問一句，我父親怎麼能得到皇上的看護。”
“你知道我皇祖父心中什麼最重要。”
“我哪兒知道。難不成是你最重要不成？”喬伊靈嗤笑道。
這回輪到祁雲笑了，“你真是看好我。跟你說實話吧，在我皇祖父心裡，我連第四都排不上。在皇祖父心裡，最重要的是天啓的江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在皇祖父心裡能超得過江山社稷。”
喬伊靈驚訝了，“沒想到咱們這位皇上還是一位好皇帝啊！”
祁雲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是啊，皇祖父想當一個好皇帝，但他卻沒有當好皇帝的本事。現在的天啓可以說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東有東陵，南有嶺南，西有西域諸國，北又有突厥。皇祖父耗盡了所有的心神也只能做到維持平局，至於開拓，皇祖父沒有這個本事。”
喬伊靈深深看着祁雲，眼底劃過絲絲凝重，“你是想說你能做到？祁雲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簡單。那時候還在安陽，你就毫不遮掩你的野心。對你的野心嘛——我也算知道一點。我就很好奇，你祁雲就真的這麼有把握，能當天啓的中興之主？要知道有些事情從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
“你可知道我從什麼時候在心裡立下宏遠，定要掃平四方，讓我天啓成爲泱泱大國，再無人可欺！”
祁雲總是淡淡的，有種雲淡風輕、瀟灑自若的隱士風流，但是現在的祁雲變得很陌生，眉眼間滿是睥睨天下的霸氣，渾身都透着一股王者之風。這纔是真正的祁雲吧，喬伊靈在心裡感慨。
“不知道。”
“我八歲那年被送到龍虎山。我的師傅是龍虎山的掌教張真人。師傅在收下我當徒弟的第一天起就問我，是要做蟲還是要做龍！那時候我想我是堂堂皇太孫，我要做的自然是龍。師傅當時只是說了一句，很好。還有讓我別忘了自己今天的話。
接下來一年，師傅教我文治武功。到了第二天，師傅就帶我雲遊四海。師傅帶我去過嶺南各部族，我看到了當地軍民和嶺南土着居民衝突，他們殺得眼睛都紅了，戰後一片狼藉。師傅還帶我去過廬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一次突厥人攻進了廬州，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就成了任由突厥人宰殺的牛羊，殺得是鮮紅一片，眼睛裡除了紅色幾乎都看不到另外一種顏色了。還去過……
去過的地方太多了，每到一個地方，我的心就被震撼一次。我也逐漸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我的子民不再像牛羊一樣任由外族斬殺。我要天啓成爲泱泱大國，再也無人敢進犯，我要……我要的東西還不少，這裡就不一一說了。”
“所以從你小時候起，你就定下了自己的志向？並且一直爲這個志向努力拼搏？祁雲我想你一定會成功。”喬伊靈斂下心頭的訝異，如水的眸子泛起陣陣漣漪。
“是，我會成功，我一直都知道我會成功。好了，今兒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以後有機會，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多跟你說說。說到哪兒了？哦，對了，說到在皇祖父心裡最重要的是天啓的江山社稷。”
“對，說到這兒了。我承認我父親絕對是能幹的，但是我一點都不認爲我父親一個人能影響到天啓的江山社稷吧。”
祁雲搖頭，“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你父親還沒這麼大的本事，所以這點你就不用想了。在皇祖父心中排第二的是我的皇曾祖母。”
“太后娘娘？”
祁雲點頭，“對。皇祖父十分孝順皇曾祖母。當年祖父能夠順利登基，這還是多虧了皇曾祖母。自皇祖父登基後，皇曾祖母也不斂權，只在慈寧宮中燒香禮佛。”
“這跟我父親也沒關係吧。太后是後宮婦人，我父親是朝廷官員，兩個人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着邊。”
“在我皇祖父心裡拍第四的應該是曹貴妃和安王母子吧。”
喬伊靈挑眉，故意道，“既然在皇上心裡曹貴妃和安王母子的分量這麼重，皇上怎麼不早早廢了太子，讓安王當太子呢？”
“你忘了我前面說的，在我皇祖父心裡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比天啓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嗎？儲君之位何其重要，皇祖父不會憑自己的感情用事。皇祖父一直在觀察，看誰接任皇位對天啓好。”
“在你還沒回到京城時，太子動輒被皇上訓斥。當時大家都說是皇上寵愛曹貴妃和安王母子，這纔對太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鬧得最厲害的一次，就是皇上真的差點廢了太子，那一次我的祖父白癡地直接跟皇上頂着幹，把喬家害的回到安陽老家。
那時候我也以爲皇上是因爲偏疼安王母子，這纔會如此。聽你說的，太子是——”爛泥扶不上牆啊！
這話喬伊靈就沒說了，但是臉上的神情就是這回事。
祁雲笑笑，沒多說什麼。
“我原以爲皇上只是疼愛你這孫子，所以這段日子從來不提廢太子的事情。現在看來也不是這樣啊，皇上是看重了你的能力吧。太子有你這樣的兒子，真是沾光了。要不是有你這樣有出息的兒子，怕是他的太子之位早就沒有了。”
喬伊靈說着撇嘴。
不過很快，喬伊靈就反應過來，這不是最重要的，她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將她的家人救出來。
“你略過了第三，在皇上心裡最重要的第三是什麼？”
“你猜。那人你認識的。”
喬伊靈皺眉，她認識？仔細回想中，喬伊靈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說壽陽長公主？”
祁雲讚賞一笑，“聰明，一猜就中。”
喬伊靈無語凝噎，“我還不如猜不中呢。壽陽長公主憑什麼幫忙啊。我跟壽陽長公主又沒有多好的關係，她爲什麼要幫我喬家。”
剛說完，喬伊靈就愣住了，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之前不就懷疑父親和壽陽長公主過去有那麼點那個意思，之前是沒想太多，再加上父親的反應挺正常的，她稍稍糾結了一下就不在意這事了。可是現在喬伊靈再次糾結起來。
忽而，喬伊靈的腦門上痛了一下，原來是祁雲彈了一下喬伊靈的腦袋，“你想什麼呢！看你臉上糾結的，眉毛都要皺到一塊兒去了。”
“你看不出我在想什麼？”喬伊靈眯着眼，陰測測地問。
祁雲沉默了片刻，好一會兒纔開口，“我能猜到你在想什麼。不過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吧。祁雲你跟我說實話，他們到底有沒有——”喬伊靈實在是說不出她父親和壽陽長公主的關係有些那個。
“有啊。不過那是他們各自成親前。在他們雙方成婚後就什麼都沒有了。這一點，不用我跟你保證。你也得相信你父親的爲人吧。壽陽皇姑奶奶吧。她像是會跟有婦之夫的男人糾纏在一起嗎？”
喬伊靈相信自己的父親，哪怕她的母親魏氏一日糊塗過一日，也沒見父親對魏氏有多絕情，憑這一點，喬伊靈就相信父親。
壽陽長公主嘛——雖然人是有點邪氣，但喬伊靈能看出她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也是，章平帝的同胞親妹妹，深得太后和章平帝的喜愛，她怎麼會不驕傲。壽陽長公主這般驕傲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跟一個有婦之夫糾纏在一起。
“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郎有情妾有意？當時的喬家也不差吧，我父親尚公主應該不是問題吧。”曾經的疑問又被勾起，喬伊靈忍不住想知道一個答案。
“我只是個局外人，他們之間的事情，我沒資格多說什麼。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如果願意告訴你的話，你自然能知道。”言下之意，要是這兩人都不願意告訴喬伊靈，那你就別想知道了。
“壽陽長公主有這麼大的力量嗎？”喬伊靈對找壽陽長公主幫忙，心裡還是怪怪的。
“有啊。皇祖父心中，最重要的是天啓的江山社稷。他最敬重孝順的是皇曾祖母，他最愛的女人是曹貴妃，最疼愛的兒子是安王。但要說皇祖父心中最愧疚的人是誰，那絕對是壽陽長公主。不止是皇祖父，皇曾祖母也是一樣。要說現在還有什麼能牽動皇曾祖母心的，那就只有皇祖父和壽陽皇姑奶奶了。
壽陽皇姑奶奶要是出手幫忙，就相當於你又說動了皇曾祖母。你說有皇曾祖母和壽陽皇姑奶奶兩人，說動皇祖父，這有什麼困難的？只是護一個官員而已，於江山社稷無礙，皇祖父爲什麼不同意？”
聽起來很動人，但是——
“壽陽長公主憑什麼幫忙？你是不是跟壽陽長公主關係很好？你可以請壽陽長公主幫忙不是。”喬伊靈目光灼灼地盯着祁雲。
“你真是太看好我了。我不行。要求壽陽皇姑奶奶得你親自去，你去還有可能。我不行的，我怕是一開口就會被打出來。”
有這麼誇張嗎？喬伊靈十分懷疑祁雲的話。
“是你太看好我了吧。你從哪裡看出我去就一定成？難道還真有愛屋及烏這說法？”
祁雲看了眼喬伊靈，好笑道，“靈兒你是不是在彆扭？你是不是不願意去求壽陽皇姑奶奶？我有些不懂，你到底是在彆扭什麼呢？只因爲你父親和壽陽皇姑奶奶曾經有一段情？你不是這種拘泥於小節的人吧。況且這都過去多久了，他們兩人之間早就沒什麼了。你要繼續因爲他們之間的情就彆扭，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麼？有點無理取鬧，有點小題大做。祁雲你跟我說句真心話，你讓我去求壽陽長公主，我能拿什麼求她！身爲皇室長公主，我想我就是搬一座金山送到她面前，她怕是也看不上眼吧。那壽陽長公主憑什麼出手幫忙？你就是捏準了我父親和壽陽長公主曾經有一段情，壽陽長公主會看在曾經那段情，出手相助是不是？
你有一點是說對了，我就是彆扭，我很彆扭！我不是一個好人，甚至有時候爲達目的，我也是能不擇手段的。但是讓我如此利用一段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覺得我做不到。祁雲你在來跟我說前，是不是也跟我父親說過。我要聽實話，不許瞞我。”
祁雲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說對了。再來找你前，我的確跟你父親商量過這事。你父親直接否決了，想都不想地否決了。”
“我就知道。我父親也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在官場上混，他也算計陷害過別人，但是你要我父親接受這樣的決定，不可能的，我父親做不到的。我父親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的事，我也做不到。這個提議就當我沒聽到過。就用你第一個法子，先解決這次的事情好了。”
“你不後悔？”祁雲挑挑眉開口。
喬伊靈橫了一眼祁雲，沒好氣道，“趕緊從我眼前消失！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既然做了決定那就不會後悔！你現在給我離開！”
“你再考慮清楚一點，機會難得啊。你想想——”
“離開！立馬給我離開！我已經說了我的決定了，我就絕對不會後悔！別再廢話，麻溜地給我離開！”
祁雲眼中飛快閃過一抹笑意，終於不再說什麼，直接轉身離開。
喬伊靈在祁雲走後有些迷惘，但是很快她一顆心再次堅定起來，有些事情可以妥協，但是有些東西是她的底線，做人再如何也不能丟了底線。
壽陽長公主府
“皇姑奶奶你現在相信了？”剛從喬伊靈那兒離開的祁雲，沒回東宮，而是去了壽陽長公主府。
“居然沒同意？爲什麼不同意呢？她父親拒絕本公主還能想明白，當官當了這麼多年，有很多地方是變了，但是有些藏在心裡深處的東西還是沒變。喬伊靈呢？她跟這事有什麼關係，她堅持個什麼勁兒！不就是來求求本公主，從此她父親的官兒就能當得安安穩穩，以後平步青雲也沒問題，但她竟然拒絕了。”
“因爲她還是喬伊靈啊！是我愛的喬伊靈，她心中也有她所堅持的，有些事情可以妥協，有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妥協的。”
壽陽長公主斜晲了眼祁雲，“這就護上了。知道你稀罕喬家那丫頭稀罕的緊，別心思本公主面前炫耀了。本公主看得牙酸。”
“皇姑奶奶咱們可是打了賭的，如今——”
“本公主輸了。本公主願賭服輸，答應你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不過等本公主明兒個見過那丫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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